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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吓得连连磕头,“回宇文大人,此人五脏皆枯,百病丛生,十成命已经去了九成。现在也只能开了两剂方子吃吃看,而且像人参雪莲这样的大补之药都不敢用,至于能不能有效……,这,这……。”说道后来,已然无声。
我在旁边听着,摇头轻笑,我自己就是医生,这些情况我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可惜宇文秋不相信我说的话。
宇文秋紧紧的攥着双手,呵斥着军医:“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熬药!”
我勉强的支起头,对宇文秋说:“宇文大人,你要是不答应我三个条件,你这药就是熬好了我也不吃。”
宇文秋面色铁青的转过身来,咬着牙说:“你一天不吃药,我就一天抽这小丫头二十鞭子。只要你不怕她受苦,咱们就试试看好了。”
我淡笑的对宇文说:“我都要死的人了,那里还管得了她啊,你说我连命都不要了,还会在乎你怎么收拾她吗?”
宇文秋把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放,放了又松,牙也咬了又咬,最后森然冲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要什么条件?”
我不愿意做得太绝对,故此收起满脸笑容,轻声说:“第一,我不想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管他是什么将军还是什么王爷,通通不见。第二,这些粗茶淡饭我可不吃,如今我是吃一顿就少一顿的人了,每天都要春茶美食,荤素搭配,一餐不如意,我就少吃一碗药。第三,这小丫头现在得好好伺候我,不许你们欺负她,至于我死了以后,那就随你们的便。
平地里猛的响起一声暴喝:“你以为你是谁?少得寸进尺!”
我微笑而从容的回答暴怒的宇文秋:“我是天下第一刺客啊,你现在才知道吗,宇文大人。”
宇文秋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全然没有最初见到那股从容冷静,“你,你,你,你!!!”
我只是看着他笑,一句话也不多说。我虽想气死他,但我不想他在死前掐死我陪葬。
宇文秋急速的转了一圈,身子依旧在微微颤抖着,对那个一直跪在地上发抖的军医说:“方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他要吃什么给他准备什么,要是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就拿你军法从事!记住没有?”那个军医此时那里还能说出话来,一个劲的磕头答应,宇文秋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叮嘱一句,“除了你之外,不要让任何人进这个帐篷,任何人!记住没有?!还不给我滚。”说完这句,用力踹了那医正一脚。向帐外走去。
眼看他马上要出去了,我提声叫住了他,“宇文大人,不知道你跟宇文解忧怎么个称呼?”
宇文秋回过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但他还是平静的告诉我,“我姓宇文,名秋,小字解忧。”说完,快步走出营帐,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原来是他,他就是北晋王身边第一谋士,宇文解忧。我的嘴角上终于挂起一个真正的微笑。
出了营帐的宇文解忧恨声勒令兵士守好营帐,不准任何人前来探视审讯或者接触我,否则一律处斩。
然后我就听见金铁相擦的声音,军士吃惊的叫声:“宇文大人。”马儿悲嘶,轰隆倒地的声响,外面声音鼎沸,一片混乱。
我望着篆儿,轻轻吐出一句,“看来,我真的把他气得不轻呢,篆儿。”
95…1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异常平静。有的时候甚至平静的寂寞,平静的让人感到恐惧。
那个可怜的军医每天都尽心尽力的替我悉心诊治,难为他身处军营行伍之中,居然也每日整治出精白米饭、荤素小炒。其实那天我对宇文秋说的话,一半是威胁、另一半是故意气他,并非单纯为饱口腹之欲而成心刁难。所以军医每天送来的饭菜我从不挑剔,他端送上来的药也向来配合,药到碗尽。
