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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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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中那人听了此言,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想劝谏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秦仲海寻思道:“想不到真是这几人下手暗杀公主,却不知他们与朝廷有何深仇,居然会怨恨到这个地步?”他望着言二娘等人,心下虽然不忍,但已是不能不出手擒拿他们了。

只见薛奴儿摇头连连,道:“你们这些贼子非但大逆不道,尚且无知可笑。你们要杀朝廷的要紧人物,何不去杀奸臣江充?那人是个万死莫赎的无耻败类,早该死了,却为何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公主开刀?真是毫无见识!”他这番话理直气壮,连秦仲海听了也暗自点头。只是薛奴儿却忘了自己也是出身歪邪,东厂的名声不见得比江充来得高明,乃是朝廷里两大罪恶渊薮。只是谁喜欢自认十恶不赦?世人每每以为自己站在道理正义的一方,却总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滔滔罪孽,薛奴儿这个大魔头自也不例外了。

只听言二娘哼了一声,说道:“先杀后杀都是杀,江充也好,公主也好,反正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这几句话听来怨毒至深,众人都是毛骨悚然。

薛奴儿冷笑连连,霎时杀机已动。他原不打算与这些人动手,但既然这几名男女曾下手暗杀公主,那是决计不能留活口,以免后患无穷。他冷笑道:“杀啊杀啊!死婆娘,你自己已然命在旦夕,怎么还有心思在那里说嘴?咱家看你们几个一起上吧,省得还要一个个追杀,那多累人哪!”

言二娘怒道:“你好狂妄!”跟着手上白光一晃,一柄飞镖对着薛奴儿射去。

薛奴儿呵呵一笑,说道:“就这点东西么?怒苍山真没人才了。”忽然青光闪耀,霸气绝伦的“天外金轮”随即飞出。两件暗器半空相遇,言二娘的飞镖立时给切成两折,落在地下,那金轮势道不缓,仍朝她脸上飞去。眼看锋锐已极的边缘便要割伤她的脸蛋,那庙中登地飞出一枚小石子,撞在那金轮上,将之震了回去。薛奴儿伸手接住,一股大力传来,只觉胸口一热,往后退开一步。

那庙中男子叹了口气,道:“薛副总管,我们怒苍山只剩下这几个不成气候的弟兄。看在我二十年来信守诺言的份上,你便饶过他们吧。”

薛奴儿冷冷地道:“你要咱家饶过他们?日后这些人又去骚扰公主,上头怪罪下来,那时却有谁来饶过咱家啊?”

庙中那人一声长叹,不知如何劝解。薛奴儿道:“原本咱家看在你一诺千金的份上,不想再为难这些小朋友,只是他们不知悔改,仍是满口大逆不道的言语,那可是自找死路,却怪不得咱家!”

庙中那人大急,忙道:“二娘,你一个女人家是斗不过朝廷的。你发个誓,就说以后安分守己,不再做反逆之事了。”

言二娘怒道:“你们两人不必在那里唱双簧!我言二娘岂是受人相饶的人物!我一日不杀奸臣,一日不能痛快。”说着朝薛奴儿一指,叫阵道:“你要有种的,便上来决一死战。死也好,活也罢,大家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

其余几人热血上涌,纷纷掏出兵刃,大声道:“大伙儿决一死战!死后流芳万古!”

薛奴儿摇头道:“不自量力的一群妄人。项天寿,不是咱家不给你面子,你这几个弟兄一味求死,怪我不得了!”

庙中那人慌道:“二娘你快快走吧,薛奴儿手段毒辣,你们决不是他的对手!”

言二娘厉声道:“我们便是战死此处,也不要你来收尸。你好好龟缩在那鬼庙里,度你的下半生吧!”说着向薛奴儿道:“阁下不必留情,这就动手吧!”

薛奴儿嘿嘿冷笑,说道:“当年这么蠢,想不到二十年后还是一般蠢,真不知你们这些人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他脸上带着一抹兴奋神色,轻轻转动手上的金轮,随时都能暴起伤人。言二娘等人已有必死决心,毫不退让。

薛奴儿正要动手,却听一人说道:“公公且慢出手,却让我来会会他们如何?”众人细看过去,只见一人从大石后转身出来,正是秦仲海。

薛奴儿呸了一声,骂道:“你想捡现成的吗?”

秦仲海摇头道:“那倒不是。公主交代过,这几人万万不能杀却,她要亲自加以审问。我怕公公武功太过厉害,一出手便把他们杀个尸横就地,到时咱们如何对上面交代?”

