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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蚀 by 暗夜流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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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相似……这些路你也都走过……我却不想真的见到你。」
  石柱哪里听得懂这番弯曲缠绕的心事,只睁大了眼,直直看着他,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不懂。但我晓得……你这是待我很好,比原先还要好得多……」
  李承翰垂下眼睫低声长叹,「近情情更怯……惟愿君安好……阿柱,我生性风流凉薄,自己都信不过,还惹了这么一身大麻烦,你何苦与我纠缠?我既已在此处现身,你便不要再待了,赶紧回乡去吧。我也会尽快离开西北,寻个远些的地方好好躲藏起来。」
  石柱轻轻的「啊」了一声,他哪知「近情情怯」是何含意,只知李承翰又要与他分离,闷着声音摇头道,「我找了你许久也没找到……好不容易才见了你,我不走……你也别走。我们便在此处挣些钱银,再一起回乡去吧?我家里还有两亩地……」
  李承翰无奈看向这傻气的少年,心头又苦又酸,只得出声喝止道,「阿柱,别说了!我……我还没吃饱,你别再跟我说话。」
  他这便只管闷头喝粥吃菜,再不肯开口与石柱多说,石柱不知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只好紧闭着嘴巴守在他旁边。待他吃得肚子滚圆放下碗后,石柱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他,「承翰,你可要洗澡睡觉?我看你也是很久没有……」
  他仍是皱着眉头不言不语,站起身来就要提步,石柱吓得浑身一抖,立时伸出双臂抱住他腰,用力之大便如铁箍,怎么甩也甩不开。他焦急之中左右一看,附近许多人都盯着这处,只得以手轻拍石柱的背脊,放软语气低声哄道,「阿柱,这里尚有许多人……你先放开我。」
  石柱哽咽着声音不住摇头,「我……我不放,我一放开你便跑了!我不放……死也不放……」
  李承翰实在无计可施,正想着干脆点了他|穴道扬长而去,手掌刚一挪动,已有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手背之上。李承翰明知自己不能心软,嘴里终究说出了安抚之言,「我……我就多留一晚好了。阿柱,别哭……大庭广众,哭哭泣泣的像什么话。」
  第七章
  这一天晚间,两人总算又亲亲热热的睡在一张铺上,却只是声音极低的相互说话。
  李承翰沫浴更衣之后,石柱还问他要不要刮去胡须,他一径摇头,「好不容易才留了这么长,可不是极好的易容么,便遇上父亲也未必一眼认得出来。若刮去了这些胡须,不出三日我就要被人抓到……你道我怎么落魄至此?就是那江湖中贪财的高手,想要抓了我送回父亲手里,我李家家财甚多,父亲被我那般逗得四处转圈,当真是气得狠了,这几日竟放出暗花,谁抓了我回去邀功便赏金千两,便算是确切消息也有大笔赏银可拿。幸好我蓄了这满脸的大胡子,只被一个旧年相识认了出来,他武功比我高出少许,不但打伤了我,还抢了我身上的银票,料得眼下已去找我父亲发放消息。」
  石柱听得一阵心寒,伸出手在他身上细细摸索,「你哪处伤了?伤得重不重?明天请个大夫看看吧,我这些日积蓄了一点工钱,虽然不算多,请个大夫还是无碍的。」
  李承翰笑了一笑,抓住他手道,「阿柱,不准乱摸,我定力差得很……只是些许内伤,并无大碍,你工钱挣得那般辛苦,不要随便乱花。咦……你那些银子呢?你那些积蓄去了哪里?怎么穷得要在这里背米?」
  石柱有些怕李承翰怪责自己,但又不想说谎,嗫嚅半天仍是开Kou交代道,「我……我听到别人说起老爷和周家公子四处抓你,担心你有事,就想找到你……我要知晓你平安无事。你放的那些消息……我都找去过,啊……我那次还看见了李老爷,他气冲冲的坐在客栈里骂人,我便赶紧躲开了。承翰,那神剑门的人……当真是凶恶残忍,只有人议论你和周家的事,便被神剑门的人砍去了头。我听他自言自语,那周家公子是他掌门师兄,那周公子……为人如何?可不会真的把你杀了吧?」
  李承翰大出意料,心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害怕,愣了一愣才低低骂他,「你真是傻人胆大!你就算找到我,又能做什么?」