即使这样,那军医每次见到我还是战战兢兢,浑身发抖,多一句话也不肯说,一副垂死挣扎宁死不屈的悲愤表情。我尽管心中着急,可是想尽办法也不能从他那里套出外面的情形局势,在这样的封闭隔绝之下,只好每日昏沉度日。
这天刚刚喝完军医煎煮的一大碗苦药汁,百无聊赖的躺在那里数帐篷顶上的竹篦子,从东数到西是15根,从南数到北还是十五根,为何?!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圈。我无聊,我无聊,我真的太无聊了。
篆儿剥了一粒葡萄小心的放进我嘴里,“公子,那北晋的军医还真被你给吓住了。每天不但按时送药过来,连水果糕点都不少咱们的。”
我咕噜一声把葡萄吞了下去,连核都不吐,“那是自然,你没听说么,猪总是要先喂肥了才宰杀的。所以趁现在,你再剥两个荔枝给我。”
篆儿微微一笑,果然拿起一个荔枝剥了起来。
“凤飞公子在此情形之下,尚有这般闲情逸致,倒让本王艳羡不已。”门口忽然传来北晋王禹天的声音。
凤飞?!他叫我凤飞!虽然我依旧没有动作,可是身体在那一瞬确实僵直了起来。
篆儿手中剥了一半的荔枝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跳跳蹦蹦的一直滚到营帐门口。
营帐的帘子被人高高的挑起,北晋王禹天端坐在一张滑椅上被两个军士抬了进来。
小小的帐篷里一下子挤满了这么多的人,霎时显得窒息起来。禹天似乎也觉得这么小的营帐内站不下这么多人,于是挥挥手,让抬着他的军士把椅子安放在我面前后,全部退了出去。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北晋王,只见他舒服的躺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赤裸着,只围着一条黑锻的大氅,从半开的衣襟处可以看到他身上被仔细的包扎过了。我暗暗攥紧拳头,只差半分,只差半分。
见我打量他,禹天咧嘴一笑,“见到我安然无恙,凤飞公子似乎很失望啊。”
我浅笑着瞟了他一眼,“这一句话里不知道有多少个谬误之处,也真难为你怎么说出来的。”
“哦?这倒要请教。”
我先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才回答他:“第一,王爷如今连行走都多有不便,往来均需让人抬着走,这无恙二字,真不知道从何说起。第二,我不过是一个收人钱财的刺客而已,王爷的死活本不与我相干,你死了,我不过是忠人之事;你活着,那是你天命所归,这一切与我什么相关?‘失望’二字尚需斟酌斟酌。第三,那凤飞公子听说是西蜀营内第一等一的重要人物,焉能只身犯险,落入你北晋的大军中,恐怕此想也是王爷在白日做梦。短短十数字内居然也能有这么多可笑的错处,即便我不想,如今也不得不佩服王爷。”
一席话说完,禹天哈哈大笑,笑声震天。
我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笑,最好笑死你。
好容易等到他收声,见他伸手点点我说:“我听说你把宇文解忧那闷冬瓜气得半死发疯,本来还不信,今天才算信了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容易啊不容易。”禹天一脸陶醉的感叹着。
呸呸呸,你不会挑一句好一点的话来形容吗,什么叫作恶人自有恶人磨,难道我长的很像恶人?!笨蛮王,让小爷教你一个乖,那个叫做强中自有强中手!我眯起眼中在肚子里大声的教训他。
禹天当然听不见我的腹诽,继续在那里感叹:“我认识那小子快十年了,他常用那种半死不活的假笑把别人气个半死,想不到如今居然报应在你身上。前天听说你把他气到脸色铁青、浑身发抖,而且会失控到杀马泄愤,此一壮举让整个北晋军营震动,十六郡的将军领主们直到现在都不敢跟解忧说话,生怕会得罪了这位煞星,殃及池鱼……。”
想到宇文秋那天哭笑不得的情形,一时板不住脸,我也噗嗤一声笑出来。
禹天慵懒的半躺着,见我笑了,便悠然的说:“其实我老早就被那个半阴不阳的家伙气得不行。既然你把他整个半死,好歹也算是为我报仇了,你刺我的那一刀,反正我也没有大碍,可以不跟你计较,我们不妨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凤飞公子?”
不等我回答,门口就传来冷冷一声:“不行!”
