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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侠假设破坏的情形有两种:一种,李固的记忆并不是消失了,而只是被暂时掩蔽了起来。那么,这种情形,就像是患了短暂失忆症的人一样,在药物或某种情形的刺激下,记忆会恢复,只不过是脑部的记忆系统,暂时停止运作而已。
而另一种,则是他的记忆系统已遭到了彻底的破坏,所有记忆完全消失,情形就像他的大脑皮层经过手术摘除那么严重。有朝一日,他的记忆系统又开始运作,他也不会复原,因为他原来的记忆全已消失,他必须从头学起,才能一点一滴累积记忆。
当然,他如果有机会回到白化星去,可以在白化星接受知识记忆的直接灌输。可是,李固曾说过,他根本不可能回去!
详细的情形如何,自然要问玛仙,可是根据目前的情形来看,李固更像是第二种!
原振侠的思绪十分乱,黄绢冷笑,声音冰冷:“你满意了?要是我也把你变成白痴,你那个女巫,不知道会不会像我一样难过?”
原振侠一听,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黄绢掌握着庞大的特务系统,和许多恐怖活动组织,真要和自己为难,毕竟也是巨大的麻烦!他闷哼了一声。
看他没有回答,黄绢咬牙切齿:“我要令他复原,即使‘地球’没有办法,把他送回白化星去,我也要令他复原!”
黄绢的话,说得坚决之极,那更使原振侠感到悲哀:“他说过,他在出发的时候,就知道回不去,永远回不去的了!”
黄绢一字一顿:“他可以传讯息回去!我要把他在地球上的遭遇,传讯息回白化星去,通知他的同类,要他的同类来使他复原!”
原振侠摊了摊手:“你恐怕无法和白化星人通讯!”
黄绢一声长笑,笑声听来,十分凄厉:“我能,他教了我许多,教我如何操纵他身上佩戴的个人飞行带,在地球上,那是速度最高的飞行器。他也教了我如何驾驶那艘飞船,和飞船种种不可思议的功能,他什么都告诉我,什么都对我说!”
黄绢一口气说到这里,才略顿了一顿,接着,又语音铿锵地道:“他爱我!”
原振侠闭上了眼睛一会,这时候,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个极大的疑问:既然李固一切全教了她,那么,她的能力,就应该和白化星人李固一样了!因为李固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他之所以能成为神的使者,成为超人,全是由于那些装备!
黄绢既然会用那些装备,那么,她自己就是女神!为什么她不利用这些装备,来满足她的野心?
原振侠直视着黄绢,并没有问什么。可是他脸上所现出来的疑惑神色,黄绢自然一目了然。
剎那之间,黄绢现出了十分疲倦的神色……她显然明白了原振侠心中的疑问,可是也全然没有回答这个疑问的意思。她掠了掠头发,原振侠知道,每当她有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她心中有十分困难的问题,难以作出决定的时候。
黄绢是一个性格十分果断的女性,若是她认为难以决定的问题,那一定是一个真正的难题!
原振侠仍然没有问什么,沉默了片刻,黄绢笑道:“也收到了回音,可是他没有教我白化星上的语言或文字,所以我一点也不懂!”
原振侠更加骇然:“要是有一队拯救队来,那对地球造成的威胁更大!”
原振侠一面说,黄绢的神情一路变得阴森可怖。等原振侠说完,她霍然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你嫉妒我们之间的爱情!”
原振侠冷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样的山盟海誓,可是我可以肯定,李固绝不会在爱情上坚贞不渝!我和他所作的长谈,最是坦率,他在那时,还不是十分习惯于说谎,他渴望得到在白化星上,早已不存在的肉欲欢愉……”
原振侠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黄绢在这时,向李固望去,神情又变得柔媚娇美。原振侠心中叹了一声,当然,李固在黄绢处得到了肉欲的欢愉。
原振侠再开口,声音有点僵硬:“他说,他要尽量享受地球上的一切,什么都不放过!你一个女人,绝对满足不了他的需要,天下有的是美丽的女人……”
黄绢陡然打断了原振侠的话头,一挺胸:“天下的美女,我最出色!”
