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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篇报告文学,曾经比较详细地描写了那个小人物送礼的心情,他才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鼓足了勇气,托别人买了一盒很高级的香烟,自己舍不得抽,想给一位老领导送去。只是这一盒也没有送出去,对于他的心理造成了巨大伤害,他也因此非常理解送礼的人。采访中他曾告诉我,那时候他非常穷,也是下了很大决心,买到了一盒很高级的香烟。但由于没有送过礼,送的方法不对,领导没有收。主要原因是他表现得太殷勤了。那天,他在一分钟时间之内,完成了打开烟包抽出一根,给领导点上火的全部的动作,并自以为非常完美。谁知,那位领导误会了,以为只给他一支尝尝,整包的不给。就说,我抽一支尝尝就行,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润滑油”与“防锈漆”的演变(2)
这样一来,他的压力可就大了,他说回家之后,“我三夜没有睡着觉,想呀想,他不收我的烟为什么?是对我有看法,还是不信任我?还是觉得我是外人,不是能靠得住的人?”有了三天三夜不睡觉的体验,还能不设身处地的为送钱的人着想吗?为此,他得出结论: 要理解送礼人的心情。
所以他说,“有些我比较欣赏的干部,我不想伤害他们的感情,我要收。还有一些关系比较复杂的人,我不能不收,我不收矛盾就暴露了,我不希望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
没有雪鸡的山谷,狐狸不来;没有草籽的山丘,田鼠不打洞。慕绥新既然有收礼上这样体贴下情的理论基础,那送礼者岂不蜂拥而来。面对着那滔滔不绝的“朝圣人流”,慕绥新不得不抬高门坎。换句话说伴随着慕绥新的步步高升,他收礼的数字,也几乎是几何级数的增长,越来越多。特别是任位高权重的市长之后,更是无所顾忌。他在笔录中讲,随着送礼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花样翻新,慢慢地就把钱权的交易淡化了,而把这看成人情往来的一种方式,过年过节不送土特产了,送个卡,后来卡也不送了,送俩钱,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结果这条路就铺开了。
当然,送礼与收礼古而有之,并不是慕绥新的发明创造。可是慕绥新成为位高权重的高级干部之后,早就越过了“抽烟靠送、喝酒靠贡、工资原则不动、老婆基本不碰”的“原始小康”阶段,钱对于他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但是他还是被“世俗绑架”了,他既然认为收礼是“润滑油”,收礼属于“感情投资”,有利于事业,有利于上下级关系,他就没有理由不把收钱的这种方式延续下来。只不过他延续得富有创造性,延续得充满人情味。那就是慕绥新笑眯眯地收,收得非常大度,收得不拖泥带水,收得干净利落,收得送礼人心里非常温暖,甚至收得一点也不隐瞒,好像根本没有当成回事。根本使人没有往受贿方面想,而是一厢情愿地认为: 这是人情往来礼尚往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在先进发达地区,每逢年节领导给下属发红包,已经属于一种昭示温情、关心群众、鼓励干劲,调动积极性的一种方式。
而在改革开放后,经济相对滞后的沈阳送红包,就像钱塘江大潮似的海水倒流,不是领导给群众分发红包,而是群众给领导送,并且已经蔚然成风,变成一种时尚、一种风气。
不仅逢年过节必须送,送红包的时间也无限扩展,领导出国、领导住院、领导过生日,只要能找到领导高兴的借口,都可以视为送礼的最佳时间;当然,水涨船高送红包名目也跟着多了起来。什么生日礼、什么老人节、什么情人节等等。于是,每天都有送礼的,有人给慕绥新平均一下,几乎一天就收近两万元,这岂不使慕绥新每天都感觉生活在节日里,每天都感觉受到尊重,而心情极佳?
