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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楚狂歌回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楚府。四大世家中知道他为人的直撇嘴,没见过他只听过他事迹的小辈们却颇为兴奋,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天才人物究竟是什么样子。楚狂歌懒散惯了,既不去见宗长和父亲,也不去见各家长辈,直接去了接待齐家人住的院子。齐家这一代宗长是齐天然的父亲齐泯玉,年轻时荒唐过一阵子,后来收心养性,医术十分高明,与药王谷的药王并称双仙。
齐泯玉年轻时是个美男子,上了年纪,修饰合体,仍然显得风度翩翩,为人却十分刻薄寡恩,听了楚狂歌的来意,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齐某人也能帮上楚大公子的忙,真是荣幸之至。”
楚狂歌以前对这位世伯诸多得罪,他向来能屈能伸,嘻嘻笑道:“舅舅,看在我娘份儿上,你帮外甥一次忙。我向人家吹嘘您老人家医术高明,您不帮我,外人不敢说我们四大世家见死不救、不仁不义,多半要说您医术不济,是救不活。”
齐泯玉明知他是使激将法,耐不住他死缠烂打,终于答应下来。
楚狂歌知道顾天逸不喜见人,替齐泯玉背了医箱往自己院子走。走进西厢,齐泯玉正为顾天逸把脉,齐家一名小厮飞奔进来,喘着粗气叫道:“宗长,少,少,少……少爷回来了!”
自十天前跟齐天然的小厮日夜兼程赶回来,说齐天然在北面出了事,四大世家派了好几拨高手往北而去,打探齐天然下落,至今没有回音。齐泯玉只有这一个儿子,骤然听说这个消息如何不激动,急忙问:“少爷现在哪里?”
“少爷伤得不轻,送到咱们住的挽云斋了。”
楚狂歌心中暗叫不好,父子连心,此时也万万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齐泯玉快步离去。正懊丧发愁,听到顾天逸道:“楚公子,麻烦你给我倒杯水。”楚狂歌见顾天逸虚弱无力地倚在床头,脸色青白,嘴唇干裂,摇了摇桌子上的茶壶,却没有茶,见那齐家的小厮已走到门口忽然站住,回头偷偷地朝顾天逸直打量,心中一阵烦恼,吩咐他:“去沏壶茶。”
那小厮哦了一声,探头朝顾天逸又看了一眼,正与顾天逸的目光碰到一处。他似是吃了一惊,转身就往外跑。楚狂歌回头看顾天逸,顾天逸已经重新带上人皮面具,并没有惊世骇俗之处,不由奇怪,那小厮一个劲儿地看什么呢?
顾天逸忽然轻噫了一声。
楚狂歌奇道:“怎么了?”
顾天逸苦笑道:“不好,刚才那人以前见过我。”楚狂歌一时没听明白,顾天逸又道:“他原来是跟着齐天然的,想必是齐天然被我掳走后回家报信来的。”
楚狂歌啊了一声,连门都来不及走,自窗子跳了出去。他飞身掠上墙头四下张望,哪里还有那小厮的影子。
楚狂歌心中乱如奔马,回头走到顾天逸住的东厢窗下,窗子没有开,看不见里面的光景,然而心里无比清楚,以齐泯玉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不会出手救顾逸之。如此一来,顾逸之就必死无疑了。他机智过人,然而怔了半晌想不出对策。他对一切本来满不在乎,遇到再大的危险困苦也不过一笑了之,这一次心里却说不出的难过。他心里反复对自己说,顾天逸行事乖张,喜怒无常,而且是个男人,楚狂歌啊楚狂歌,你难道为那一张面皮就沉迷至此,你就这么点儿出息吗?……可是,齐泯玉若不肯出手,顾天逸就会死,就会死……就会死……
站了半晌,楚狂歌转身出去,直奔楚家宗长楚昭平住处。
楚昭平对这个侄子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武学天赋,恨的是他的狂野不羁、不服管教,见了他,冷淡地说:“我以为你一辈子在关外不回来了,怎么,还知道这个家?”
楚狂歌行了礼,开门见山道:“狂歌多年来侍强傲物,给伯父添了许多困扰,心中有愧,想要为楚家尽些绵薄之力。”
楚昭平几乎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有条件的。”楚狂歌下一句就暴露了目的,“侄子的一个朋友中了剧毒,恰好得罪了齐世伯,我需要伯父从中周旋一下。”
听了这个条件,楚昭平反而放下心来。楚狂歌太过优秀,似乎占尽了楚家的灵气,这几年其他世家颇有少年才俊冒出头来,楚家一直表现平平。今年的比武盛会不比往年,挑出来的最优秀的三名少年高手将成为未来的四大世家总宗长的侯选人。如果楚狂歌肯回来,凭他的武功智谋,别说是那一帮少年人,就是前辈成名人物也能轻松盖过。到那时,还有谁家能盖过楚家的风头?
