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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都几岁的人了。。。」 史方平忍不住翻白眼,真是彻底服了这两个大小魔头。看来还是大魔头魔高一丈,瞧小恶魔现在被「调教」得多乖啊,简直和一开始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暴力爱哭小鬼,完全判若两人。
「下次承承来看牙齿也乖乖的话,叔叔就再折气球给你玩喔。」
「好─医生叔叔再见!」 微笑打发走小朋友和他母亲,倪珑转转肩膀颈子,见暂时无病人,正想上二楼医师休息室去,忽然风铃声响,又有顾客推门而入。
「您好!」负责柜台业务的史方平直觉便喊,头也跟着抬起:「请问。。。」 哔─哔哔哔! 和来人四目相对,她脑中的「正太侦测仪」立时铃声大作。
好。。。好一个粉妆玉琢艳光四射的小正太啊!瞧那长睫,那大眼,那粉唇,那雪肤。。。她的眼睛几乎要被刺得睁不开了!
「你好呀!弟弟!是第一次来吗?」
虽然内心陷入尖叫状态,史方平仍一派冷静的微笑殷切招呼。「咦?怎么没看到爸爸或妈妈?是不是去停车车?」
「爸爸不在。」在正太评等中可列为特AA级的小美男摇了摇头,稚嫩的嗓音字正腔圆:「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啊?你自己一个人?」史方平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男孩怎么看都是未满十岁的模样,这年龄的孩子没被父母拖着进来诊所就不错了,哪可能自个儿乖乖送上门来?
「那。。。那你怎么来的?你爸爸呢?」注意到男孩方才只提及父亲,心思其实相当细腻的史方平也就刻意略过母亲不谈。
「搭公交车。爸爸在忙。」
想不到小正太不单表情酷,说话也非常简洁有力。她一阵傻眼,又再接再厉问:「喔。。。那你有没有记得带健保卡和钱钱?」
「有。」
「弟弟为什么会想来看牙?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因为学校规定说要检查牙齿。」
「。。。」 实在无言了,史方平拿出初诊单大致问了下小男孩的数据,便领着他进诊疗间。
「倪医师,交给你了。这个。。。应该会很 Easy 吧。」她指的是牙科临床上的操作难易。这小朋友想必不会哭也不会闹,从 头到尾皆会乖乖配合。
「我都听见了。」倪珑低笑,戴回口罩在诊疗椅旁坐下,伸出手轻抚小男孩的头,另一手拿起初诊资料翻了翻。
「底迪真厉害,还不到九岁就会自己来看牙了,你把拔把你教得很好喔。以前有没有给其它医生叔叔看过牙齿?」
等了半天,始终不闻预期中应该会有的回答。倪珑略微讶异的自病历中抬眼,发现男孩只是抿着嘴沉默不语,大眼却似是相当惊讶的圆睁,眨也不眨的直盯着他手腕瞧。
不,不单是盯而已。。。那简直就是「瞪」了。
「嗯?你喜欢这个吗?」他扬扬缠在腕上的物事,一条手工编织的彩色幸运带。那样的东西配戴在一位成熟男子身上实在 相当怪异,但倪珑本人却丝毫不以为忤。
「对不起喔,这个呢。。。叔叔没办法给你。」他将白袍长袖一拢,遮去了那腕带,迅速引开话题:「不过只要底迪乖乖,就可以拿更好的礼物喔,有各种颜色的小汽车,还有扭蛋、磁铁。。。」
「我不要礼物。」男孩一口回绝,目光仍胶着在他手腕上。
「。。。」 倪珑若有所思的又抚起那柔软发心,却被小头颅抗拒的摇了开去。他收手,微微扬眉。
「这么喜欢带子的话,那下次叔叔请助理阿姨编一条给你当奖品好不好?」
「这。。。别乱开支票啊,倪董。」吕姐在一旁压低声音道,满脸苦笑。拜托,她哪会编那玩意?她们家老板要陷害人也不是这样。
「不用了,我自己会做。」小男孩终于打住直勾勾的注视,酷酷调回眼,自行在诊疗椅上躺正。
「喔?底迪你手真巧呢,要不要也教一下叔叔?」
「医生叔叔,可以快一点开始吗?我等一下要搭五点的车回家。」
「。。。」 倪珑与吕姐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一起瞥向病历上的姓名栏。一旁的史方平已经憋笑到整个人不支倒在柜台上了。
要看他们魅力所向披靡的老板踢这么大块铁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说。 叶筝?倪珑咀嚼着这名,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秀气的眉。
人如其貌,挺可爱的名字。只是这位小朋友的个性,似乎有些。。。不太可爱。
「你们在干什么?」
时值午休时间,他站在理应空无一人的化学教室门口,微沉着脸瞪着里头几个或蹲或站的男学生。他们背对门口围成了一圈,不知圈住了什么,正兀自嘻笑玩闹。
「糟了。。。是老师!」 其中一人见状况不对,立刻机敏的使个眼色,其它人跟着点头,忽然一票人全冲向窗台,争先恐后从大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喂!这里是二楼─」他吓了跳,连忙走上前往窗外探去,却只见到远处草坪上几条正快速逃逸的背影。 真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叹口气,眼角瞥到教室里还留了一人没走,看来应该是刚才被包围欺负的受害学生。一身粉蓝连身格子短裙,出现在这间装潢冷硬阳刚的化学教室中,格外突兀。
奇怪,这所学校男、女校区的分野管制向来严格,这里是男生校区,怎么会有女学生出现在这里?
