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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小花猫也不喜欢良彦。但是,凭它那副步履蹒跚的样子又怎么能够 对付一个三岁顽童呢?
伊吹以厌恶的心情观察着眼前的一切。他在心中暗想:或许男孩儿相差无几,天生大多如此 吧。
片刻以后,良彦抱起小花猫,直奔瓦斯炉而去。
在小花猫的阵阵哀鸣声中,伊吹嗅出一股糊焦味儿来。顿时,伊吹气得脸色煞白,额头上泛 起一层冷汗。他本想前去制止,但身子却像被铁丝捆绑住了一样欲动不能。
良彦美滋滋地再三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伊吹第一次听到了那孩子的笑声。这笑声似乎要比昨 天的哭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良彦玩够了这种恶作剧后,便抱着小花猫直奔洗手间而去。伊吹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后面。他 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良彦走进洗手间后便打开了浴盆墙壁上的水龙头,开始往塑料盆里放水。待盆里的水放满后 ,便掐着小花猫的脖子往水里摁。
伊吹脸色苍白地伫立在那里。一会儿是火刑,一会儿又是水刑。难道这是年仅三岁的孩子做 得出来的事情吗?
“住手!”伊吹从噩梦中醒来,大声喝道。
孩子吃惊地放开了小花猫,回头望了伊吹一眼。趁着这当儿,可怜的小花猫从伊吹的脚下逃 了出去。良彦则板着脸,眼珠上翻,一动不动地盯着伊吹。只见他双唇紧闭,撅着小嘴满脸 不服气的样子。这和他全神贯注画画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可以虐待小动物的!”
伊吹的声音有些嘶哑,好像每个字都卡在了嗓子眼上。
“听懂了吗?”
孩子没有回答,也不做任何表示,只是用一种充满憎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伊吹。这视线宛若 一把利刃直刺伊吹的心脏。令伊吹产生了一种既恐怖又悲伤的复杂情感。
“听话!如果别人这样捉弄你,你也会不高兴的。自己不喜欢的事就不要强加在别人或者小 动物身上!”
伊吹在心中自语:真他妈的倒霉。我哪有这份闲心来说服这孩子啊!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碰上 这种孩子。
“就是你妈妈,看到你这么淘气,也肯定会喝斥你的。快点,给叔叔认个错吧!”
良彦毫无反应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而嘴边却已经微微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对方的这种表 情彻底摧毁了伊吹的自尊心。
“你怎么不说话?!”
话音未落,伊吹已经伸出手去扇了良彦一记耳光。不知是因为受到过分的惊吓还是由于本能 的反抗心理,孩子只是表现出一种吃惊的神态,却一声未吭,依然以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注 视着伊吹。
此时的伊吹,心中的悲哀与愤怒已经淡化,剩下的只有越来越强烈的恐怖感。这孩子真是个 怪物,简直就是一个魔鬼祈求神灵降生的孩子。
门口处传来美和子的声音,好像是买完东西回到了家中。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良彦突然哇 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那哭声令人感到骇然。就好像是一直在焦虑地等待着母亲的归来,总 算得到了一个可以把满肚子的委屈统统倒出来的机会。
自不必说,美和子吃惊地奔了过来。
“这是怎么啦?”
“这孩子往死里捉弄小花猫!我就说了他几句。”
“叔叔打我嘴巴了!”
说罢,良彦便一头扑进母亲怀里,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我只是和小花猫玩玩嘛,他就打我……”良彦一边抚摸着自己被打过的脸蛋儿,一边向母 亲告状。
难道小孩子个个都是这样吗?还是这孩子特别呢?对于未曾抚育过孩子的伊吹来说,他无法 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看到良彦那微微发红的脸蛋儿,美和子将责难的目光投向了伊吹。
“不过是捉弄了一下小花猫罢了,你干吗当真呢?再说了,小孩子和猫在一起玩耍,往往在 大人眼里就会被看作是孩子在捉弄猫。你没有抚养过孩子,所以才不能理解。倒也难怪呀! ”
“那可不是一般地捉弄小花猫啊!他放了一塑料盆的水,想把小花猫浸在水里淹死。这哪里 是一般的淘气啊?”