楚昭平正要答应,心里忽然一动,“你那朋友莫非就是掳走齐天然的人?”
楚狂歌深深一揖,笑道:“伯父大人明鉴!”
楚昭平一阵头疼。楚狂歌一脸狡猾得狐狸般的笑意,道:“世伯,我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啊,代价和进项本来就应该是对等的。”
楚昭平哼了一声,恨声道:“我答应你,你也好好给我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楚狂歌心中大喜,告辞离去。他刚才一时血气上涌找楚昭平谈条件,此时走出来,迎面凉风一吹,不禁有些后悔。难道从今往后再无自由了?楚狂歌一心的欢喜散去,渐渐感到失落和惆怅,然而要救顾天逸,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办法。
楚昭平所住的流翠轩恰在齐家人住的挽云斋和楚狂歌住的白水院之间。楚狂歌苦恼地走了几步,忽然看见齐泯玉从挽云斋那边走过来,一时不知要怎么应对。齐泯玉已望见他,远远招手道:“你家这园子走得我晕头转向,你快给我带路。替你那朋友医过毒,我还要回去照顾你那表弟。”
楚狂歌心里暗奇,不敢多问,连忙为齐泯玉带路,试探着问齐天然的情况。齐泯玉似是不愿多谈,只是淡淡道:“他是小伤,没什么大碍。天然原来也认得这位顾公子,听见下人说中毒的是顾公子,急得不得了,赶忙叫我过来先看顾公子。”
楚狂歌心中更奇,却不点破。
顾天逸所中的寒毒缠绵顽固,本就不易拔除,他恃强追击银蛇娘子时以内力强行压制寒毒,毒气攻入丹田胶固难去,一部分寒毒散入奇经八脉本为减轻痛苦,然而奇经八脉所处位置奇特,寒毒进入其中,拔除更是不易。
齐泯玉诊过脉,道:“顾公子,我先用陈艾灸你奇经八脉,以热攻寒化解你体内的寒毒。此疗法颇受苦楚。此毒非比寻常,我亲自煎药派人给顾公子送来,每日中午服上一帖,不出月余,便能痊愈。”
顾天逸道了谢,脱去衣裳,横卧床上任他施为。直用了两个多时辰才将奇经八脉灸遍,顾天逸象牙白的肌肤上留了无数焦黑灸伤,他禀性坚韧,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齐泯玉收了东西离去,叮嘱他切不可动武,以免寒毒恶化,顾天逸一一答应。
楚狂歌出门时吩咐了下人沏茶送来,见顾天逸嘴唇焦干,倒了杯茶端到床边。顾天逸看着送到嘴边的茶杯,微微向后一缩,摇头淡笑:“我还不至于端不动一杯茶。” 倚着靠背坐起来,茶杯不大,顾天逸接过去,仰头咕咕咚咚几口就喝完了。楚狂歌索性将茶壶拿来,待他喝完就再为他倒一杯,如此足足喝了六杯,顾天逸惬意地叹了口气,将茶杯递还给楚狂歌。
“楚公子,”顾天逸忖度着开口,“你为了让齐泯玉救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说来你也许不信,齐天然似乎没有告诉他父亲你是谁。”楚狂歌将茶杯和茶壶送回桌边,微笑道。
顾天逸微一挑眉,似是不信,淡淡道:“我不喜欢欠人东西,钱或者恩义,我都不愿欠人。不管你付出了什么,我总要想办法还你。”
正在将茶杯摆回茶盘的手僵了僵,楚狂歌的声音却是平静的:“我什么也没做。”
楚狂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回头望去,见顾天逸从床帐里面抽出那幅卷轴徐徐展开。顾天逸看着那图,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留恋与珍爱,他抬头看了楚狂歌一眼,忽然微微一笑,手一抬,将图朝着楚狂歌展开。
唐玄宗李隆基有两匹最心爱的胡种马,分别叫做“玉花骢”和“照夜白”。大家曹霸曾画过这两匹马,可惜真迹已失,倒是曹霸的学生韩干画的《照夜白图》得以流传后世。所谓“胡种马”,又叫做“汗血马”或“天马”,原产于西域大宛国。天宝三年,唐改大宛为宁远,并将义和公主远嫁宁远国王为妻。宁远国王向玄宗献 “胡种马”两匹。玄宗亲自将这两匹马命名为“玉花骢”和“照夜白”。
图中照夜白被系一木桩上,高昂骏首,鬃毛乍立,正四蹄腾骧,急欲挣脱羁绊,好驰骋疆场、追风草原,充溢着“万里可横行”的气概。楚狂歌不懂画,却不由得被画中照夜白的痛苦焦急触动,恨不能跃入画中代它解了缰绳,放它纵横天下。
“楚公子,你曾告诉我此图与四大世家大有关碍。既然此图对你们四大世家这么重要,我就将此图赠你,你我两清,谁也不欠谁,如何?”
