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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主治医生也劝我想办法散散心,解解闷儿。
他说:“夫人,像歌舞伎之类的文艺节目,若是喜欢的话,无论如何去看看。人类
凡是喜欢什么就去干什么,那是比什么都有效的灵丹妙药,连安眠药也不用服。你
瞧,我这里不到你实在睡不着的失眠程度,是不给处方发药的。与其靠服安眠药,
不如常看看文艺节目开开心好。现在,你的孩子也都大了,偶尔去东京看看戏剧,
我想你丈夫也会高兴同意你去的。”
是的,真让主治医生说准了,我丈夫确实高兴地同意了。从根本上来说,他对
我是不关心的。
再说,我根本就是个女强人,不,应该说是个狡猾的女人。
怎么能这样说呢?这得从二十六年前说起。那是日本战败的一年,在这一年的
12月,我对自己发生了怀疑,我今后能有勇气生存下去吗?在那六个月之前,我是
那样悲伤地发誓:“我也死,如果您死了,我也死!”
我像疯了似的一边叫喊,一边目送着那个人人伍离去;可是,在同年的8月15日,
也就是日本战败的第一天,我不是活着吗?到这一年的12月,我不是仍然在一直活
着吗?我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誓言,在那一年的夏天自杀呢?我这样活下去不是耻
辱吗?
并且,从那以后的第四年,我不是又和高浜纲一郎相了亲,并顺顺从从地嫁给
他了吗?和他同衾共枕,为他生孩子,而且生了两个孩子,难道不也是我吗?
被人夸为好妻子、好儿媳、好母亲,即使是我自己,不也是一直维持这种平静
幸福的生活吗?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而且,就在这年复一年、春风秋月的岁月中,在我的随身小匣最底层,一直放
着那个人的遗物。这份遗物,无论是谁,就是亲兄弟,当然,还有丈夫、孩子,都
绝对不能让他们看见。这份遗物不是别的,是一小撮头发和指甲,是那个人在出发
前剪下来,作为纪念给我保存的。
二十六年来,我一直把这份遗物藏在小匣底下,丈夫。孩子都不知道,偶尔悄
悄取出来,见物生情,止不住泪水簌簌而下。二十六年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
我推一的、最大的、真正的喜悦,它使我体验到和真正的丈夫相接触的特殊感觉,
我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特殊感觉,我那久已枯萎了的爱情萌芽,仿佛真的要舒枝展
叶了。
啊!无论如何,跑吧!快跑吧!百花迎春的新天地在哪里?赶快把我带去吧!
五
高浜下午6点钟到达了现场。
“我是高浜。妻子遭不幸,叫你们跟着受累了!”高浜朝着小田切警部拿出名
片,恭谨地寒暄道。小田切警部注视着他那魁梧的身材。
“不,实在是……”
警部生涩地回应了一声,可是再说什么好呢?一时想不起来。他眼光一闪,瞟
了一眼对方交给的名片,然后装进上衣口袋里。接着、警部又把自己的警察手册拿
给高浜,高浜也瞟了一眼,但他不知道小田切的职街到底是警部,还是普通刑警,
在这种场合下,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妻子,我妻子在哪里?”
高浜语调焦急地问。平常说惯了关西话的人,突然想说标准话,自然不灵活。
“正等着你来确认她的身份哩!”小田切警部特意冷淡地回答道,并接着说,
“之后,要进行解剖。——不管怎么说,你马上跟我来吧!哦,在去之前,你先看
一下这些东西,这都是夫人的东西吗?”
高浜纲一郎围着小田切指着的那些东西转了一圈,以出乎意料的惊奇眼神,注
视着手提包、草鞋和橱内的各种衣类、物品。
这时候,小田切警部突然感到一阵羞耻涌上心头。他在想,遇到这种情况,把
妻子的遗留品突然摆在面前,能够一件不差地直接认定出来,这样的男人世界上能
有几人?想一想小田切自身,自己的妻子现在系着什么衣带,扎着什么围裙,自己
未必确切地知道。
“不错,这些东西都是我妻子的。我记得很清楚,这蓝色的结城茧绸是30万买
的;这衣带是模仿古代的纺织品,钱数记不清了;还有这毛皮披肩和貂皮大衣,花
了200万元呀!没有错,就是她的,她怎么能把这些东西丢在这儿死去了呢?”