禹天挑起眉毛,扶着额头,喃喃的说:“每次到紧要关头,这个家伙总会跳出来扫兴,无一例外啊。”
宇文秋面如霜寒的站在门口,目光冷冷的等着我们。
在宇文秋出现的这一瞬间,我的心头霎时转过几十个念头。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慌乱,我伸手弹了一下傻傻发怔的篆儿,“送我们上路的判官已经来了,你居然还在发呆,赶紧再剥两粒葡萄喂我,也不知道死前还能再吃几颗。”
宇文秋扫了我一眼,冷冷的转身问门口的守卫们:“我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准进这个营帐,任何人都不准接触这个人吗!否则如何来着?是不是你们都忘了,还需要我提醒你们?”语气森然阴冷,连旁听的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下面的守卫军士早已经跪了一地,当中有一个小头目战战兢兢的说,“宇文大人饶命啊,实在是因为,实在是因为,这次来的人是,是王上啊。”
宇文秋的脸色铁青,冷笑的说:“我说的是任何人!难道我有说王上就可以破例了吗?还是我说的不清楚,让你误会了!!”
下面的军士早已经不敢回答,砰砰磕头。
闹到这个份上,禹天不能不说话了,他缓缓的说:“小秋,你这又何必,我……。”
宇文秋迅速的转身对着禹天,“你给我闭嘴!”大概是出口后就意识到不妥,宇文秋闭起眼睛深深吐纳两口气后,换上另一副恭敬的语气说道:“宇文秋敢问主上,此时您身体尚未康复,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的四处乱跑,倘若因此有了意外,您让北晋十六郡的臣民如何自处,您把天下又至于何处?”
有意思,有意思。我看的热闹,连葡萄也忘吃了。面对宇文秋的质问,禹天似乎有些惭愧,转头看到我正在打量他们,对我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不打紧,宇文秋似乎才想起来我才是罪魁祸首,于是指着我说道:“王上出来闲逛也就罢了,怎么居然还逛到这个地方,难道宇文秋没有告诉过王上此人是如何奸诈狡狯吗?”
禹天不在乎的点点头,“小秋你不用那么生气,我不过是想见识见识凤飞公子的风采而已。”我心里又是一跳,他怎么就这么笃定我是凤飞?
我正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那边宇文秋却似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哼”来,那声音一路蜿蜒而上,沿着鼻子喷出来,直砸到地上,叮当作响,“你说他是凤飞?!才不是,我今天在西蜀大营内见到凤飞了。”什么?!宇文解忧去西蜀的大营了,他去干什么了?
禹天的目光一禀,收起那套嬉皮笑脸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神容犀利起来,那一刻他的王者的强势忽然露了出来,仿佛阳光下的利刃,直接、狠劲而且猛烈,“你见到凤飞?肯定是他吗?难道他们就不会随便找个人来假扮么?”
“不会。”宇文秋沉声说。此时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北晋的王上和北晋的谋士,沉稳、强势、冷静、犀利。
禹天沉声问:“你怎么如此肯定?”
宇文秋看了我一眼,犹豫着。
禹天挥了一下手,“说!不用顾忌他。今天你去北晋大营洽谈联盟事宜,可曾探听到什么情况?”联盟事宜!原来宇文秋是作说客去了,我的心开始砰砰砰砰的跳。
宇文秋点点头,完全以一个臣子的身份顺从着王的意识,清晰而有条理的回答:“自从此人刺杀王上之后,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摸清他的身份和背景。因为所有指向都说那女人可能是婀娜,所以我们暂时认为他就是凤飞,尽管他自己死活不承认。”宇文秋用手指指着我和篆儿。我冲他笑笑,以示鼓励,不想宇文秋看都不看我一眼。
宇文秋继续说:“鉴于目前的形势,我们退兵已经是必行之策,可是在此之前为了摸清敌军的情况,还有这个人的身份,我带着赤虎以北晋使节的身份亲去西蜀营中拜会主帅云渡飞和监军凤飞,洽谈和纵联盟事宜。本来我以为凤飞一定不在军中,可是,可是,我真的见到他了,不但见到了凤飞,我还见到了那个当世红拂女,婀娜姑娘。”婀娜啊,那么说婀娜他们已经脱险了。
禹天缓缓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怎么敢肯定此二人就是凤飞和婀娜呢?”
是啊,我也好奇,难道云霄真的找人来扮我,把这个北晋的第一智将也骗过去了吗?那这个宇文秋也太好骗了吧。
宇文秋没有立刻回答禹天的话,他的目光望向帐篷外,怔怔的出神,似乎在想着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