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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以前日日厮守,如今想见上一面,却费劲周折。苦思冥想半晌,还是毫无办法,只得每日守在胤禛的必经之路,期盼见到熟人,劳烦捎个口讯。
今日已是第七天了,总算见着了小林子,趁四下无人,捡起脚边的石子朝他丢了过去,他四处看看,认出了我。
“眉姐姐,你怎么来了?”小林子一脸惊喜。
“小点声儿!小祖宗,”我赶紧四下里瞟了瞟,把他拽到暗处:“这回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想,想……”
“想什么?”小林子一头雾水。
我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说道:“想和他见上一面,就我们俩儿,你能安排么?今晚王府后门口。”
小林子盯了我半晌,拍了下脑袋,叫道:“你是想见主子,是吧。”
我微一颔首,嗔他一眼:“小声点!”
“小林子,在后面磨叽什么呢?还不快点!”
“来了!”他匆匆忙忙提步要走,低声道:“尽量,但主子去不去,可保不齐,最近年主子正得宠!”
我身子晃了晃,差点昏过去。
整整徘徊了三个时辰,胤禛仍未出现,我宁愿相信小林子尚没把话带到。暮色沉沉,惆怅之意,早已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门终于大开,未及展颜一笑,就被胤禛彻骨的冰冷吓了一跳:“你是谁?见我所为何事?”
“你不认识我了么?真的不认识我了么?”我的泪涌出来,胸中热血沸腾,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他狠狠的掰开我的手,神情冷冽决绝。
“吱呀”,门关上了,寂静的夜色中倍显刺耳。
我在盛夏的夜晚打着冷战,一别数月,已是物是人非,往事却不堪回首,我答应嫁给那个恶魔的时候,亲手把利刃刺入他胸膛的时候,路上病得气息奄奄的时候,小心收藏了内心的伤痛,带着一脸幸福和期待等在这里的时候,心中所思、所想、所念只有他,而今他却把我忘了。
这个心碎的晚上。
夏天的风带着破碎的记忆轻拂脸颊,胸中悲苦早已令我心智恍惚,眼前一黑,昏厥过去,最后看到的,竟是丁顺儿的脸。
醒转时,已躺在榻上,往日情怀消逝怠尽,如今冰冷彻骨,只有我一个人僵直的身躯,又徒增了一番伤感罢了。
“嫂子,你醒了?”丁顺儿的脸探了过来。
“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叫我嫂子!”我心烦意乱,粗声呼喝。
“眉姐,”顺子赶紧改口,低声安慰道:“无论如何,身子要紧!”说完,转身踏出房门。
“唉,”看着顺子的背影,我长叹一声,想起了顺子这些日子对我照顾,心中很是感激。可我又能给他什么?除了欺骗和谎言,什么也没有。
次日一早,我感性的大脑终于恢复了理智,开始重新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揣摩,更是倍感蹊跷,即使他早有一刀两断之意,断可直截了当,何必……难道是失忆?对,蒙汗药!一定是!唉,好个无奈伤感的故事,又如何令人甘心承受?他可以不爱,却决不能忘了,但愿我在他记忆深处做了备份,若是有缘,胤禛的记忆之门迟早会被我重新叩开。
“小眉,想什么呢?”十四悄无声息的踱进来。
我一愣,反问道:“胤禵,你走路不出声么?”
“是你想得太出神,不会是想我吧?”
我嗔他一眼,答道:“正想李清照那阕《武陵春》,仿佛正是说我,‘风住生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十四剑眉轻蹙,道:“你倒不似欲语泪先流那般凄楚!”
我白了他一眼:“难道你今日是特意看我哭的?”
“我可没这种龌龊的想法。”十四哈哈大笑。
“胤禵,你府里的丫头有没有偷着跑出来的?”我探问道。
“他们在府里吃的好、穿得好,跑什么?倒是有个把手脚不干净的,偷了府里的东西跑出来的,不过最后都抓回来了。”
“杀了?”
十四没答,眼底微光一闪,蹿起了一朵火苗:“小眉,别这么傻!”
我呵呵一笑:“你怎么猜着的?”
“你心里那几根筋,我还不清楚?不过你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四哥!”
“为什么?”