那时他大脑中也闪现过不辜负党的信任,坚决拒绝收礼。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到任第一个春节,第一个送礼的是马向东。他初来乍到,没有势力范围,如果谁来送礼,慕绥新都清高自傲地拒人千里之外,那显然非常得罪人,马向东会怎么想?工作怎么能好好配合?无疑马向东的礼,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事业的角度,他都必须收。况且他当时并不富裕,他的财富与他的官衔很不相称。
而事实上大多数官员,没有立即送礼,不是不想送,而是开始摸不清慕绥新的嗜好,不知道慕绥新得意“哪口”,送点什么礼品好?想来想去,大多数智商不低的官员,都没有选择明晃晃拿着礼品,那样太显眼了,那不是给领导上眼药么?而选择送点钱,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天知地知,含蓄方便,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况且,我们党在搞计划经济时曾经包打天下,施甘露于天下苍生,老百姓也曾感激这社会,把账都记在党的干部身上。而在历史转型期,我们开始搞市场经济,一时半时还离不开行政干预,而他作为一个大都市的市长,需要他帮助的人太多了,给别人的好处都是国家的政策,他不过是执行政策的人。他无论给别人多少好处,他慕绥新也不用掏自己腰包,可是人们还是把好处记在他的头上,因为他是掌握政策的人。而任何政策都不是万能的。总是有利于一些人,而不利于另一些人。他只不过是移动了政策“可给可不给”的砝码,这个“砝码”无论落在谁头上,谁都要记住这个的恩惠,而不是好政策的本身。换句话说,我们的人民就把过去对党的感激,转移到某个人身上。这是我们国家存在的一种现实,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公仆,常常带有一种上帝的感觉。慕绥新把送礼和收礼看得这样明白,理解得这么透彻,岂能装“二小子”?
“润滑油”与“防锈漆”的演变(3)
可是悲剧也在这里,慕绥新聪明能干但不是圣贤,情感与欲望使他终于守不住最后一道防线。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像一个吸毒者一旦开了口,再也很难控制住自己,就会无止境地吸下去,直到最后把自己也吸干了。
他比别人高明之处在于他看得远,他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比方夏任凡,他成名很早,自认为在全国也算个人物。他1.78米的个头,胖胖的,特别健谈。他看好慕市长,认为慕绥新是个干事的市长,是个人才。他自己就能干事,而且也是个人才。他是辽宁大学经济管理专业毕业,沈阳客运集团公司的总经理。
夏任凡在慕绥新到沈阳之前,再往前说20世纪80年代初,他当沈阳电车公司经理时,就因为大搞改革名震中外,被评为全国“十大青年企业家”,到北京大学做报告全场轰动。他的外号叫“夏大胆”,属于特别能干的人。他这些特色本来非常符合慕绥新的性格,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慕绥新根本就不尿他那“壶”。大概慕绥新发号施令时,他偏偏自恃才高,以庞统为榜样,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不像干事的样子。自然,慕绥新不理他,弄得夏任凡“隔着玻璃亲不上嘴”,心里非常着急。
2001年3月6日,他在监狱里写给中纪委工作组的一份《关于慕绥新提名我为市交通局长一事的因果分析交代材料》上,曾这样写道:感情是基础: 慕绥新来沈阳前,我们根本不认识,来沈后,初期对我印象不好,认为我不是他的人。对此,我非常着急,因为他是一市之长,又直接管我们,别说关系不好,一般化都不行。为此,我做了许多努力工作。如请领导引见,由和他社会关系好的人介绍,主动汇报,出国时尽量显示我们的外在力量。又多次请他到集团视察,逐步地慕绥新对我有了好感。在此基础上,慕绥新喜欢我办公室的画,我马上送去;一直到后来年底时,我借其妻贾某出国之机送上一万美元。慕绥新能收下,则表明对我有所认可,开始有了好印象,随着时间推移,产生了信任感。这就是慕绥新对我个人感情发展的一个过程。即从不好——转变印象——有好感——产生信任。当然,夏任凡在送礼与工作升迁的因果关系中,把他个人工作的能力、才干看成关键;把市交通局班子不行,看成前提;并一再声称说,他曾多次在各种场合对市交通局发牢骚。他把以上这四种因素融合在一起,看成是慕绥新提名他为市交通局长的依据。
事实究竟怎样的呢?