美和子皱了皱眉头。
“会不会是想给小花猫洗澡呢?”
“不是!而且……”
伊吹突然闭上了嘴。他不忍心把良彦给小花猫上火刑的经过再一一告诉美和子。
“的确,我对小孩子的事是一点都不了解。也许是我想过头了。不过,最好还是教育教育他 ,叫他今后不要再重复这样的恶作剧了。”
“这就自不必说了。不过,你小的时候恐怕也会有过这种经历吧?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
刹那间伊吹已经气得面无血色浑身哆嗦起来。
“正因为有过,所以我才不喜欢他的这种做法!”
伊吹坦然地讲述起自己的过去来,“我小时候的心理是病态的。特别喜欢捉弄小动物或是杀 死小昆虫。而且还因此常常夜里做噩梦被魇住。”
美和子以复杂的表情看了看伊吹,又看了看良彦,之后突然问道:
“这孩子说到家还是像你啊!你说是不?”
“是吗?也许是吧。”
此时的伊吹已经渗出一身的冷汗。他声音嘶哑地嘟哝了一句,脑袋里清晰地浮现出自己孩提 时代每当遭到父亲严厉的喝斥后便会扑到母亲的怀里哭哭啼啼诉苦的往事。
五
夜深人静。
可能是由于夜里那丑态百出寻欢作乐的疲劳和饮料里掺进了些许安眠药的缘故,美和子很快 便进入了梦乡。于是,伊吹悄悄地离开美和子走下床来。
严冬之夜寒气刺骨,冻得伊吹直打哆嗦。不过,与其说是身不胜寒倒不如说是他的心里正在 打着冷战。伊吹匆匆穿好衣物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
伊吹走进隔壁的房间,望了望盖着被子的良彦。孩子似乎睡得十分香甜。借着微弱的常明灯 的光亮,可以看到孩子那天真无邪的睡脸。天真无邪?睡梦中的人,哪怕是一个极为凶恶的 男人,恐怕也难以在面貌上显露出其歹毒之心来。
伊吹暗自思忖着:这孩子毫无疑问是自己的。他真是完美无缺地继承了自己的天赋。不论是 画画的才能还是虐待小动物的那套手法。照这样下去的话,他很可能成为自己的第二。所以 不应该让他活在这个世上……
伊吹打着冷战,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天赋?如果只是画画的天赋那就好了。他不应该再具备什么别的天赋。因为那样的天赋对人 对己都是有害无益的。自己就是因为具备了这种奇妙的天赋才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呀!绝不能 让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自己的覆辙,孩提时代的伊吹在折磨小动物方面曾经发挥出超群的聪明 才智,并从中体会到一种异常的快感。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这种心态越发得到发展和升级 ,以至后来发展到无法满足于仅仅虐待小昆虫和小动物,而把兴趣转移到了人的身上。
其结果只能是变成一个杀人施虐狂。他渴望草菅人命的心态越来越严重,并终于发展到无法 克制的地步。就好像是一个拼命寻找水源的口渴之人在苦苦地寻找人的鲜血。
幸乎不幸乎?伊吹不单单是变得杀人成性,而且特别具备这方面的天赋。每当他的欲望达到 无法控制的极限时,他便会自然而然地编制出一个极为细致周密的杀人计划,并且屡屡得手 从 未失败过。他也从未引起过警察的怀疑。最倒霉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成了一名怀疑对象,经过 简单的讯问后便恢复了自由。
当然,并不能因此就说杀人对伊吹来说是一件十分轻松惬意的事,他并不是一个毫无犯罪意 识的疯子。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既是一名被告,也是一名法官,同时又是一名检察官。而 且并没有谁来充任律师。
伊吹把罪恶的手伸向了良彦。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孩子活下去。一个继承了我这样一个人的天赋的孩子是不应该活在这 个世上的。也正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事,我才一直小心翼翼地……不过是一个刚刚三岁的孩 子而已,居然玩起什么火刑、水刑来了!怎么琢磨他也绝不是一个一般的小淘气包。和同龄 时的自己相比,他具有这方面的天赋,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到这,伊吹那杀 人的快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吹愁苦地紧紧凝望着孩子。我的孩子,一个想要杀死自己孩子的父亲。杀死如此弱小的 孩童是易如反掌的。方法多得很!可以做出拐骗的假象来,将孩子哄到郊外,杀死后再将尸 体掩埋起来。还有比这更为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用枕头死死地捂住孩子的脸,让他窒息而死 。因为母亲的疏忽大意给孩子造成这种后果的例子在现实世界里比比皆是。