“你上次偷着跑出来,四嫂已是大为光火,现下再回去,不是送上门讨打么?”
“别跟我提你四嫂!”我粗声说,口气充满怨毒。
十四握住了我的手,叹了口气,指尖冰凉:“只怕到时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看着他眼底的忧郁,我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
几日后,我匆匆跟顺子交代一声,直奔雍王府,顺子一脸阴郁的送我到门口,一声不吭。我豪情万丈的一心想夺回胤禛,对他的这种超乎寻常的冷漠丝毫不以为然。
因事先托小林子打点了高总管,一切尚算顺利。现已跪在福晋乌拉那拉氏跟前等候发落了。
“展眉,这么长时间你跑到哪去儿了?”那拉氏不怒而威。
“回福晋的话,奴婢愚昧,听说祖母病入膏肓,已是奄奄一息了,心急如焚,一时糊涂就擅自离府想见上最后一面,原想见了面即刻回府,没成想不但没见着祖母,反而路上遇上强盗,被抢了去,几经周折才逃了出来,回来时祖母早已是撒手西去了。奴婢现在举目无亲,想到福晋向来待人宽慈,定是会给奴婢一条活路!”说着已是泪流满面,磕下头去。
那拉氏听得情真意切,竟跟着掉了泪,柔声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孩子!起来吧。”
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不敢抬头。
“那些个强盗为难你了没有?”
我摇摇头:“奴婢以死相逼,倒是没让他们得逞。”
“唉……”那拉氏看了我一眼,倒像是自言自语,低声嘟哝着:“红颜祸水啊!”
我一哆嗦,背后冷汗涔涔。
屋里极为沉静,我敛眉噤声,不敢言语,杵在那拉氏跟前,心惊肉跳,万分期盼这场交锋能快些结束。半晌,那拉氏的声音终于飘过来,话锋一转,说道:“你虽是有情可原,毕竟坏了府里的规矩,责罚还是要受的!”
我赶紧又拜,颤声道:“奴婢甘愿受罚。”
“爷那儿已另差派了奴才,倒是年氏最近身子不爽,你先到她哪儿服侍吧,还住以前的地方。”
“是。”我垂下头,甚是失望,退了出去。
“哎哟,疼死我了!”回到住处,不及收拾,就扒到床上。这二十板子虽已是法外施恩从轻发落,毕竟不是玩笑。若非有先见之明,事先做了打点,自己那引以为豪的翘屁股非给打个稀烂不可。不过这也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责罚不过是走个形式,没成想那拉氏居然变态到酷爱亲眼看着别人被打得鬼哭狼嚎。幸而,我还受得住,居然一声未吭。
总算捱过今日这关,看来这番谎话编得尚算入情入理。我被自己在说谎方面的天赋唬了一跳,竟能在一个闪念的工夫轻而易举的把谎言拼凑出来,并且以最诚恳的语气一一表述,好在我的冲动在性格中已是根深蒂固,偶尔脱口而出的话里尚能体现纯粹的真实,否则,可能会因为深谙说谎之道而逐渐变成了一个恶魔。
扒的时间稍长,手臂略略发麻,不得不把身子侧转继续歇着,另外一只手腾出来,翻着身侧的包袱。摸索半天终究没找到药瓶儿,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来的匆忙,忘在了宅子里。
“唉。”我叹了口气,心疼的看着自己皮肤上渗出的血丝,神情沮丧。
暮色沉沉,找人帮忙怕是不妥。我扶着床柱慢慢的站起身,掩了门,从后门溜了出去。
“嘘——”我把手指轻轻的放在唇边,尖锐的口哨声划破夜空。吹口哨的本事是刚和顺子学的,没想到马上就派上了用场。和说谎一样,我在这方面的天赋也是惊人的,尽管这并不如何高雅。
“顺子,今儿早上我放在桌子上的白瓷药瓶儿呢?”
