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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肃一直在兴头上,刚才耳尖听着敲门声也就不等周锦站起就跑了出来,此时见着是顾允抒也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又绷起了脸——他记性好的出奇,上次周锦为这人哭的事可始终记得呢!
而他脸一沉,那气势就又有些慑人了,顾允抒莫名觉得有些压抑,脸色就有些不自然,而后动了动身子道:“锦娘在么?”
昨天说起时顾允抒已经知道这人是个傻子了,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估计他也不知道,那还是找周锦吧。
容肃目光直直的盯了他,却不吭声,下意识的他不想让这人进门。可是屋里的周锦见容肃开门半天也没个动静已经走了出来。
“锦娘,他?”见着周锦,顾允抒转移了视线。
周锦自然知道他表情讶异到底为何,也知道这事一定是要解释的,可司马萍已经再三说了,他们家少爷的身份一定要瞒得密不透风,那这事就不好说了,想了想,她才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昨天夜里衙门里突然把人放了,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变”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周锦看到了正提着衣裙走下马车的许燕妮。
顾允抒看到周锦脸色变了,回头见是自己的妻子来了,表情便有些尴尬,他想要解释些什么,可许燕妮已经走到他身边先开口了。
“周姑娘,夫君一直挂念着你的事,一早便赶来了,没想着事情迎刃而解了”笑语盈盈间,竟是亲近随和的很,而说完时看着顾允抒的那一眼,更是柔情无限。
周锦却不再说话了,只是冷眼瞧着。
顾允抒知道这是周锦不喜了,便咳了一声解释道:“燕妮知道你的事后也一直担心着,这次过来是想陪着你。”
“那真是多谢顾夫人了。”周锦笑了笑,意味难明。
气氛又有些僵硬。
这时边上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了,“这锦娘跟顾少爷他们是什么关系啊?”
说话声不小,三人都听到了,顾允抒便有些难堪,昨天他就已经听到不少议论,可今天再听得还是有些不自在。
周锦依然不动,只是看着许燕妮,她知道,她跟着过来定是别有意图的。
果然,许燕妮莞尔一笑便对着众人道:“诸位有所不知,去年时候我身子不适,正是在周姑娘手中拿了药方调理了身子其实,我早就与她相识相识了,只是当时周姑娘住在平安镇,诸位不知情罢了周姑娘对我有恩,所以昨日遇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这话一说,顾允抒插手管一个寡妇就有了合情合理的理由,众人恍然。
顾允抒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这些话都是假的,但好歹能保住他的名声,于是他看向许燕妮的目光又多了一分柔情三分感谢。
然而,边上周锦的目光却更冷了。
她来到大康镇是隐瞒了过去的,为的就是不因平安镇的那些破事烂事影响了重新开始的生活,可这许燕妮轻描淡写一句就将她的来历点了出来,呵,是无意么?
看她那样子,是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了,连会医术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锦身周开始冒着阵阵寒意,容肃就站在他边上,立马感觉出来了。他有些不安,看着顾允抒他们的眼神里的敌意就更明显,见他们始终站着也不走,又开始不耐起来,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锦娘,他们什么时候,我们今天还要成亲呢!”
他实在是半刻都等不了啦!
只是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顾允抒的表情一下好看起来,“锦娘,你”原先他不知道这人是个傻子也就罢了,昨天知道这是个傻子后,就明白那天周锦说那番话只怕是故意的了,谁知道现在
周锦看都没看他,只是把目光扫过了许燕妮然后停在了容肃身上,她微微一笑,道:“不要急,今天还早呢。”
这是承认了!顾允抒脸瞬间白了起来。
许燕妮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眸中悲色一闪而逝,不过很快又对着周锦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周姑娘了,也不知能否讨一杯喜酒喝。”
顾允抒手握紧了。
“当然。”周锦笑得大方。
顾允抒心一下就凉了。
顿了顿,周锦又淡然道:“只是我无亲无戚,今日成亲一切从简,也就粗茶淡饭而已,还望顾夫人不要嫌弃。”
许燕妮扫了一眼四周,了然,面上笑意更深,道:“婚姻大事如何能简,周姑娘孤身一人无人主持,如果不嫌弃,就让我为之准备一番吧。”
孤女家贫,又嫁得个傻子,只怕也是简简单单的拜个堂成个亲就算完事,可是这样的话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又怎么能坐实她嫁给一个傻子的事实!更何况,如果只是这样,夫君又如何能被满堂红彩弄得触目惊心然后彻底死心!
