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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近处,伍定远凝目细看那怪物,只见这怪物约有十丈长短,头做五彩赤红,双目更是粲然生光。看来只要装上两只鹿角,再给六只足爪,便要成了传说的金龙。
伍定远心下一醒,那羊皮上有记载,说这神机洞中向有四兽镇守,那长右、蚌贼、肥遗都已见过,这怪物定是什么金鳞了。伍定远吞了口唾沫,心想:“我昏迷时有双眸子盯着我看,该不会就是这只妖怪吧?”
正想间,那大蟒摇晃了一阵,竟快速绝伦地游来,转瞬间便已行到面前。伍定远又惊又怕,当下举脚去踢,想将那蟒蛇吓走。谁知那蟒蛇却只昂首吐信,既不逃走,也不攻击。
一人一蛇,面面相觑,都是一动不动。伍定远满面惊恐,想道:“这怪物到底要干什么?莫非要吃了我么?”
伍定远缓缓退后,只想趁势离开。谁知他稍一走动,那蟒蛇却又往前游动。伍定远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脚来。那蟒蛇却又停步不动,只昂首吐信,对着自己连连晃头。
伍定远料知有异,当下拱手道:“这位老兄,在下不是有意闯入贵宝地,还请高抬贵手,别再跟着我了。”说着往后退开两步。哪知那金鳞大蟒又游动上前,丝毫不放自己离开,却也不过来攻击,只是摇头晃脑,看那模样,好似要他跟着走。
伍定远心下起疑,暗道:“这蛇虫有些灵异,莫非有人将它养驯了,用来看守山洞?我可跟去看看。”他咳了一声,缓缓往前跨了一步。那蛇虫彷佛大喜,便转过身去,朝甬道深处移动,伍定远亦步亦趋,跟在那蛇虫之后。
每当伍定远停下脚来,那蛇也就停步不动,直到伍定远跟上为止。若伍定远掉头跑走,那蛇又追了上来,说什么也不放他离去。
伍定远越看越是心惊,寻思道:“这蛇聪颖至此,绝非凡物,到底它要带我去见的是什么人?难不成是神仙么?”
那时江充不停出言恫吓,就是要众人不得深究洞中的秘密,伍定远现下人在洞内,如何不感好奇?想起自己从西凉一路亡命京师,为了羊皮四下奔走,如今终于要找出最后的秘密,忍不住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那蟒蛇行出百余尺,忽地静止不动。伍定远心下一凛,赫见前方一处石室,里头似乎住得有人。他心下一惊,暗道:“这里住得是谁?莫非便是让江充食不落饭、睡不得安的那人么?”
此处名唤“神机洞”,号称牵连天下气运,四险阻隔,四兽看守,所有神奇难解之处,都与此处石室有关。伍定远想起“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那四句话,忍不住全身发抖。
伍定远站在洞口,大声道:“有人在吗?在下西凉伍定远,在此拜见前辈!”他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出来,也没人说话答应。
伍定远此时全身赤裸,不便见人,但总不能这样呆呆站着。他硬着头皮,喊道:“前辈,你再不出来,在下只有贸然进去了!”当下伸手遮掩身体,扭扭捏捏地走向前去。
踏入室中,只见四下一片空旷,正中一处高台,旁边有处石碑,上刻“女娲天台”四字。台上却摆着一幅巨大的石棺,棺上隐隐有篮光照下,此外别无长物。
伍定远走上高台,站在石棺之旁,身上也给映成一片湛蓝,宛若蔚蓝海水。他抬头望上,只见洞顶镶着一片琉璃,原来此处的蓝光便是从上头照下的,便如那“伏羲宝池”的紫光一般。
伍定远低头看着石棺,想道:“这口棺材好生神秘,里头不知装的是什么人?”想要打开棺材,转念又想此地怪异难言,一路走来,每多怪兽埋伏,又是长石,又是肥遗,棺中便有僵尸妖怪躲藏,那也毫不稀奇。
伍定远摇头苦笑,不敢再去碰那石棺,只得跳下高台,在石室绕行一圈。他看了良久,一不见有人,二不见有物,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发起愁来。自己多年流亡,辛苦倍尝,一切都为那张羊皮而起,好容易九死一生,来到这最后秘密之所在,若还不能找出真相,却叫他如何甘心?他看着棺材,心道:“说不得,只有开棺来看了。”