他暗自纳闷,小心翼翼走到那瘫坐在地的女孩面前,弯下腰朝她伸出手。
「妳。。。还好吧?老师扶妳起来好吗?」
女孩只是摇头,自行调整了下原本稍嫌狼狈的坐姿,将被卷至接近腿根处、暴露出整条雪白大腿的裙襬拉至膝盖,便垂着脸不再有动作了。
应该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他有些担忧的想着,又道:「没关系,不用急,想起来的时候再跟老师说,老师送妳回女生校区去。下次小心点,别再误闯进来男生校区了。」
女孩闻言,忽然抬头掠他一眼。浅粉色的唇办蠕动了下,似要说话。
「怎么了?」他温言问,在女孩面前蹲下,与她平视,然后不由得微微一怔。连对长相美丑感知迟钝的他都承认,眼前的 少女真是个美人胚子。
「我。。。」
「嗯?」 女孩的声音与想象中不同,有些低沉,但依旧柔润好听。见她吐了一个字后又垂首不语,他也很有耐性的继续等待她主动开口,并不催促。
「我。。。不是女生。」
「。。。」他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啊?」
「我是男子部一年八班的新生。。。我叫倪珑。」「女孩」吶吶的说着,见对方一脸惊愕的呆滞相,似乎也颇感不好意思的晕 红了脸。
「这件制服,是他们从女子部偷来逼我穿上的。。。我、我的衣服都被他们丢到窗外去了。对不起,老师。。。」
「。。。爸?爸!」 熟悉的稚嫩呼唤声忽然钻了进来。
瞬间,羞赧的美丽脸庞褪走了,化学教室也消失了。叶格晞茫然睁开眼来,儿子放大的清秀小脸就在正上空,正眨也不眨 的盯着他瞧。
「小。。。小筝?」 四目相望,他仍是迷懵,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
是了。。。这里是家中客厅,他正在编写下礼拜周考试卷的题目。没想到写着写着,就。。。
「爸又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样会感冒的,对腰也不好。」叶筝捡起散落一旁的几张测验纸,收拢好递给父亲。
「爸很累吗?要不要先回房间睡觉?」
「还好。。。小筝来,跟爸爸一起坐。」叶格晞揉揉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接过儿子手中纸卷时,也拉他在他身边 坐下。
「好久没好好看看你了。」
不知何时开始,儿子离开了他的肩膀、背脊,连腿上都鲜少再逗留。同年龄的孩子有的还喜欢赖在父母怀里撒娇,一有不顺心就闹别扭嚎啕大哭,他这个宝贝儿子却异常早熟懂事。
半年多前,他最忙碌的时候,刚升小学二年级的儿子甚至主动提出了住宿学校的要求,只在假日才返家。起初他当然反对,最后却拗不过小筝的坚持,以及他的确分身乏术,无法供给孩子完整照顾的事实。
「好像有长高一些,不过还是没长肉。」他轻拍儿子细长的手脚,忍不住心疼。「晚点爸爸出门看奶奶,顺便再多买一些菜回来,晚餐就煮你最爱的柠檬清蒸鱼和咖哩牛肉好了。」
「好。」小头颅轻点,薄薄的粉唇扬起,露出里头小小的贝齿。 叶格晞看了,胸口又是一紧。他这儿子,连高兴的神情都跟同龄的孩子不相符。
「耶。。。你这颗牙怎么空了?」无意间留心到,他抬起儿子下巴,轻轻拨开他的嘴唇仔细端详。
「昨天下午去看牙齿,被拔掉的。医生叔叔说那个|乳牙该换了。」叶筝用娇嫩童音沉稳的说着,指指桌上的口腔检查回复单。
「学校规定下礼拜交,我已经请诊所阿姨在上面盖章,爸再签名就好。」
「喔。。。拔,拔牙啊。。。」叶格晞闻言面色微白,肩膀几不可察的缩了一下,转念想想又忍不住愧疚起来。
「小筝真勇敢,自己去看牙齿的?怎么不先跟爸爸说?爸爸好陪你去啊,牙医诊所那么可怕的地方。。。」他越说越小声。
「可怕?不会啊。。。原来爸爸怕看牙医吗?」叶筝不是很能理解的歪了下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又不难,就跟坐 车上学一样。那诊所就在学校附近而已。」