伊吹已经准备好了几套方案。为了避免受到怀疑,一些细节也考虑得十分周全。他觉得和以 往一样绝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到了动手的时候他突然身不由己地手脚不 听使唤了。片刻以后,伊吹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呻吟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孩子的房间。
伊吹提前了自己的预定时间,推开一切约会,在羽田机场坐上了飞机。自不必说,他依旧没 有和美和子告别。与四年前一样,他这一次又是悄悄地销声匿迹了。不过,上一次却是因为 深深地迷恋着美和子,无法忍受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才出走他乡的。只要一想起美和子的丈 夫,他就会发起疯来,似乎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逐渐膨胀起来的杀意。不过,即使杀死美和 子的丈夫又能怎样呢?自己是一个不想结婚的人。自己无法代替那个男人。正因为伊吹十分 疼爱美和子,所以才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杀人念头逃离了日本。
命运真会捉弄人。一个无形中捡了条性命的人,竟会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引发出一场交通 事故而命归黄泉。其结果是伊吹的一番苦心也成了多余之举。
难以割舍的家园故土渐渐地远离了伊吹的视野。此时此刻的伊吹同四年前一样,脸上再次浮 现出一种啼笑皆非的尴尬表情。不过,这一次可是自己打消了杀人的念头。这到底算是做了 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世界虽大,却无伊吹的藏身之所。他不得不忍受着罪恶意识的煎熬,永无休止地被渴望杀人 的念头折磨着,四海漂泊到处流浪。他即使寻觅到了像美和子那样令人疼爱的女人,也不能 永远陪伴在她的身旁。
良彦那两道充满了憎恶神情的目光深深地停留在伊吹的眼前,久拂不去。美和子不是曾经说 过吗,因为有血缘关系,那孩子仅凭直觉就可以认出自己的父亲来。这种说法或许不无道理 。
不过,那孩子的感情也许并非像美和子所想象的那样。实际上他在憎恨着自己的父亲。他甚 至继承了伊吹曾经憎恨自己父亲时的那种憎恨之情。为了保卫母亲,他在向伊吹挑战!
沦落天涯四海漂泊的这种生活是否会有终点站呢?伊吹不得而知。恐怕命运之神早就为自己 准备好了和那个孩子重逢的那一天。这一重逢将会以怎样一种形式出现虽然不得而知,但是 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总有一天长大成人的良彦会再度燃起他那熊熊的憎恨之火来和 自己进行对决的。而且一定会淋漓尽致地发挥出远远超过自己父亲的聪明睿智,来结束自己 父亲的人生旅途。
伊吹真切地预感到自己将会被自己的孩子杀死。当他刚刚预感到这一点的时候,曾经产生过 一种强烈的恐怖感。可如今回过头来反思一番,倒也觉得释然。那孩子大概就是为了这个目 的才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吧。
坐在正在穿越云海的喷气式客机中,伊吹紧紧地闭合着双眼追忆起那件已成往昔的旧事。他 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使自己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那一天——念高中时亲手杀死了自己生身 之父的那一幕……
(帅松生:旅日华人,中国日本文学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