看完现场,两人从1505室出来,朝电梯方向走去。谁也不说话。门前两名值班
的警察目送着两人走去。
两人沉默地走出电梯,通过杂沓的门廊走向出入口。
休息室里,有的客人在和蔼地说笑,有的好像在等人,到处乱哄哄的。人群中
外国人很多,白脸、黑脸,金发、银发,相互交杂在一起,宛如举行人种展览会一
般。各处的椅子上,坐着许多美国兵,精神虚脱似的注视着周围的情景。
“他们是从越南回来的吗?”
小田切警部瞥了那些美国兵一眼,突然心想:我要和这个男子一起到尸体收容
所去,那里横陈着这个男人妻子的遗体,莫非这些美国兵知道了吗?
不,不要胡思乱想。他们不可能知道这种事,他们在前线上看到的死人,堆得
就像山一样高。他们是从那里逃出来,才能坐到这里来。
六
高浜细一郎的话:
——没有错,就是我的妻子契子,恐怕要给你们添麻烦了,请解剖吧!我同意。
可是,怎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喂,警察先生。我,我到现在也不明白
呀!
啊?是吗?昨天夜里10点钟,她是不是还活着?呢?那时候她还带着一个男子?
是吗?
不,就是这样说,我到现在也猜不透是怎么回事。啊,我说这话,实在是太羞
耻了!不过,我的头脑也有点乱。
不不,请小心,噢;谢谢,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再镇静一些说话就不困难了。
噢噢,我要打起精神来,不能因为死去老婆,就在精神上垮下来,你说对吧,
警察先生?
昨天早晨我要去会社的时候,我妻子的情绪和往常不同,她说她很久没去东京
看戏了,当天就要去。我妻子本来就喜欢戏剧,以前也进京看过几次。
我妻子是东京人。她说,大阪市四桥的文乐剧虽说好,可是比不上东京的好。
其实,这些年来关西的戏剧也很有趣,再往以前,混合性的好戏啦,“净琉璃”啦,
也都有;可是我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这些,总是她喜欢什么,我就随和着说些什么。
即使是这样,到去年为止,因为家有老人需要照顾,我妻子就是喜欢东京的戏
剧,也不能常去看。正巧,我的双亲在去年夏天都去世了,这一年多,我的妻子不
能远出;可是到本月,也就是腊月里,她说她要到东京的国立剧场去看歌舞伎,一
定要去,我也同意了她的要求。她的身体情况暂时也好了许多。
我看得出来,她能到东京去看戏,是她最大的喜悦;可是,她怎么会自杀呢?
是自杀吗?啊?
我的妻子会自杀?我做梦也想不到!她有什么烦恼要走上自杀的道路?
是安眠药吗?不错,她是常常去医生那里要安眠药;可是她知道不能服过量,
连她自己也说过。她服药的时候总是很谨慎,并且剩下的时候多。
但是,如果她在旅馆里想早睡,服了安眠药,会不会是弄错了数量多服了呢?
不,不,这安眠药也有可能是谁强迫她服的呀……仔细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
外人加害的痕迹?难道只是因为服了安眠药,心脏才停止跳动了吗?呃?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考虑是自杀了;可是,她这个女人,又为什么突然产
生了要死的念头呢?在生活上,我处处都满足她,可是……警部先生,这一悲剧的
发生,连我自己也完全蒙在鼓里呀!