原振侠苦笑:“魔镜啊魔镜!就算你是天下第一美人,他一样不会满足。他体内的地球人血,使他成为百分之一百的地球人!”
黄绢望了原振侠半晌,才道:“地球上有的是自始至终只爱一个女人的男人!”
原振侠冷笑:“不会是拥有一切权力,可以为所欲为的李固!”
黄绢闭上了眼睛一会,声音听来疲倦之极:“可是我要试一试,我对他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
原振侠缓缓转过头去,向坐在一边,一动也不动的李固,望了一眼。在这时候,他的心中,又升起了另一个重大的疑问。
这个疑问,比他第一个疑问更甚。
他的第一个疑问是:黄绢既然已掌握了驾驶那宇宙飞船的秘密,她为什么不藉此而获得至高的权力?这个疑问,可以说有了答案,答案是:黄绢真的爱上了李固,她宁愿得到爱情,对权力感到了厌倦。
可是第二个疑问,他不知是不是能有答案……他盯着李固看,心中在想:这时他看来像是活死人一样,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他领教过李固的伪装本领……李固在早已醒过来了之后,曾继续伪装昏迷很多天!
如果为了特殊的原因,他是不是可以伪装成白痴?
原振侠这时思绪十分乱,可是他突然来到了李固的身边,略俯下身去。
原振侠在李固的耳际,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假装的!”
李固一点反应也没有,仍然在脸上保持着那看来将是永恒不变的微笑。
原振侠的声音虽然低,可是黄绢还是听到了,她尖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原振侠直了直身子:“我们都领教过他的假装本领,现在我的怀疑,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黄绢的声音冰冷:“他为什么假装自己是白痴?”
原振侠在心头突然涌起这个疑问时,也曾自己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有了初步的答案,可是他却不能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
一来,黄绢自信她和世上任何女人不同(每一个女人都这样想,尤其是美女),说了,她也不会信。
二来,原振侠想到的答案,很伤人的自尊心。一般来说,有教养的人,都不说伤女性自尊心的话。
作为一个男性,原振侠想到那是许多男性,包括他在内的通病……不论拥有了一个什么样的美女作为爱侣,都不会满足,都会厌倦,都会想和另一个、另两个,或更多的女性有亲密的关系。那另外的女性在美丽程度上,可能远不如原来的那一个,但是却更能激发起男人原始的、在异性处能得到的刺激和欢乐!
李固若是已经有了这种念头,而他又确知黄绢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话,他就有可能假装成白痴!有可能巫术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他只是趁此机会,假装痴呆,以逃避黄绢太过深情的热恋!
这是原振侠想到的答案!
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望了黄绢一会,神情不免有点古怪。他和黄绢之间,虽然没有百分之百心意互通的能力,可是毕竟太熟了,黄绢多少可以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所以她现出了一个十分鄙夷的神情,缓慢地道:“你的想法太卑鄙了,把他当作了是你自己!你始终不明白,他爱我,爱得极深,就像我爱他一样!”
原振侠抿着嘴,对黄绢的指责,不表示意见。
黄绢又道:“你说他已经是百分之一百的地球人,我却知道他多少和地球人略有不同……地球上的男人,对爱情不会那样投入和忠贞!”
原振侠有了一定程度的反感:“你认识他有多久,可以有这样肯定的结论?”
黄绢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必多么久,我就可以知道他对我的爱意!”
原振侠冷笑一声:“我并不怀疑你们之间的爱意,和你们一样的爱情,在地球上每一个角落都有。每一个男人在热恋的时候,都是情圣,而每一个女人,在热恋的时候,也都会说自己的爱人独一无二,与众不同!”