薛奴儿听他奉承自己,心中暖暖的很是受用。他尖声笑道:“好吧!就让你的‘火贪一刀’试试威力吧!也让公公开开眼界。”

原来秦仲海不忍这几人命丧薛奴儿手下,那庙中之人又不愿出来相救,只好亲自下场。他决意将这几人擒下,一来见他们个个义气凛然,实在不忍杀却,只想留下他们性命,日后劝降;二来他对怒苍山也甚好奇,便想从这些人口中探知一二。

秦仲海走下场中,环伺众人,拱手说道:“在下辽东游击秦仲海,这厢有礼了。”

言二娘见他英雄气概,虎背熊腰,倒不似奸佞小人的模样,又听他说话有礼,心中多了几分好感,便道:“这里没你的事,我们只要会会那死太监,请将军退开。”

秦仲海摇了摇头,拔刀出鞘,说道:“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下乃是朝廷命官,职责所在,不得不请诸位一同回去,这就请赐招吧!”

言二娘哼了一声,道:“你想要生擒我们,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秦仲海道:“在下见各位一身好本领,却如何做那反逆叛国之事?秦某只想请各位回营一叙,绝无加害之意。日后诸位若能答应归顺朝廷,公主仁厚,我敢担保各位一身富贵功名,如此可好?”

言二娘正待要说,却见那小兔儿大叫一声,喝道:“朝廷鹰爪,无耻下流,休得在那里哄骗!”说着举起一柄链子枪,便往秦仲海上三路攻去。一旁“金毛龟”也不遑多让,扛起双斧,猛往地下一滚,朝他下三路砍去。这两人招式配合的紧密无比,一攻上路,一袭下盘,彷佛一套习练有素的阵法。

陡地狂风扫来,一道火龙也似的红光闪过,小兔儿与金毛龟大叫一声,只觉脸上身上火烫烫的,跟着一股大力撞向手上兵刃,两人身不由主,咕溜溜地滚了出来。霎时之间,他二人的兵刃已然折断,身上衣衫焦黑,都是一脸的狼狈。

言二娘转头看去,只见秦仲海手挺钢刀,斜身弯腰,全身运满功劲,一动不动。

言二娘惊道:“这就是‘火贪一刀’么?”薛奴儿心下骇然,暗道:“这人好霸道的武功。以前只听说此人打仗了得,没想到手上功夫也这般精到。”

秦仲海的武功甚是奇特,全然不同于中土武林的招式。他的师父是江湖上使剑的大名家,曾经威震中原十余载,谁知某次与人交手,竟然被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他狂怒之余,弃剑从刀,遂自创一套奇异刀法,号为“火贪一刀”,将之传给秦仲海。

秦仲海当时年幼,不明“火贪一刀”四字之意,遂问其师,得回几字教诲:“侵掠如火,舐血成贪,杀人何用第二刀?”足见此套刀法的霸气。

那庙中之人武功高出余人甚多,早看出秦仲海所出的那刀意不在伤人,否则他那两个兄弟早已身首异处,性命不在了。他心下感激,便道:“这位将军,多承你刀下留情,饶过我两位兄弟的性命。”

秦仲海拱手道:“不敢。在下勉强占了一招半式的上风,纯粹运气。”

那人道:“将军刀法出类拔萃,不似凡间之物。这等武功,少林武当都是没有的,不知阁下师承何处?”那人身处破庙,却对秦仲海的武功如此好奇。薛奴儿看在眼里,不禁冷笑连连,道:“项天寿,你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管人家的闲事?”

秦仲海却不敢失了敬意,只拱手道:“前辈垂询,不敢有瞒。但家师谆谆告诫,命我不得与外人提起他的姓名,还请见谅。”原来秦仲海的师父脾气怪异,早教诲秦仲海不可泄漏师承来历。此时他身在是非之地,更是加倍提防,一个字儿也不露。

庙中之人听他口风甚紧,便只“哦”地一声,似想说些什么,但既然秦仲海不愿明说,料知多问无益,便也不再言语了。

只见小兔儿从地下爬起,对秦仲海叫道:“死狗官!你别得意洋洋的!告诉你吧,胜负还没分呢!”

秦仲海摇头道:“这位朋友,千万别为难自己,跟我回去吧!”