我和妻子是普通的相亲结婚,在相亲以前,我们不认识。简单地说,我们是远
亲关系,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经中间人介绍,我们就简单地结成了夫妇。
中间人了解我们两家的情况。
那时候,我父亲以佛殿血统的关系,经营金属会社,我也在会社里担负重任。
那时我40岁,为了早日成婚,也就急促地同意了,当时妻子只有24岁。
从结婚到现在,已经二十二年,我们早就是极平常的夫妇关系了。我们已经有
了两个孩子,大的是儿子,现在是大学生;小的是女儿,现在正上高中。妻子从根
本上来说,是平凡的女人,对我的双亲也侍奉得很周到。
像我妻子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是日本典型的贤妻良母吗?不,不仅是这样,在
贞洁方面,她又是一个十分安分守己的人,从不招蜂引蝶,你叫她向右,她就一天
到晚地向右。作为妻子来说,她是再理想不过的女人了。
总之,就是在相亲的时候,她也没有朝我脸上看一眼。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
只是回答一两句,声音小得像蚊鸣,并且总是羞答答地不肯抬头看我一眼。同座的
一个亲戚说她真像小说《细雪》中那温柔甜美的姑娘。她出生在东京,可是看不出
她是东京姑娘。
真的,我妻子的确是个温柔的女人,在我的眼里,她一点也不张狂;但是,结
婚两三年以后,又发现她的性格过于温顺老实了。家务事不用说,确实干得没法挑
剔;可是除此之外,她就什么兴趣也没有了,对任何事都没有反应。
我有时主动找话和她说,她也只是嗯呀啊呀地应付一下,或微微一笑,接着就
把目光盯向远处什么地方,久久收不回神来。
我有时候也想,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不管我猜得对不对,反正她的心不
在我身上。
从那以后,我遇到一个人,他了解我妻子少女时代的情况,向我作了详细介绍。
警部先生,这部分情况请你仔细听听。
我妻子十七八岁之前,非常天真活泼,乐观爱笑,据说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
后来她开始恋爱了;但是自从她的恋人战死以后,她就像掉了魂儿一样,变成了另
外一个人,一度曾经像个废人一样。
周围的人都关心她,劝她早早把死了的男人忘掉吧!说她还年轻,要为今后想
一想。过了一段时间,她本人也好不容易恢复了元气,这才和我成了亲。她和我相
差将近二十岁,可是大家都认为这样反倒好。那时候,能够迷恋妻子的20岁上下的
青年,大都在战争中战死了,我妻子的终身当时如果不早日定下来,就可能要剩在
家里嫁不出去。据说她当时就是这种焦急心情。
考虑到这一因素,我心里明白了。妻子是和别人失恋以后才和我结了婚,她的
心灵深处,早已打进了那个男子的爱情烙印。这事我是以后才知道的,不过,我心
里很清楚,妻子和那个男人一次肉体关系也没有发生,那个男人马上就战死了,他
连妻子的手都没摸过。我和妻子结婚第一晚上,妻子的身体还是处女呐,这一点我
完全可以作证。
她作为我的妻子,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是满足的。人在年轻时候发生一次两次
恋爱,谁也说不定。我这样说,有点过分了吧?嘻嘻……
哦,男人和女人不能一概而论。男人天生性格要强,只要是工作劳动,干什么
都行;可是,女子不能只满足于这一点,她们还是当好儿媳妇。女人早晚要出嫁做
人家的妻子,若是这以后再有什么不轨行为,那可就活不成啦,这是人伦道德方面
的大事呀!
我的妻子是个好媳妇,可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我本来对她什么怀疑也
没有,不过,那……那昨天夜里10点钟左右,怎么会有个男人和她一起到旅馆来了
呢?这里的蹊跷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
这种情况的出现,一般来说,她是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偷情吧?她到东京来看戏,
就是为了来住上一宿。因为看了夜戏之后,不可能当夜再乘新干线的车回到大阪,
这样她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和那个男人甜蜜地过上一夜了。
瞧,看戏也是真的。警部先生。你来看,在我妻子的手提包内,有半张国立剧
场昨夜的人场券,是13排49座,喏,还有我给她买的钻石结婚戒指,也在这里面。
她为什么要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下呢?她可能是和那个男人一起看的戏吧?怪不得要
住在放有两张单人床的房间里。暖?可是,另一张床没有用过呀?是的,确实没有
用过……
但是,警部先生,说来说去,我什么也说不准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呢?
警部先生……
七
高浜契子生前的独白:
男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