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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血 by 霍湮-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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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拍警匪片呐!”他一脸无奈,放低声音,“我没和我爸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斜着眼睛看他。 

“……你爱信不信。”马王堆苦笑。 

“那你这一个礼拜作什么去了?难道不是和你老爹准备着对付霁血?” 

马王堆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我跟我爸回乡探亲都不行么?你不信可以去教务处查,我都递了请假单。” 

他朝地上的包努努嘴:“那里面还有给你们带的土特产呢。” 

我看看霁血,他在原处端端正正坐着,神色很平静。于是松开马王堆,涎笑着帮他揉肩膀:“老大,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不就是怕你一时冲动……” 

他往我肩上砸了一拳:“去你的,你小子瞒的我好苦。差点没被你气死。” 

我哎哟喂呀怪叫两声:“谁叫你们父子两一副包大人的无私样,好的坏的一网打尽。我得防着两手啊。” 

原以为再见到马王堆会是尴尬得不得了的局面,没想到竟万分融洽。我有些刻意的讨好他,而他似乎也有一些迁就我。之前的隔阂两三句话间烟消云散,友谊也算更进一步。 

他有点讷讷地跟霁血点头打招呼,霁血朝他友好一笑,他头一低,跑过来跟我分土特产。我心里暗笑他小样,脸皮子这么嫩。 

“我爸总和我说,异类是不可信的。除妖降魔不能有妇人之仁。但是那天晚上我回去想了很久,那个陈湘说的话好像敲钟一样脑子里荡来荡去。要是没有……呃……” 

“霁血。”我提醒他。 

“哦。要是没有霁血,我们都完蛋了。亏我还准备了所有对付僵尸的法咒,结果一上来就中了迷魂术,啥都不知道了。我想异类也该有好坏之分,我们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揽子除去,所作所为和那些嗜杀的妖魔有什么区别?”马王堆苦笑,“若让我老爹知道我这想法,定要说我不够坚定。我也知道我心太软,也许也就是我这么不长进的原因。” 

听他这席话,我知道他的确是想通了,虽然他这个急转弯来的有些突然。 

我大力拍他肩膀,豪气干云:“这有什么关系。佛法还有大乘小乘呢,走你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关键是要有自己的思想。我相信老大你以后一定大有作为,道士头头非你莫属!” 

他被我马屁拍得一乐,回身从边上包里掏出个卷轴:“其实我爸这次回去是参加他师父,就是我师祖的追悼会。我头一次见那些师叔伯,还知道了些道门秘传的事情,我老爹平时都不爱跟我说这些。” 

他打开卷轴,是一副人物白描。国画人物五官基本辨不出区别,只能从神态气质上看出点端倪。画中人眉清目秀,神态儒雅,道袍加身,仙风道骨,手里捧着把宝剑。一名女子跪在其侧,瑶鼻凤眼,一脸虔诚望着道士。 

我不明白他干吗给我看这个。 

“这是在师祖房间里挂着的一副画,我临摹下来的。” 

我不禁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看不出他还能临摹出这种神韵。 

“按辈分来说,他是我不知道第几代祖师爷了。但是祖庙里却没有他的牌位,连衣冠冢都没有。名册上也没有他的记录,何年生何年卒,何时拜师入门。我只听说他是明朝时候道门第一人,收服过无数了不得的妖怪。然而像他这么样的高人最信任的居然是只异类。”他一指边上的女子,“你猜猜她是谁?” 

“她情妇。”我不假思索。额头上遭到一记暴栗。 

“她是头九尾狐,却是三界当中唯一能接近我这个祖师爷的,是他的下仆也是助手。”马王堆笑的有些得意,“所以说教条都不是绝对的吧?” 

哦,感情他是拿他这个祖师爷来坚定他的想法,顺便当作偶像来崇拜。 

“那后来呢?这么伟大的人物怎么你们不给记上一笔?” 

马王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大师伯看我对这副画好奇就把这事当故事说给我听了,还叮嘱我别搬上台面讲,忌讳。关于他的最后,说法还不一致。有的说他堕入魔道到处屠村,疯狂而死;也有说他是与众妖之王同归于尽,尸骨无存。我更相信第二种说法。” 

“那妖怪老大的确是死了?”我好奇。 

马王堆顿了顿,忽然看我一眼:“大概吧。反正好几百年没有群妖联合兴风作浪了,最多就是少数不安分子偶尔冒个头,也许就是少了头头的关系。” 

他说的平淡,听到我耳朵里却有些惊心动魄,仔细看画中人,竟在眉梢眼角看出丝苦涩。我一惊,背脊撞上霁血的腿。 

“把画给我看看。”霁血朝马王堆微微一笑,口气却不容置疑。马王堆乖乖把画递给他,他就着低头看画的动作定格,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 

我和马王堆都愣愣地看着他。 

“一点也不像。”半晌,霁血幽幽吐出一口气,把画还给马王堆。 

马王堆一下站起来:“你认识他?” 