  石柱脸上立时浮起歉疚神色,「对不起,我……我又做错了事。可是我总做噩梦,梦见那周公子一剑把你杀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只想……」
  李承翰见他这般自责愧疚之态,只好伸手抱着他解释道,「我不是怪你……我这是……唉,你实在鲁莽得很,若被神剑门的人知晓你与我相识,一个不好便白白的送了性命!幸好周天南不许门人插手此事,一直是自己独身追寻我的踪迹,又不像我父亲,拿着大笔钱银放出暗花,我便至今也没被他追上。若被他找到……我也不知他会怎样,总之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阿柱,你听我的话,明白一早起来便赶紧回乡去,我自会另找个地方躲藏,若以后风平浪静了……我……我会去看你的。」
  石柱痴痴看着他的脸,双臂紧紧抱着他,不愿松开,「我知道我没用,只会给你惹麻烦……可是……我晓得你真的待我好,你是怕我丢了性命,才狠心不理我,叫管家送我上船,是不是?我原先就觉得你是好的,只是想不清楚……你明明对我这么好,又不肯理我……还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你是怕我不肯走,才想叫我死了心,是不是?」
  李承翰皱眉苦笑,「你把我想得太好了。阿柱,我那时可没想到这么多……我只是,呃……我身体有异,便去看了大夫,大夫说……说我身体无病,乃是心症,遇上了自己真心喜爱的人,才会大失常态,我却不信……我到现在也仍是不信,我会待你长长久久、一心一意。以我这风流性子,再喜欢的人也顶不过一年半载,便算是那周天南,我也曾真心喜爱过他,得手之前还辗转反侧、数日相思,可到后来被我得了手……三两天下去情意就淡了。」
  他轻轻抚摸石柱的头发,自喉间发出长长的叹息,「只是……我却不想哄骗你。你单纯如纸,我说什么你都信,就算知晓得清清楚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还是这般死心踏地,你如此待我,我真的受不起……我这便明白的跟你说,我真的是想放你一条生路,也放我一身自在,我们今晚共聚一宵,明日便各走各路,我知道你在乡间明明安安的过活,也就心安理得、了无牵挂了。」
  石柱听他讲得如此淡然,双手将他抱得更紧,只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送给这人,「我舍不得你……承翰,我给你讲过兔子和猎人的故事……我便如那只兔子,你既已养熟了我,我就离不开你了。若是你安然无事,喜欢上了别人,我自会了无牵挂的回乡去,但眼下你身陷险境,我却怎么能安心回乡?不如……不如你跟我一起去乡间躲一躲,那周家公子也未必找得到我们,过得个三年五载,他心也淡了,李老爷也消气了,你再回家去。」
  李承翰倒真的细想了一番,仍是不敢轻易点头,「不成……你与此事本无瓜葛,若累得你白送了一条性命,我当真罪莫大焉。阿柱,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这等人,根本不值得你舍命相护!我对你只是有些感动怜惜,远远不及你对我这般情深义重啊……」
  石柱凑起嘴唇在他脸上重重一吻,将他余下的话全部阻住,双眼定定看着他挺秀的面孔,手也伸出来在他脸上缓缓摩挲,「承翰……人早晚都会死,分别只是死在何处,死时身边又有何人……我父母早亡,无亲无故,与你一起的每一日,都比以往十数年还要开心,但与你分开之后……我日日都为你的安危担心。我……我想要跟你一起,能多久就待多久,与其日日夜夜的为你担心,还不如跟在你身边更为安心。我不怕死,但我更想活着与你在一起……我会努力不拖累你的。」
  李承翰苦笑摇头,「可我会拖累你!阿柱,莫再说了……我已定了主意,你乖乖睡觉吧。」
  石柱哪里肯闭上眼睛,仍是双目大睁的深深看他,他莫名其妙就一阵心软,嘴里不由自主开口哄道,「那……那我们明日一起动身上路,我多送你一程可好?」
  石柱似乎还想说话,犹豫半晌又咬着下唇轻轻点头,将他的一双手臂牢牢抱在怀中,才慢慢地闭上眼睛。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着,李承翰想着明日再怎么劝劝石柱才好,石柱却是唯恐真的睡着了,他会干脆来个不告而别。李承翰倒完全不曾这么想,他既已说了再不会欺骗石柱,那就是十分当真,他平生哄骗过无数人,唯有这少年令他不忍再骗,也根本不愿、不用去骗。便算是善意的瞒骗,他也再做不出来,那次离家之前的一番所为,害得石柱深受重伤,他自那以后便知晓这少年实在太过死心眼,无论他真假虚实,恶意还是善意,这少年仍是一门心思相信他、护着他。