小兔儿怒道:“我们怒苍山只有战死的弟兄,没有投降的无耻败类!”他兵刃已折,便抡起拳头,猛往秦仲海挥去。

秦仲海眉头紧皱,心道:“这只兔子不知好歹,非给他点苦头吃不可。”他将钢刀插回腰间,轻轻一掌打去,内力所及,已然拢住了小兔儿全身要害。小兔儿兀自拼命,叫道:“我和你同归于尽!”秦仲海掌力一吐,小兔儿只觉胸口一闷,脚下踉跄,穴道立刻被点中,摔倒在地。

金毛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叫道:“放开我兄弟!”说话间冲向前来。秦仲海伸手一招,却是擒拿手的架式。金毛龟不识厉害,一脚踢去,却给秦仲海抓住脚踝,跟着把他身子重重往下一摔,脚尖一踢,已然点中他腰间的穴道。

秦仲海有意收服这几人,不愿伤了他们的自尊,当下连连拱手,说道:“承让,承让!在下绝无恶意,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薛奴儿说话一向尖酸,便朗声笑道:“好厉害的武功,好脓包的贼子,哈哈!哈哈!真是闹剧一出啊!”说着放声大笑,神态轻蔑之至。

言二娘又惊又怒,正要动手救人。那“铁牛儿”欧阳勇却已抢先一步,只听他大吼一声,举掌挥去,势道雄浑,绝非小兔儿之流可比。

秦仲海见过此人与卢云对掌,知道他力气奇大,不能与之硬拼,当下双掌轻飘飘地拂出,有如武当山的“绵掌”功夫。

薛奴儿见了这招,忍不住心下一奇,寻思道:“这秦仲海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武功这般驳杂?”他虽与秦仲海相识,此时却是第一次见他与人放对,想不到武功竟如此渊博,心下不禁好奇。

欧阳勇蒲扇般的大手拍下,猛与秦仲海的手掌相触,却觉他手中空荡荡地,全然没有气力,此时欧阳勇正以一身刚猛力量硬拼秦仲海,却找不到受力之处,一时用力过猛,便即向前倒下。这便如同一名大力士使尽吃奶气力,却去举一只轻飘飘的羽毛,如何不摔得人仰马翻?

这道理与武当山“以柔克刚”的功夫全然相同,都是借力打力的法子。

欧阳勇力气使空,身子往前扑倒。秦仲海见机不可失,连忙伸手出去,往他背上穴道点下。欧阳勇“呜哇”一声牛吼,不甘就此被俘,虽然身体向下跌去,却不顾一切地往后挥出一肘,猛朝秦仲海胸口打去。

秦仲海心道:“我得赶紧把这人擒下,免得夜长梦多。否则等薛奴儿那斯插手,这些人只怕性命不保。”他不愿多加拖延,当下运气在胸,喝地一声吐气,接下欧阳勇刚猛无俦的铁肘。只听得“碰”地大响,秦仲海身体一晃,脸色忽地潮红,似要滴出血来。但他天生神武,此刻虽然吃亏,但手指却不稍缓,反而加劲点下,霎时点中欧阳勇背上穴道,将他制服在地。

秦仲海胸口烦恶,气血翻腾,一时说不出话来。欧阳勇这肘确实刚猛,打得他烦闷欲呕,良久不能宁定。他尚未调匀气息,只见言二娘已然踏步走出,狠狠地盯着自己,便要上前挑战。

秦仲海见她眼神满是怨恨,心下苦笑,寻思道:“我这是何苦来哉?老子挨了这肘,无非是想救这些人一命,结果非但没人感激,还要受人怨恨,真是犯贱得可以了。”

薛奴儿见他满脸血红,似已受了内伤,当下幸灾乐祸地笑道:“这肘可不轻哪,却不知秦将军还成么?可要我下场相助?”

秦仲海怕他一出手便杀了言二娘,摇头道:“多谢副总管好意,在下还使得。”

忽然山坳中跃下一人,往众人奔来,正是卢云。先前他未得秦仲海指示,遂只不动声色,冷观众人相斗,待见秦仲海胸口中招,恐怕情势不妙,便赶来助拳。

卢云走到秦仲海身旁,低声道:“将军还好么?可曾受了内伤?”说着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掌,将一股温和的内力送了过去。这内力如冬日朝阳,又如暖和春风,温暖精湛,泊然纯正,瞬间便解开秦仲海胸口郁闷。

秦仲海向卢云一笑,以示谢意,心道:“卢兄弟不过三十不到的岁数,内力却练到这个田地,倒真个是武林异数,想来这人的来历也是个谜。”

他藉着卢云传来的内力,瞬间便已调匀气息,胸口烦恶之气大减,便道:“卢兄弟,你先退开一步。”卢云低声道:“将军千万小心。”

秦仲海点了点头,当即走下场中,朗声对言二娘道:“这位女侠,你手下三名弟兄已然被我制住,这就请你赐招吧!”

卢云深怕秦仲海身上带伤,便在一旁掠阵,只要情势一坏,他便要上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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