霁血缓缓点头。我怔住,随即想通,500年前差不多就是明朝时候,若说霁血认识这个祖师爷也不奇怪。 

马王堆又惊奇又兴奋,追着霁血问:“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痴子。”霁血想了想,忽而一笑,“不能爱恨喜怒,连凡夫俗子都不如,即便洞晓天机,他也只是个痴子。” 

好像有点过分了,也不能这么直接就把人家新树立的偶像贬低成白痴吧!我看到马王堆有点怔怔,想打圆场,却被霁血的表情震住。 

他虽然笑得一如往常的温煦平淡,眉梢眼角却泛着决然,看得我嘴里涩涩的,说不出话。 

马王堆垂下头,不知道对谁说话:“我们何尝不都是痴子呢?” 

我吓了一跳:“老大你没事吧?打击大了?” 

马王堆朝我咧嘴一笑:“没什么没什么,随便感慨一下。霁血说的有点道理,所谓高处不胜寒吧。” 

霁血微笑着不置可否,只是感慨:“这个世界实在小,想不到你也师出龙虎山一门。” 

“啊?”我又吃一惊,“那不是和张璨成了师姐弟了?霁血你怎么知道的?” 

霁血一指画像:“他是正宗道门出身,既然小马叫他祖师爷,自然就是这一门出来的。”(霍:小马……我先寒……) 

马王堆疑惑:“张璨是谁?” 

“咱们学校外院院花,陈湘的表姐。”看他皱眉,我只能继续解释:“陈湘就是我们遇僵尸那天差点和你对掐的那个。哎呀,这话说来长了……” 

我开始唧唧呱呱把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说。马王堆有点晕乎地看着我,慢慢点了点头。 

“我老爹一向游离于师门,所以我对龙虎山的情况也不了解。乾坤表里图我听也没听过。这个很厉害的师姐倒是有所耳闻,想不到竟然死得这么惨!” 

“唉!别提了。”我摆手唏嘘,然后问他:“你老爹呢?这事情还是让他知道一下的好,不过霁血的事你还得帮我瞒着。” 

“他还有些事没处理,留在江西了。因为要考试我才提前回来。我会跟他通电话的。”马王堆拍胸脯保证,“你放心,霁血的事一定帮你保密。” 







注:龙虎山位于江西鹰潭市郊西南20公里处。是中国道教发祥地。龙虎山天师道至今一千八百多年,是中国道教最正统的一派,属正一宗符籙派,以《正一經》為主要經典,降神驅鬼、祈福禳災。东汉中叶,第一代天师张道陵在此肇基炼九天神丹,“丹成而龙虎见,山因以名”。张天师在龙虎山承袭六十三代,是我国一姓嗣教最长的道派。 







22 







今天晚上的复习计划全面泡汤。那几个去趴空调房的家伙不久之后统统冲了回来,对着马王堆长嘘短叹,倾诉相思。董小脚二话不说提了那只装着土特产的包包猫到他床上开始拆包装,像只老鼠似的吧唧吧唧动嘴。 

我无奈收拾书本,到卫生房冲了个凉水澡钻进蚊帐,手里拿把破扇子摇啊摇,一边听他们闲扯。 

霁血回玉里歇着去了。身下的竹席虽然沁凉,却比不上他鬼冷的身体解暑。我想把他叫出来当抱枕用,还可以听他说说床头故事。 

太小孩子气的行为,想想还是算了。 

脑子里浮现出马王堆那幅画,每笔线条居然都清楚得好像刻印一样。霁血说,那是个痴子。这句话我放在心里反复咀嚼,越觉越不是滋味。 

若不是我问起,他总避而不谈他的过去。即便是回答我的问题也是简单扼要或者含糊其词高深莫测。其实我也并非一定要刨根问底,他过去如何如何也都是他活着时候的事了,他死后作玉灵也有他自己的道理。我只在意他的放不开。 

是了,他越是说的云淡风清事不关己,越彰显出他眼里的寥落,仿佛可以看见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他肩头,叫人无端心痛。 

不只心痛,还有不爽,很不爽。明明已经跟了我,却还要记着好几百年前那些有的没的,欺负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把我当回事。横! 