许燕妮心似被绞,可是柔弱神情中的凌厉之色却愈发明显。
周锦知她心思,却也不拒绝,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你将他看得如此谨慎严密将我防得如此费尽心机,那我便成全你!
许燕妮一心要将这门亲事弄得热闹最好人尽皆知,所以丝毫不在乎钱财如流水般的花出。
而在银钱的推动之下,只半天,棺材铺就被装饰一新,院子里的酒席也摆了好几桌,至于周锦跟容肃,也各个穿起新衣被打扮了一通。
周锦始终面带微笑,容肃却早已兴奋的想打滚。
“周舟!周舟!好看么好看么!”他在屋中转身圈,开心极了。
周舟坐在小板凳上正没精打采着,听他欢呼抬起眼皮看了一下,而后又很快垂了下去,只是这眸底的抑郁之色更浓了。
容肃在他那得不到回应,于是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司马萍,“小萍!小萍!我好喜欢这身衣裳啊!”
司马萍嘴角抽了抽,然后叹了一口气也低下了头。之前他们在院里说话他一直没敢出去,但并不妨碍他理清他们几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要知道他可是个惯能察言观色的主。而他一把事情弄明白,就郁闷了。
好嘛,敢情他们家大人喜欢的还是一个心上有人的主啊!
司马萍眼毒,一下就看穿那个叫许燕妮的柔弱女人是实打实的欺负着周锦,而周锦那么厉害的人不想着对付反而应承下了她的种种为难,这不明摆着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想着配合着维护那什么顾允抒的名声以及让他死心了!
这个皮白面嫩的酸秀才有什么好!至于让你甘受这份委屈么!
我们家大人哪里比不上他了!
司马萍心里愤懑,看着坐在对面的顾允抒的眼神也就有了变化。
他琢磨着,要不要下个黑手把这人除了?
司马萍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容肃则又纳闷了,怎么一个人都不理他啊!
看了看闷声不吭的周舟,再看看眼神闪烁着精光的司马萍,容肃抿了抿唇,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魂不守舍的顾允抒身上。
顾允抒是被许燕妮派过来指点下新郎倌的,可他自听着周锦今日要跟这傻子成亲已经是五脏俱焚了哪还有心思指点!更何况,你让他指点什么!
人生最悲痛的事,莫过去亲手将自己喜欢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手里!
还是个并不如自己的傻子!
可是他能说什么?不过是生生承受之。
只是为什么这个傻子要一直盯着自己看!
顾允抒发现容肃在看自己,心里翻江倒海,而当看到他犹豫了一下又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时,他下意识的就站起了身。
他想做什么?
“我这身衣裳好看么?”容肃走到他跟前,欢喜的道。
噗!一口老血喷出。
大人,你赢了!——司马萍扶墙长叹。
☆、28洞房夜酩酊大醉
周锦十四岁那年初识顾允抒;满身情念皆动;只是原本笃定着此生非他不嫁;可到头来还是痴心错付。及至十八岁嫁予哑巴张,也不过是为着儿子将来的无奈之举;可本以为从此可以平常度日,谁曾想世事难料;洞房之夜又成了寡妇。
漫长二十年;遭遇两朵桃花皆烂,周锦再无肖想;可谁知一转身,竟又迎来第三朵桃花。
周锦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莫名的想笑;而看到对面端坐着捧茶浅抿的许燕妮,这嘴角当真抿开了。
她倒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出嫁,更没想到她再次出嫁的时候还是顾允抒的女人为她穿上的嫁衣!