黄绢这次,并没有分辩什么,她只是冷冷地看了原振侠一会。在那十来秒钟的时间中,原振侠可以感到黄绢对他的轻视。
然后,黄绢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了原振侠的无可救药。她来到了李固的身边,用十分轻柔的动作,扶着李固站起来。
她又扶着李固,走向门口,替李固戴上了黑眼镜和帽子,并不回头,说了一声:“再见!”
原振侠忙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
黄绢的声音有点激动:“如果你不明白,那是你太迟钝了。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在爱河中的女人的悲痛和决心!”
原振侠听出黄绢的话中,有着极度的恨意!这恨意,自然是针对自己而发的,因为他和玛仙,令得李固变成了白痴。
以往,不论原振侠和黄绢之间,有过多少争执冲突,但是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原振侠也当然知道,任何女人,如果对男人产生了这样的恨意,那不管这一对男女过去的关系如何亲密,到了这种程度,男的甚至只要碰一碰女的发端,都会惹起女的抽搐性的厌恶!
原振侠在那一剎间,简直伤感之至,看着黄绢打开了门,头也不回,扶着李固,一起向外走去。他惘然地也向门口走了几步,声音听来十分空洞:“不管怎样,你别滥用他的先进装置!”
黄绢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几下听来可怕之极的冷笑声,来到了电梯前。等电梯的门打开,她就扶着李固,走了进去。
原振侠看着升降机的门合拢,在门合拢之前,黄绢并没有转身,原振侠只是看到了她的背影。
而到了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时,原振侠长叹了一声,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忍不住在心口搓揉了好几下,可是那并不起作用。
他知道,自己和黄绢之间,那种若即若离,过一个时期,双方都自然而然,会有感情上火花迸发的那种情形,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和黄绢,现在已完全变成了陌路人。甚至,黄绢对他的恨意,也会慢慢消失,变成真正漠不关心的陌路人!
而他们之间,曾经爱恋得那么热烈,那么疯狂!
人是会变的,原振侠重重抚着脸,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叹息声,颓然坐下,久久不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突然想起,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忘了问……黄绢说她利用了那飞船上的设备,和白化星发出讯息,并且也有了回音。但是由于她不懂得白化星的语言和文字,所以不知道来自白化星的讯息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大有可能导致另外一个,或更多的白化星人来到地球上!弄明白来自白化星的讯息,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
原振侠虽然一想到这一点时,曾有一个短暂时间的紧张,可是,随之,沮丧的情绪,又令得他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在一片浑噩之中,他又想起了海棠,当海棠变成了异星人之际,他好象没有那样的怅惘。或许,他和海棠之间,并没有从肉体的接触,发展到爱情的滋生……他和黄绢,终究大不相同。
想了又想,原振侠仍然是一片惘然……那本来就是原振侠的性格,“无可奈何”大约是他最好的写照了。无可奈何花落去,花要落去,又有什么办法,一片怅惘,就是一片怅惘。
且不说惘然无可奈何的原振侠,说说黄绢吧!
在离开了原振侠的住所之后,她扶着李固,进入了那辆特备的车子。那辆车子停在建筑物前面的时候,看到的人都想:谁在搬家呢?
车子的外型,看来像是大型的搬运车,但其实,密封的车厢中,有着许多特殊的设备,自然也包括令人坐得十分舒服的安乐椅在内。
扶着李固坐了下来,黄绢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看,心绪如怒涛翻滚……正如原振侠所感觉得到的一样,她对原振侠已经死了心。
(曾有一个女人,对她所深爱的一个男人说:你令我伤心不要紧,可是千万别令我死心!)
原振侠不管有多少理由,甚至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都好,他和玛仙一起,这样对付李固,使黄绢对原振侠死了心。她自然充满了怀恨,可是这种怀恨,甚至没有多少激情,而更多的是鄙视!
过去的一切,对黄绢来说,是真正过去了,连回忆都懒得回忆!就算想起来,也陌生之极!
这一切,自然是从李固陡然扑向前来,黄绢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