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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见崎鸣说了一遍,而她也没有露出同情或是不舒服的表情。
“在这边还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吗?”她问道。
“你是第一个。”我答着露出了苦笑。令人奇怪的事,我现在的心情好像轻松了很多。
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从今早开始每当别人喊我名字的时候都会异常敏感。啊啊,真是的,如今把这事说出口后,都觉得自己有些傻。
“大家可能都在顾及你吧。”鸣说道。
“——是这样吗?”
“不过,我想大家也不都在完全在顾及你的心情吧。”
“这是什么意思?”
“sakakibara这个名字,不禁会让人联想到‘死亡’。而且还不是单纯的‘死亡’,是以学校为舞台,残酷无情的死。”
“联想到‘死亡’……”
“没错。”
鸣点点头。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大家都很介意。所以……也许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包庇这个伤口。”
“但是,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呢?
“死”从字面意思来看是不吉利的,任谁都会觉得“讨厌”。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
“在这个学校。”鸣的口气还是一成不变,冰冷又淡漠。
“在这个学校——三年三班这个班级是离‘死亡’最接近的。比任何班级都要来得近。”
“离‘死亡’近……?”
完全无法理解,我扶额苦恼着。而鸣则是紧紧盯着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榊原同学?”
接着她又慢慢面向操场。靠近褐色的铁栏,仰望着斜上方。站在她身后的我也同样抬头仰望。比起刚才,天空的云又增加了不少。远方还能听到雷鸣。受惊的乌鸦不停地鸣叫着,可以看到不少漆黑的乌鸦从校园的树林里飞出。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榊原同学。”见崎鸣依旧仰望着天空重复了刚才的话。
“还没有听任何人说起啊。”
“听说什么?”
“——不久以后你会知道的。”
“……”
“另外,你还是不要接近我比较好。”
她的话让我更加迷惑了。
“也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和我说话了。”
“为什么……?”
“你不久就会知道了。”
“就算你……”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困扰,非常困扰。
我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时,见崎鸣却转身,抱着素描本从我身边经过向出口走去。
“再见了,sakakibara同学。”
禁忌般的咒语让我的身体瞬间凝固,我马上回头去追她。突然从校园那这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昨晚怜子阿姨对我说的“心得”之——
在屋顶上听到乌鸦的叫声时,返回时是……
……先跨右脚?还是左脚?
到底是哪一只?好像记得是左脚……鸣很快打开了门,离开了我的视线。她先跨出的是右脚。
11
第六节课结束时,终于开始下雨了。不合季节的雷阵雨骤然而落。
我没有带伞,正在我烦恼该如何回去时,书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了。是祖母打来了。
“我现在就去接你。在正门口等我。”
虽然是雪中送炭,可我还是婉谢了祖母的好意。
“没关系的,外婆。等会儿雨就小了。”
“你才大病初愈,万一淋湿感冒了可就不得了了。”
“但是……”
“听好了,恒一,在我来之前先乖乖等着。”挂断电话后,我向周围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
“哦。你还带手机来了呀,榊原。”
说话的人是敕使河原。他摸索了一下制服的内衣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挂着挂件的白色手机。
“朋友。把你的号码告诉我吧。”
中三就有手机的人为数不多。在东京的学校也只是三人之中有一人持有手机这样。
交换手机号码时,我偷偷看了眼窗边。坐在最后面的见崎鸣早已经离开了。我等着敕使河原将手机放回口袋时说道。“我能问你件事情吗?”
“嗯。”
“就是那个位置,一个叫见崎的女生。”
“嗯嗯。”
“感觉好奇怪啊。她到底……”
“你没事吧,榊原?”敕使河原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振作一点啊。”说完拍了拍我的背就快速离开了。
之后,我离开教室,朝着正门所在的A号馆走去,在途中遇见了副班主任的三神老师。
“今天感觉怎么样,榊原同学。对新的学校有什么感想吗?”三神老师自然地笑着问我。
“还行,感觉还可以的。”我有些紧张地回答道,三神老师点了点头。
“现在外面在下雨,带伞了吗?”
“这个,等一下我外婆——不对,我祖母会开车来接我。刚才已经电话联系过了。”
“那就没关系了。回去时小心点哦。”
雨势渐渐转弱了,祖母的黑色公爵车大概在十五分钟之后到达了正门口——门口还站着不少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无法回去的学生。为了躲避他们的视线,我赶忙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辛苦了,恒一。”祖母手握方向盘说道。
“身体没有感觉不舒服吧?”
“啊啊,没有。”
“和班上的同学相处得还融洽吗?”
“差不多吧……”
车子驶离了校舍,缓缓地朝大门开去。就在途中——
突然,见崎鸣的身影印入了我的眼帘。她独自一人走在淅沥的小雨中,没有打伞。
“怎么了?”就在汽车快要驶出学校前,祖母询问道。也许是察觉到我的举止有些奇怪吧。可是我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打开车窗。
“——没什么。”说完,我便转身看向车后。——可是。鸣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了。就好像是融入了这纷纷落下的细雨之中。
Chapter 3
May II
1
“这是什么?”
三神老师问道。他质问的对象是在我左边的一名男生,叫做望月。望月优矢。
身材娇小皮肤白皙,虽然看上起很朴素但是长着一张非常好看的脸……如果真的换上女装走在涉谷的街头,一定会被误认为是美少女然后被搭讪吧。但是,我从昨天开始,还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就算我主动和他打个招呼,他也会马上移开视线的。只是因为害羞么,还是因为他是那种讨厌与人相处的阴郁性格呢,很难判断究竟是哪种原因。
面对三神老师的质问,望月的脸上微微泛出红晕,“这个,那个。”
结巴地回答道。
“那个……就是那个,柠檬。”
“这个是,柠檬?”