这女人看着温婉和善,可真真是好手段啊!不动声色间就将自己这个劲敌给除了!只是到底是白费心机了。
周锦想着,嘴角的笑意又有了嘲意。
许燕妮虽然低头喝茶,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周锦。瞥见她的嘲笑,许燕妮不知怎地,心里就有些虚。事实上,自跟着周锦进了屋,她就莫名觉得有些拘束,明明周锦也没做什么,只是大大方方的坐着,可她就觉得无形中有着很大的压力,让她端不出闺秀的架子夫人的做派,倒像是个低人一等看人眼色的奴仆这种感觉让许燕妮很不自在,她明明觉得,自己应当比她高出许多!
如此,许燕妮发觉自己更加看不透这个女人了,暗暗叹了口气。思忖半晌,开口道:“周姑娘,你可曾怨恨我?”
周锦挑眉。
许燕妮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你心里有允抒,你自是能理解我这番作为的。”
这是要装无辜么?周锦盯了她一会,笑了:“可是我心里并没有顾少爷。”
许燕妮脸色微变,她没想到周锦会这般应对,缓了下神情,又道:“所以你是要怨恨我么?”
“顾夫人想多了,您为我的亲事大肆操办不计花费诸多银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周锦笑得真诚,但却更显虚假了。
许燕妮抿唇不语,周锦的这些应对大出了她的意外。
周锦扯了扯嘴角,接着轻描淡写的道:“有一件事得跟顾夫人说一下,以我对顾少爷的认识,觉得他是喜欢表里如一的,顾夫人可千万得记得。”
外表柔弱可人,内里心机叵测,两种极端一旦揭破,只怕顾允抒会大为失望!现在他中意的,不就是她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么?
周锦说完笑吟吟的看着她,然而许燕妮听着她这话,后背莫名的寒了又寒。
这是在警告她?还是威胁?
这时,门外有人喊:“吉时到!拜堂喽!”
外面,已是傍晚了。
周锦回头冲许燕妮一笑,也不多说,只站起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这条巷子里难得办一回喜事,更何况还是寡妇跟傻子成亲这等热闹事,于是很快,屋内挤满了人。
周锦并不在意,容肃不知究竟,自然也不在乎众人的眼光,只是直挺挺面无表情的站着——他这是在扮稳重呢!
刚才听着要拜堂了,司马萍紧张的很,心想着虽然现在没人认识他家大人,可他也总不能在这时候丢人,所以再三嘱咐,待会儿一定要稳重!再稳重!至于什么是稳重么不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咧嘴傻笑就是了!
容肃很听话,如言照做,然后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副煞神的样。
大喜日子绷着脸实在是不像话,可司马萍看着他这副模样简直要感动哭了。
呜呜,这才像您嘛!
——原来容肃一年到头阴沉着脸,有几回能见着笑?
只是您这不停转动的眼珠子是怎么回事!
没错,容肃人站直了脸拉长了,可那眼珠子却咕噜噜的转个不停,一会朝周锦那瞟一眼,过了一会再瞟一眼,等周锦瞧过来了,嘴一咧,又小声道:“锦娘,你穿的新衣裳也很好看。”
拜天拜地拜高堂,没高堂,直接夫妻对拜,完了便是送入洞房。
顾允抒看着周锦一步步的走进喜屋,眼中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许燕妮站在边上,嘴角的笑意却一丝丝的深了。
“等吃完宴席,我们就回吧。”她柔声道。
顾允抒心神皆不在,听得耳边嗡嗡响,知道是许燕妮在跟自己说话,便只胡乱的点了头。
这夜,一向不喝酒的顾允抒破天荒的喝了三杯酒,然后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