“已经收了,您这是……”顺子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我把眉毛拧成一团,一股无明火撺了起来,声音明显高了个八度:“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去把药拿给我,二是我自己拿,你马上给我回山东。”
顺子没做声,转身就走。一会儿工夫,攥着药瓶儿出了门,伸手递给我。我白了他一眼,接过来,一瘸一拐的朝王府后门走去。顺子快步跟上,不由分说的把我的胳膊架了起来,我本想甩开,一眼看见他表情凝重,没再言语。
终于回了房,一眼瞥见放在桌子上的药瓶儿,又看了看攥在手里的,一头雾水。瓶中装的都是一种药,桌上这个带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我把它放在鼻子下,深吸口气,心中立时有了取舍。
药的效果不错,几天工夫,已行动自如,身上也没留一丁点疤痕。
又过几日,正式到年氏那里点了卯。年氏的容貌比那拉氏娇美得多,一双芊芊玉手尤其动人心魄,只是近看,脸上雀斑密布,好似没洗干净一般,着实令人失望,臀部细小,一看就是子嗣不旺之相。但即使这样,她在府里也算是艳冠群芳了。
我垂着眼皮,透过睫毛细细打量着她,一想及她最近正受宠,不禁万分嫉妒,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恭之色。
“展眉,是吧。昨儿听嫡福晋提过,说你聪明乖巧,我看也不过如此!”年氏话说得甚是尖酸。
我福了福身,语气从容不迫:“嫡福晋过誉,奴婢只想恪守本分,如今伺候了主子,更当竭尽全力,不再理会外人说是说非。”话里话外已是变相挑明了自己并非是那拉氏派来的眼线。
这话年氏相当的受用,言语间自是亲近不少:“起来吧,展眉。听你说话知书达礼的,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省得咱们让人欺负。”
我赶紧谢了恩,阿谀奉承道:“主子年轻貌美,又深受恩宠,别人实在是及不上半分,在府里怎的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岂能受得别人的欺负?”
年氏叹了口气,假意训斥:“你这个丫头恁的不知好歹,府里说一不二只有爷一人而已,连嫡福晋都得对他言听计从,哪里轮得到咱们,这是在屋里说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了,还不撕烂了你的嘴?”
我怯生生的跪下来:“奴婢只是护主心切,一时间说走了嘴,主子息怒!”
“算了,下回长记性就得了!”说着端起茶杯,眉头轻蹙。
我瞧在眼里,赶紧上前接过来,说道:“奴婢这就给主子换一杯。”
年氏含笑点了点头。
转身出去之后,我使劲咬了咬牙床,直觉得刚才那番话酸得倒了牙。不过话虽是迂腐恶心,听起来却是句句顺耳。看来这个年氏,心计远不及嫡福晋那拉氏!正想着,人已到了茶房。里面的人见我端着杯子,早就迎将上来,一会儿工夫茶就沏好了。我不敢耽搁,接过来赶紧往回赶。端着茶托,看着茶水正往外溢,忽而生出了一种恶毒的想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杯盖儿,端起来喝了一口,马上又吐了回去,嘴里剩下的一半径直吞下了肚子。正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美滋滋的重新把杯盖儿盖上,余光一瞟,似有人影晃动,再一眨眼,早已无影无踪了,只留下绿油油的柳枝在骄阳下影影绰绰的摇曳着。我揉了揉眼睛,并未在意。
一掀门帘,看见年氏一脸妩媚的笑着,我大吃一惊,正思忖着她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一眼瞥见了坐在旁边的胤禛。幸好,胤禛没让年氏坐在他的大腿上,不然,我定会丧失理智,把手里的东西一齐丢过去,让她尝尝切肤之痛。不过,即使这样,也足够令人肝肠寸断了。
我颤抖着手,把杯子恭恭敬敬的递上去,不敢看年氏的眼睛,深怕隐藏不住眼里仇恨和怨毒,年氏很满意我低眉敛目的安分守己,抿了一口茶,柔声道:“展眉,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先下去歇着吧。对了,这有碗银耳莲子羹,赏你了。”
我微纵了眉,正要接过来,却听胤禛淡淡插言道,“还是把这东西留给我吧!”
一段日子揣测下来,年氏并非传说中的受宠,胤禛不过是经常过来喝茶,却从未留下过夜。
在我不厌其烦阿谀奉承的攻势之下,年氏已是把我当成了自己人,甚至常常抱怨自己的容貌不够娇媚,以至于到现在连个子嗣也无。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贞不二,我自告奋勇的帮她配置珍珠粉、胭脂膏子,半个月下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