叶格晞一时无话可说,只是来回轻抚着那栗色的幼软短发。儿子越是独立早熟,越暴露出他这个父亲的失职啊。。。
「对了。。。爸。」
父子俩静静相依半晌,叶筝忽然将视线落在父亲的左手腕上,问道:「你把我编的幸运带拿下来了吗?」
「没有啊。」他怔了下,直觉就否认,低头一瞧却大吃一惊。
「咦?怎么。。。」
不见了?他瞪着空荡荡的手腕,大脑记忆急速倒转,却完全回想不起究竟是何时遗失了环带。
上了幼儿园后,儿子每年都会送他亲手做的生日礼物。去年的黏土玩偶和前年的蜡笔彩绘,都被他仔细珍藏起来,今年的幸运编绳则是直接系在了手上,不曾取下。
是不小心松脱,掉在某一处了吗?
「爸爸回房间找找看。」他说着欲起身,却被拉住衣角。
「没关系,小东西而已,我可以再编一条。」
「意义不一样。」他揉揉儿子的粉脸,「小筝,对不起,都是爸爸太不小心了,连你送的带子不见都没发现,真不应该。」
「爸真的不记得掉在哪里了吗?」
「这个。。。」叶格晞皱眉努力回想了半天,还是只能摇头叹息。「不记得了。。。如果家里找没有,爸明天再去学校看看, 说不定是掉在办公室─」
「算了,找不到的。」叶筝摇头。
「嗳,总是找找看嘛。。。」叶格晞心里也觉得希望渺茫,但没想到被儿子一句说得这么直白,不禁尴尬的揩揩额角。 叶筝只是抿着小嘴,又摇了下头。
「爸,你去蝴蝶诊所看过牙齿吗?就是我昨天去的那间。」
「『蝴蝶』?没有。」连听都没听过。事实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牙医了。
「怎么了?」
「没事。。。」叶筝闷闷应着,忽然伸出双手用力环抱住父亲的腰,小脸埋进单薄的肩窝里。
「小筝?」
叶格晞被儿子意外的举动吓了一跳。难得小筝会跟他撒娇呢。。。一时又惊喜又感动,原有的小疑问和数不清的烦恼,也瞬 间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叶先生,您确定要让您母亲接受最新的药物疗法?」 特殊加护病房外的办公室内,年轻的主治医生从病历资料中抬头,惊讶的看他一眼。
「嗯。还有医生说的那款美国新研发的伤口敷料,希望也可以让家母使用看看。」
「这个。。。叶先生,上次跟您提过了。」医生有些迟疑的委婉提醒:「这两种药物因为太新,卫生署还没列入健保补助名单。。。」
「我知道。」
「这不是小数目,上次应该都计算给您看过了。加上疗程不知得持续多久,病程也一直在进展,我是建议。。。」
「没关系,自费费用我都可以负担,请务必让家母继续接受治疗。」叶格晞深深一颔首。「钱的事也请医生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筹足的。」
「好吧。」
望进对方温和的瞳眸里,医生点点头,明白不用再多说。只道:「叶先生,照顾家人之余,也别忘了保重自己。你太瘦了,气色也不好。」
叶格晞闻言一愣,脸忍不住微微泛红。见医生说完又自行埋首回工作中,他低低道声谢,推门而出。
才走到电梯附近,铃声就忽然响了。他拿出手机,上头显示的来电号码让他面色微微一僵。半晌,才按下接听键。
「老师,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好吗?」另一端,男人温文有礼的询问着。柔滑的嗓音明明舒心又悦耳,他听了却只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般的闷沉。
「抱歉,我今天晚上有些事。。。」他握紧机体,想起已经答应要和儿子共进晚餐。
「好吧。既然老师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了。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