望月微微抬起了头,对着歪着脑袋思考的老师小声地回答道:“嗯嗯,是的。”。
“柠檬的呐喊。”
这是发生在上学的第二天星期四,在上第五节美术课的时候的事情。
美术室就在之前所提到的旧校舍——0号馆的一楼,一个班被分成六个小组,每个小组围绕在各自的桌子旁。每个桌子的中间,都摆放着洋葱、柠檬或者马克杯等几样物品,也就是说,想让我们以这些为素材进行静物素描,这就是今天这堂课的任务。
用2B铅笔在分发的画纸上进行素描’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画放在洋葱旁的马克杯。
好像望月选的是柠檬吧。
我伸长了脖子,打量着他手上的画。这么说来——
嗯,原来如此。三神老师会那么问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望月的画纸上画的东西,与桌上摆放的物品的形状差了十万千里,画的是让人感觉奇怪的东西。
要说这个是柠檬也算是吧,勉勉强强也能看出来。但是,和眼前的柠檬相比,纵向细长,体积是它的两倍,而且轮廓呈不规则扭动的曲线形状。
更夸张的是,连周围的空间都画满了像这样扭动的曲线……
这是,什么?
我也马上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听到望月的回答“柠檬的呐喊”之后忽然想到了,难道说他是打算这么做么?
说到《呐喊》,这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著名的代表作。那幅画用奇特的构图和色彩以及扭动的曲线描绘了一个站在桥上自己捂着自己耳朵的男人。这幅扭曲柠檬的画,总觉得这个和那幅呐喊有着相似之处呢……
“你觉得这样画很好么?望月君。”
面对抱着胳膊的三神老师,望月再次微微地抬起了头,“是呢……总之这个是,现在的我对这个柠檬的感觉呢。”
望月提心吊胆地回答道。
“所以呢,那个……”
“就是这样呢。”
老师绷着嘴“嗯”了一声,然后露出苦笑说了句:“那也没办法呢。”
“不过不符合这节课的目的……算了,就这样吧。”接着说道。
“但是,如果你想画这样的东西,尽量等到美术部的社团活动的时候再画吧。”
“啊,好的。——对不起。”
“不用道歉呢。请把这幅画完善一下吧。”
三神老师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教室,之后——
“你喜欢蒙克吗?”
我重新打量了一下望月的画,试探着轻声问道。
“啊……嗯。算是吧。”
望月回答的时候并没有看向我,只是重新拿起了铅笔。不过,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强烈的排斥感。
“但是为什么要把那个柠檬画成那样呢?”
我继续问道,他和刚才的三神老师一样绷着嘴“嗯”了一声。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东西画下来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物品也可以‘呐喊’吧。”
“不对。蒙克的画经常被人误解,那幅画中呐喊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他周围的世界。他对于这种呐喊感到恐惧,所以捂住了耳朵。”
“那,这个也不是柠檬在呐喊么?”
“——没错。”
“柠檬捂住了耳朵吗?”
“虽然也没有……”
“唔,算啦。——你加入了美术部吗?”
“是啊,嗯。虽然三年级的时候再次加入了。”
这么说起来,昨天从勅使河原那里听说了,美术部直到去年都还处于停止社团活动的状态。不过,从今年四月以来成为社团顾问的是“漂亮的三神老师”……
“榊原君呢?”
这是望月第一次把视线转向我这边。像小狗一样微微歪着脑袋,“不加入美术部吗?”
“为、为什么我要加入呢?”
“因为呢……”
“虽然也不是没兴趣……但是还是觉得不适合呢。也不是那么擅长画画呢。”
“擅长不擅长那都是次要的。”
望月以一种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
“画呢,要用心之眼来看来画。那样才有趣。”
“心之眼?”
“没错。”
“这个就是,那个?”
我远远看着他的《柠檬的呐喊》,望月毫不羞怯地额首说了句“算是吧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擦了擦鼻子下面。
虽然看起来一副非常害羞的样子,但是只要试着和他搭话,也许也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呢。——这样想着,也多多少少让我放松了心情。
说起美术部——脑海中想起一件事。
昨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在C号馆的屋顶上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见崎鸣也拿着素描本。难道说她也加入了美术部?
0号馆的这间美术室,比一般的教室要宽几倍。装潢和设备都很陈旧,而且由于灯光的关系有种阴森的感觉,不过由于设置了很高的顶棚,明显地压迫感也少了许多。更确切的说,让人感觉视野开阔。
我现在才想起似的环视了教室一周。——但是,果然哪里都找不到见崎鸣的身影。
明明上午上课的时候还看见她了的一这样想着,于是不由地觉得可疑。
虽然没有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但是曾在课间休息的时间成功逮到她一次,交谈了一小会。昨天你一个人冒雨回去的呢,这些,还真是废话。
“因为不讨厌雨。”
那时候,她回答道。
“最喜欢严冬的冰雨。马上就要变成雪之前的雨。”
中午午休时间也想逮住她,和她多说点话,但是和昨天一样,等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从教室里消失了。就这样,直到第五节美术课开始上课的时候她也没有出现……
“我说呢,榊原君。”望月对我说道,打断了我对于鸣的事情的思考。
“什么?”
“关于三神老师的事……你怎么看?”
“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呢。”
“哦哦这样,算了……唔,这样呢。唔……”
好几次微微颔首的望月的脸上微微泛出红晕。
怎么回事呢,这家伙——这样想着,我心里也有点发慌了。
是仰慕吗?少年对年轻的美术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