说心里话慕绥新刚到沈阳时,那个自命不凡的夏任凡,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呆了14年。他还没有彻底醒过来,仍然在苦心经营着单位和家庭两个“小天地”,有着一种山大王的感觉,不懂官场风情。可是慕绥新到沈阳不过一年,他看到那些与他肩膀头齐为弟兄的厅局级干部们,打着“人情往来”的幌子,有风行风、有雨行雨,都变戏法般地升上去。他当初心里并没有着急,反而有些骄傲,不耻与他们为伍,甚至于有点瞧不起他们。而这时沈阳市长换成了慕绥新后,每逢年节大事小情,以各种名义给领导送礼的,已经变成了可以理解的不正常政治生活的补充。当然,这背后隐藏着严重的“钱权交易”,他的想法骤然就改变了。
当时,这种不正常政治生活的“补充”,在沈阳市往往是主要领导说了算。致使那些跑官的人,只要抓住一两个主要领导,敢于下大赌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如愿以偿、官运亨通。而主要领导们敢于接受这种“投资”,不仅万无一失,还有三个好处: 一、 这都是“一对一”的活动,两头保险,十分安全可靠;二、 是存在两头害怕,送钱的怕不收,收钱的不敢轻易不收,因为在人际关系复杂的官僚阶层,许多人都想通过这种“人情往来”,以消除“政治危险”,化解矛盾;三、 是一箭三雕,几头都好。首先是名义好,过年过节,大事小情来看领导。其次是两厢情愿,改善关系,加深了解。再往下来,送、收双方过手的大多是公款,没有掏个人腰包,皆大欢喜。于是,在这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观念影响下,沈阳市给领导送礼风越刮越烈。慕绥新曾在忏悔书中这样估计: 每年沈阳干部这种“人情往来”资金大约在一亿元以上。
“润滑油”与“防锈漆”的演变(4)
在这种大背景下,夏任凡被这种大圈套小圈的关系网迷惑了,他想20年前他就名震华夏,直至今天还是原地踏步心里觉得太屈才了。他想再升一步。而事实上他完全有能力、有资历再上一步,况且市交通局长的位置,很长一段时间空缺,他只要往前迈一步,就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个宝座。因为他在20多年前在北大演讲时,就宣称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但是,他又不想极露骨地去巴结、去买官。那样太掉价了,不符合他青年企业家身份。
夏任凡在法庭上他知道慕绥新很骄傲,轻易瞧不上什么人,他当市长这么长时间没有光顾客运公司就是例证。为此,他只有把握好机会,做得不显山不露水,一次就打动慕绥新。这种机会终于来了,一次,他知道慕绥新要出访马来西亚。便事先派人到那个国家去安排。慕绥新一到机场,那个“国际玩笑”果然开得很新鲜、很刺激、也很大,接待规格不亚于国家元首,先是十几台锃明瓦亮的“大奔”鱼贯而入,停在他身边,紧接着一位面若桃花的女电影明星为他献鲜花,那一刻,慕绥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次活动后,慕绥新自然会顺藤摸瓜找到作俑人夏任凡,对他刮目相看有了好感。并破例到客运公司视察工作。自然,夏任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铺上红地毯迎接慕绥新,慕绥新岂能不对他有一个能干的感觉?结果效果达到了。慕绥新逢人就说,他了解夏任凡,这小子能干。
继而,他们回来后,他决定进行第二步“物资投资”,但是他不敢、也不会冒失失、赤裸裸地为自己当官送礼。1997年底,他第一次向慕绥新出手,应该说是一种试探。当时客运集团公司所属企业要进行无轨电车改造,更新运营车辆,需要市里帮助解决相关资金。按理说这本来是公家的事情,夏任凡只须按正常途径反映情况,按审批程序递交报告就行了。可是,为了“今后工作”探明途径,趟趟路子,他还是于12月的一天晚上,来到慕绥新家。
慕绥新在家显得很热情,他的前妻贾桂娥也在场,他们在大客厅接见了他。几句寒暄客套话聊过之后,进入正题时,夏任凡“大肚弥勒佛”般地笑了,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道:“快过年了,给嫂子弄点钱花。”慕绥新没有推辞,微笑地当了“二传手”,马上转交给贾桂娥。他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第一次出手如此顺利。慕绥新笑得很自己人的样子,也就很真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