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楚狂歌一心的豪气散去,唇线抿成一条直线,淡淡道:“你不欠我什么,四大世家跟我也没什么关系。至于齐世伯肯为你医毒,也的确与我没有一丝关系。或者,或者……齐天然对你用的是竟是真心。”
顾天逸深深望了楚狂歌一眼,分明就是欲言又止的光景。
楚狂歌心头不快,也懒得深究,将顾天逸丢在府中独自出去寻了狐朋狗友喝酒。回来时天已黑了,他醉熏熏地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日上三竿,捧着痛得恨不得一刀割掉的脑袋坐起来,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外面说话,隐隐觉得耳熟,细一想原来是顾秀的声音,似是在埋怨楚狂歌为什么将唯一的解药给了他,还说要与楚狂歌算帐。
楚狂歌心想:“我倒是多管闲事了。”有顾秀照顾顾天逸,楚狂歌落得轻闲,几乎日日出去招妓买醉,每夜不是宿在青楼里头,就是宿在河道里漂流的花船上,依稀间仿佛又回到旧时那“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日子。
好日子不长,四大世家比武盛会的日子眼看就到了,一个清早,楚昭平派家丁将烂醉如泥的楚狂歌抬回白水院,一顿冷水浇下去,楚狂歌宿醉犹还未醒,捧着头呻吟不止。一群家丁摆弄了好半天也没把楚狂歌弄醒。
顾天逸在窗子里见了,道:“把他抬我这里来吧,这么弄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去转告楚先生,就说午后楚公子再去见他。”
下人们无计可施,只得照顾天逸说的办了。顾秀一大早溜出去玩儿,待他们散去,房中再无他人,顾天逸走回床边,只见楚狂歌四脚巴叉地躺在床上,几日不见,嘴边长出了青青的胡子茌,显得更加落拓不羁。顾天逸褪去楚狂歌衣裳,拧了手巾替他擦试水渍。楚狂歌醉梦里翻了个身,抓住顾天逸的手放到嘴边,喃喃道:“翠娘……”
顾天逸的手微微一僵,另一只手在楚狂歌腕上一弹,楚狂歌吃痛放了手,醉容上显出委屈不满之色。顾天逸戴着人皮面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寒江秋水般的黑眸中萧索之意却更沉黯滞重。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伸出,掠过楚狂歌被冷水激得发白的脸颊、扎人的胡子,指尖碰到那常常笑得惫懒惬意的嘴唇,犹豫了一下,按下去,微微地来回摩挲……外面一声响动,顾天逸猛地收手,迅速将一领锦衾盖到楚狂歌赤裸着的身上。
久久没有人进来,原来是风吹倒了院中的一根竿子。顾天逸怔了半晌,后退几步,跌坐到椅子上。后窗开着,风吹过几根紫竹,传来沙沙的轻响。
直到中午,顾秀都没有回来,楚狂歌宿醉不醒,仍在昏睡。顾天逸独自用过饭,下人传报,说是齐天然来访。
齐泯玉手段高明,短短几天齐天然的身体竟已康复。昨天齐天然已来过,顾天逸态度十分冷淡,今天他竟然又来了。
“表哥又出去买醉了?我听伯父说表哥要收心回来,这习性却仍不改。”齐天然看了眼床上还昏昏睡着的楚狂歌,将父亲为顾天逸熬的药放到桌子上,“我怕药凉了影响药效,刚拿下来就给你端来了。还热着,稍凉一凉再喝。”他长得像他风流多情的父亲齐泯玉,剑眉星目,再配上一身绣工上乘的锦衣和贵重宝饰,在这里一站,如美玉生辉,将床上醉得一塌糊涂的楚狂歌比成了泥水儿满身的小野狗。
顾天逸淡淡道:“这三日,齐公子每天都来,其实那又何必。你也知道,要不是为了医治寒毒,我不会在这里多留一日。”
“我知道。我从小想要什么都能拿到,顺遂惯了,做事张狂得罪了你。怪不得你恼我,本是我的错。”齐天然叹道,“如今做这些,只为补过。从今往后,我只敬重你,再没别的奢望。你好奇怪吗?说起来你未必肯信……落在你手里,你虽然折磨我,可我一想到是被你折磨,心里竟有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