虽说要开棺,但此处幽冥可怖,说什么也不能乱来。他先恭恭敬敬地下跪,向石棺喊道:“在下西凉伍定远,只因机缘巧合,冒昧来到此地,绝非有意打扰,还请恕罪则个。”
他在公门当差,这些鬼神之事自是宁可信其有,虽说当年扬刀立约,豪情万丈,但此时身在玄地,饱经妖怪惊吓,自当执礼甚恭,就怕得罪妖魔一类。
伍定远磕头一阵,大着胆子,伸手掀开石棺顶盖。棺盖一掀,忙往后一跃,远远避了开来,就怕有什么僵尸鬼怪跳将出来。
过了许久,不见有任何怪物出来,伍定远松了口气,蹑足走向石棺,大着胆子,缓缓凑过头去。
一眼望去,只见石棺里空无一人,却只有一袭黄衫。
伍定远嘘出一口长气,想道:“还好没有怪物。”转念又想:“连这棺材里也没东西,这可要怎么查下去?”一时颇感失望。
他叹息一声,将那黄衫取出。他全身赤裸,不能没有衣衫蔽体,心道:“说不得了,先借这套衣服一用吧!”想起这衣衫是由棺材里拿出来的,恐怕是死人的寿衣,忍不住心下发毛,但有衣穿总比赤身裸体强些,当下便套了上去。
伍定远穿上那衣衫,只觉质料轻盈,通体舒适,不由得心下一奇,暗道:“这衣服料子剪裁非凡,那死人身分定是高贵无比,不知是什么来历。”他就着蓝光看去,猛见身上的衣服上头绣着一只五爪金龙,伍定远心下大惊,双手不禁微微发颤。
这件衣服来头非小,竟是皇帝的龙袍!
伍定远满面诧异,寻思道:“这……这衣衫是帝王所穿,难道这神机洞是古代陵墓么?可这石棺里的尸身呢?为何又不见了?难道已给盗墓者带走了吗?”
正自猜想不透,忽觉背后一阵热气喷来。伍定远心下一惊,急急回头,却见那金鳞大蟒朝他游来,兀自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往他咬下。这蟒蛇先前温驯无比,此刻却怎地变得凶猛无比?
伍定远心下醒悟,想道:“糟了,这蛇定是看守陵墓的守卫,它一见我盗取棺中的东西,便要过来咬我。”
只见那大蟒已到自己眼前,蛇嘴便往手臂咬上。伍定远大吃一惊,厉声道:“走开!”
那大蟒却不理会,更是急速向前扑过,上下颚张开。伍定远大吃一惊,眼见不能再拖,右掌一挥,登即劈出。
只听啪地一响,这掌正中巨蟒腹部,那大蟒登时飞了出去,猛力撞上石壁。
伍定远见自己掌力大的异常,心下也是骇然。他摇了摇头,随即朝那大蟒走了过去,只见那大蟒兀自在地下扭动,腹部腐蚀出一个大洞,好似被什么毒液浸染般,眼看是不活了。
伍定远心下一惊,寻思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蟒蛇的肚子怎么烂成这样?”看着自己的右掌,只见掌心隐隐发出一阵紫光,黑暗中倍觉醒目。伍定远心下一惊:“我这手掌上蕴有剧毒!”
那大蟒中了一掌,尚未死透,它在地下扭动一阵,又朝伍定远游来,一张嘴仍是大大地开着。伍定远想道:“这蟒蛇不怕死么?怎地还来讨打?”他这次不敢鲁莽,看着那蟒蛇的大口,忽见它嘴中居然含着一物,似是要交给自己。
伍定远“啊”地一声,才明白这蟒蛇的用意,原来它不是要来咬死自己,而是有东西要呈递给他。伍定远见这蟒蛇腹部穿洞,已是命在旦夕,心中微有歉疚之感。
他蹲在地下,接过了蟒蛇口中的物事,只见那物已然破损得厉害,却是一本陈旧破烂的册子。那蟒蛇见伍定远接过东西,似乎甚是喜乐,它游上了伍定远的腿边,将斗大的脑袋搁在伍定远的膝上,眼中似乎露出了哀伤的神情。
伍定远心中难过,道:“对不住,我出手太重,却把你伤成这样。”
那蟒蛇吐了吐蛇信,慢慢地僵直身子,竟尔死了。
伍定远长叹一声,心道:“我此刻武功非同小可,出手时定要留下分寸。否则日后受我掌力的非死即伤,必定杀生太过。”
他伸出右手,轻抚那蛇虫的脑袋,霎时那大蟒的脑门竟又烂出一个深洞。伍定远大惊,看着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我的手掌怎会毒成这样?”