我把胸前的血玉塞进嘴里狠狠啃了一口。呸呸,硌到牙了。 

我可不想只当他的累赘啊!虽然我是凡人,也只能窝囊地让他保护,但总有我能尽力帮到他的地方吧?我要他把我当成,当成…… 

当成什么呢? 

见鬼了。脑子里浮出来的居然是昨天晚上与他的唇舌纠缠,身上立即一阵燥热。 

不就是嘴对嘴渡精气么?我秦大少什么时候变那么纯情,记忆犹新到现在。不行,睡不着了,这把火烧起来,再要浇灭不是容易的事。我噌地坐起来,随便披上件外衣。想了想还是把紫金如意从枕头低下摸出来塞进裤袋,以防万一。 

哥几个都躺下了,不知道谁在咔嚓咔嚓磨牙。马王堆在上铺翻了个身,咕咕哝哝问我干什么去。 

“尿尿。”我小声回答。汲着拖鞋踢踢嗒嗒走了出去。 

我们这间302正对楼梯,冲凉房在走廊另一头。我一路上跟几个白影子点头招呼,它们立刻慌慌张张飘开。老学校老宿舍,难保不会有这些东西,我早就见怪不怪。人怕鬼,鬼还怕人呢。 

不知道是哪个没公德心的家伙忘记关水龙头,老远就听见哗啦哗啦水资源往外流。我走进去,把龙头一个一个拧紧,然后脱了衣服站到莲蓬头下让冷水从头浇到脚。熄火。 

可悲啊,想我人见人爱风流倜傥的秦大少居然有不能解决需求的时候。我把问题归结于太久没找过女人,自从两个月前和上任女朋友分手。 

早知道就先把张璨给吃了。哇哈,这个想法对不起陈湘,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严重恋姐情结,原先我还以为他对霁血有意思呢。偏偏霁血老爱跟他眉来眼去,害我心里酸不拉几像喝了醋似的。 

我呼吸猛然顿住。呼啦呼啦就着冷水狠狠扒拉两下头发。 

别想了,再想就不知道歪到哪条路子上去了。我开大水流猛冲,直到思想彻底冷却。懒得把身体擦干,直接套上沙滩裤把上衣搭在肩上,打开朝南的磨砂玻璃窗吹风。 

夜晚的T大和所有历史久远的大学一样,沉谧中带着点阴气。层层叠叠的树海里有若隐若现的小径,远处是灰蒙蒙高低不一的教学楼群,昏黄稀疏的路灯光冲不破雾一样的黑暗。 

不知道哪间房晾出来的内裤挂在宿舍前那棵榆树的枝桠上随风飘荡,那模样颇为好笑。 

我咧开嘴,视线却被树下两条白影擭住。 

其中一个是霁血,我相信我的视力。 

他面前的白影背对着我,以至看不真切它的面目。但那站着的风姿倒和霁血有几分相似,雪白的长袍坠地,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 

他们在说什么。我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却只听见树叶被风撩动的沙沙声。 

忽然,霁血抬了抬眼,正触上我的目光。他朝白影说了什么,白影缓缓回身,只差一点我便可以看见它的脸。 

背后空气轻微波动,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出现在冲凉房里。 

我刷一下转身,一只手插进裤袋。 

冲凉房门口站着个人,青黑干瘦的脸,仿佛千年古尸。 

马王堆。 

“老大,你吓死我了!”我松开捏在手里的紫金如意,长出一口气。 

“我看你这么久不回来就跟过来看看。”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在暗处发着光,盯得我突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天太闷,我冲一下。在等头发干。”我下意识再往树下看看,霁血和白影都不见了。 

马王堆朝我招招手:“回去拿毛巾擦干吧。再这样吹下去小心着凉。” 

我点头,吧嗒吧嗒过去。他还是堵门口没动,我走到他面前愣了一下。 

他一咧嘴,露出马式经典的阴森笑容,抬手用拇指轻轻抹去挂在我下巴上的水珠,旋即转身走了出去。 

这家伙吃错药了?阴阳怪气的。我用手背擦擦下巴,没怎么在意,慢腾腾跟在他后面回到寝室。 

擦干头发倒头就睡,只是想着明天要问问霁血跟谁幽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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