  除去怜惜不忍,他也不知自己对这少年到底有多少爱慕,这爱慕之心又能维持多久?他这种连自己也不信的无德浪子,偏偏有这少年死心踏地的信他爱他,他也不知这到底是幸运还是劫数。想至些奥妙难解之处,他不禁无声苦笑,他真正的情劫非是周天南,而是这睡在他身侧的少年。
  过往只有恣情纵意、爱欲由心,从未识情愁情怯滋味,自与这少年有了交往,他竟将那许多愁思顾虑一一尝遍,再不复往日的果断潇洒。这少年明明纯良如水,却能活生生将他这一颗铁石之心缓慢侵蚀,想起事情来也开始千绕百转,蜿蜓曲折,当真有水滴石穿之功。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两人都是早早睁眼,精神也都不是太好。
  李承翰起身穿衣之时,石柱也跟着一起,两人同时穿好了衣服,又同时洗面,石柱等他洗完了脸拿着梳子就为他梳头束发。李承翰也不言语,任石柱动作笨拙的为自己做着这等事,在铜镜中看到石柱手指发颤、表情甚是难过,只一转过脸正面相对时,石柱却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他叹息着握住石柱的手道,「阿柱,你无须装做高兴,若心中难受,便痛痛快快的骂我一顿。」
  石柱只是摇头,将梳子收近包袱,便唤他一起动身,「我只是刚才看到你头上有一根白发,才想到你最近受了苦……不过后来又想着,你人还好好的,头发白了一根实在算不得什么。承翰,我已想好了,我会听你的话,回乡平平安安的过活。我不会出来找你了……我等着你。」
  李承翰心头一震,试探着问道,「若我一直不来呢?」
  石柱仍是微笑着道,「反正我也不会去别处,你若来了就能找到我;若你不来,我也是在乡间过完这一世。不管你来是不来,都要记得给我写封书信,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可答应?」
  李承翰看着他面上的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不管我身在何处,定然每年都会给你写些书信报个平安。」
  「这便够了……我们动身吧。」石柱打开房门,牵着李承翰径直走往米行大门之前。
  掌柜的听得石柱要走,还颇有几分眷恋不舍,交待他以后若再出门,千万记得来此处打个招呼。石柱笑着应了,掌柜又给他多结了些工钱,他领了工钱便对一众工友辞行。
  李承翰不声不响的一路护送,两人买好了粮食种子,又买了一架驴车,一起坐在那架驴车上缓缓前行,看着倒颇像两个乡村农夫。石柱带笑盯着他满脸的胡子,时不时伸手去摸一下,李承翰放粗声音跟他调笑,「娘子,我这幅美须可生得威武吧?」
  石柱收回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其实应该我来留须……你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你是娘子才对。」
  李承翰仰着脑袋嗤之以鼻,「这却是奇了!为何生得好看便要做娘子?世间多有美男取丑妇,丑妇无貌有德,就像阿柱你一样这么好。」
  石柱眨着眼想了半天,才老老实实的反问道,「你是不是说我生得丑?我比起你来,当然是很丑了……这世上没人能比你好看了。」
  李承翰忍不住听得一阵肉麻,瞪着石柱摇头叹道,「说你傻……你却还知道讥讽我……」
  石柱表情困惑的看了看他,极为认真的大声辩解道,「我没笑你……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承翰仔细琢磨石柱的眼神,果然是满待仰慕的望着自己,这便得意忘形起来,挺直身子摇头晃脑的吟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彷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石柱瞪大眼,摇头打断道,「听不懂!」
  「呃……这是说一个人生得极其好看。」
  「好看便是好看,什么惊鸿游龙……」
  「呃……我不念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彼此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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