自离“伏羲宝池”以来,先是察觉自己内力雄浑,远在昔日之上,后来发觉自己生出夜眼,现下右手又有掌毒,彷佛妖怪一般。伍定远呆了半晌,已是作声不得。他看着金鳞大蟒的身躯,只觉又痛又怜,当下伸出左手,将它轻轻搬开了。
伍定远拿起那蟒蛇交给自己的薄薄的册子,心想:“这本书不知是什么来历,可与这神机洞的秘密有关么?”就着洞中的蓝光读去,只见书皮处写着“披罗紫气”四字,似是武功秘笈之名。
伍定远一惊:“披罗紫气?我右手这般阴毒,便是这披罗紫气么?”他翻开第一页去看,只见此页所载的文字并非练功法门,而是一篇记述,伍定远心知定与洞中奥秘有关,当即小心翼翼,逐字读去。
“汝先得天符,后取偈语,沥鲜血,投冥海,连过四险四难,天命所归,汝已继吾之志,为一代真龙也。”
伍定远呆了半晌,想道:“什么一代真龙,这是什么意思?”又往下头翻看,读道:“天道难测,隐讳不明。汝若见此记文,此时业已改朝换代。余虽自命超卓,举世无一抗手,然奸佞炽张,致使亲征锻羽覆没,国家有若危卵。余情不得已,只有封印此洞,暂迎圣驾于此山神机洞中,以待时局平静,日后重登三宝大位。”
伍定远赫然一惊,寻思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亲征锻羽覆没?皇帝不是好端端的在北京城里享福么?怎地又有什么暂迎圣驾?”他此行受柳昂天之托,意旨在调查羊皮来历,却不知还有这些怪异之事。
伍定远茫然不解,心道:“不管了,等我离山之后,到时再去问杨郎中好了。”想以杨肃观的渊博,定能查知其中由来。
又往下读道:“神机洞隐密至极,若无天符指引,世间无人可得其门而入。只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充面相非小,隐有三公之相,此人若别有居心,圣上安危可虞也。余为期圣驾平安,遂释放洞中天兽,以图守卫,又于神鬼亭藏下机密。世人若无亭中偈语指引,纵有天符,亦难寻觅圣上踪影。此诚防备之心也。”
伍定远呆了半晌,心道:“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费尽苦心,到底想要保护谁?难道棺里的人真是皇上?这怎么可能?”
他一时不解,只有往下读去:“汝取镇邪天符在先,复又投身冥海于其后,如此大仁大勇,必有天命护身。念此仙佛机缘,尔当自强自发,报效国家。饮女娲天酒,浴伏羲宝池,得仁心、治义肝、发信肾、取智脾、获勇胆,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
伍定远心下恍然,方知来龙去脉。那神鬼亭中藏有两句偈语,第一句叫做“神胎宝血符天录”,用意在以鲜血洒上羊皮,便能破解洞中各项机关;第二句则叫“一代真龙海中生”,此刻回想起来,原来是要见过偈语的人跳入冥海之中,这才能够破解神机洞中最后一关的秘密,若非如此,洞中的绝世武功决计无法取出。
伍定远回思当时情景,自己跳海之际,只为一时悲愤,倒也没想过自己这般自杀,却能恰巧解了最后一道难关。
他心中度测,想来那安排洞中机关的前辈极为重视心性品德,非只在心栈中测度来人的品格,最后还用这超脱生死的法子试炼人心,看来这人定是担忧传人日后为非作歹,这才以此相试,谁知竟给他误打误撞,竟以此获传神功。伍定远轻轻苦笑,摇了摇头,心道:“这真是天意了。也许我真如书上所说,是个有天命护身的人吧。”
过去无论是圣洁如方丈灵智,还是奸恶如权臣江充,莫不以自己的面相为异,现下回想起来,倒真有些道理。
他发了好一阵子呆,又想道:“这书上说的什么女娲天酒,伏羲宝池,便是我身上古怪内力的由来么?”
自己昏迷时,好似被那金鳞灌下苦水,当时还以为是地狱的“孟婆汤”,哪知却是叫做“女娲天酒”的玩意。至于那浸泡身子的冰冷池水,则是什么“伏羲宝池”了。
伍定远叹息一声,心道:“现下我身上的内功,定是卓凌昭朝思暮想的天山武学。这帮奸人无恶不做,算尽机心,却反而让别人捡了个便宜,真是好笑啊!”想起卓凌昭等人必然失望难受,不禁忍俊不禁,霎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伍定远正自大笑,忽见洞中泥沙飕飕而落,竟是被自己的内力所震,连忙收慑心神:“我身在玄境,尚未脱险,可别得意忘形了。”
他吐纳片刻,便继续翻看册子,读道:“汝身负天命,得传神功,不可或忘真龙之志。圣驾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