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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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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伍定远咬牙切齿,看来甚是激动,杨肃观则不见喜怒,只是低头思量。

秦仲海问道:“这信是谁送来的?”

柳昂天道:“是紫云轩的弟子。”

秦仲海点了点头,想来这信异常重要,刘敬不放心东厂里的高手,便转托琼国丈的门人弟子送来柳府。

柳昂天道:“这几日朝廷斗得好不厉害。刘敬先托几个大臣上了奏章,指责江充前些日子不假出宫,非但自行溜到西北地方,还擅自调动部队出关,可说罪行重大,要皇上将之究办。”

秦仲海微微颔首,那日他奉命出关,曾在天山脚下与江充的军马相遇。那时这帮人见死不救,凉薄无比,此时刘敬举发此事,秦仲海自是不感意外。

柳昂天喝了口茶,又道:“皇上见了这道奏章,便把江充召来,当着众大臣的面,把他好好质问了一番,还将玉门关总兵高颜革职查办。江充输了面子,自也不甘示弱,连夜找人送上奏章,说东厂的人贪赃枉法,偷运官银出京云云。现下皇上把江充的案子送进了大理寺,把刘敬的案子送到了刑部,两方人马全力运作,都要把对方的人马整垮斗臭。”

众人脸上神色凝重,都知道此次恶斗下来,朝中定有无数人会因此罢官,甚且抄家充军,心下隐隐有着不祥之感。

柳昂天道:“刘敬老谋深算,眼见江充反制有道,深知此人极受皇帝宠爱,只怕自己动不了他的人马,还要被反将一军,当下便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与他共同对付江充。”

秦仲海双眉一轩,颔首道:“看来这老太监玩真的了。”

柳昂天道:“只是刘敬这人老奸巨猾,他拉我下水,未必存的是什么好心,八成是希望我与江充斗个两败俱伤,他再来坐收渔利。也是为此,今日才把你找来商量。”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两家要联手斗垮江充,就好比要去抢劫一般。咱们与刘敬这两伙强盗,需得先说定谁来把风,谁来下手,一会儿再把好处分个明白,免得日后分赃时打架,那不就得了?”

杨肃观皱眉道:“秦将军,大家都是朝廷命官,请你别用这种不伦不类的比喻。”

秦仲海笑道:“好吧!那咱们就像是两群山猪,现下遇上了老虎……”

柳昂天嘿地一声,骂道:“你别打比方了!老把咱们说得这般难听!”

秦仲海笑道:“说实在话,大家干得也不是什么好事,做得难看,自该比得难听。”

杨肃观道:“仲海有所不知,那江充早已得知刘敬来盟一事。他今早为此,还亲自到府上拜访侯爷,希望侯爷能转与他合作。”

秦仲海心下一惊,赞叹道:“好一个奸臣,来的这么快啊!”

江充老奸巨猾,世所周知。眼下刘敬虽想把事情做得隐密小心,但江充眼线众多,果然还是给他知晓此事。

杨肃观道:“江充已经开下条件了,他说只要咱们助他一臂之力,等刘敬被斗垮之后,定会送上重礼。”

秦仲海笑道:“什么重礼?他的项上人头么?”

伍定远与江充有仇,猛听此言,一拍大腿,大声道:“说得好!”

柳昂天朝他瞪了一眼,道:“你也被带坏了。”伍定远面色一窘,低头不语。

杨肃观缓缓地道:“江充亲口应允,只等此次事成之后,他便要让出京卫都指挥使司一职,另交出西疆的兵权,让侯爷的人马接管。”

秦仲海心下一惊,知道这两个职缺份量不轻,柳昂天若能得手,当有多番助益。

他收起笑脸,沉吟道:“那咱们若帮刘敬斗垮江充,有什么好处可拿?”

杨肃观道:“照刘敬信上所言,我们似乎没有显著的好处。”

秦仲海点头道:“照这样来看,咱们若是相助刘敬,那是来去空空,但是相助江充,咱们还是有点甜头。是也不是?”

杨肃观点头道:“仲海之言,差相仿佛了。”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甭说这些利头了。他们俩家现下玩法作弊,一条命挂在大理寺,一条命悬在刑部公堂,若有一只给人打死了,咱们总不能向死人收帐吧?现下他们俩家谁占上风,谁屈下风,杨郎中可曾知晓?”

杨肃观道:“现下大理寺审江充,刑部审刘敬,两边人马虽然势均力敌,但江充多少还是占一点上风。他与大理寺的几位老人交情深厚,除非寺卿徐忠进亲自审讯,否则江充的案子应是没事。可刘敬就吃亏不少了,那刑部尚书赵政是江充一手保举的。这人既受江充请托,此番若不治了刘敬的罪名,那是难以想像的事。”

杨肃观向来精明,此刻便分析朝中局势,果然是入情入理,一语中的。

秦仲海摇头叹息,道:“这刘敬当真傻了,过去他与江充联手干掉左都御史张温,现下该知道后悔了吧!这张御史若是还在,想他最是正直不阿,定会秉公处理。方今满朝都是噤若寒蝉之辈,刘敬搬石头砸脚,还能如何?我看这刘总管定要玩完啦!”

柳昂天长叹一声,道:“其实不论江刘两派谁对谁错,都算天下间的罪恶渊薮,谁都不该相助。唉……可惜那羊皮只是一场春梦,难以查出江充卖国内情。念及咱们孤掌难鸣,若想慢慢除去这两大罪孽派阀,那是非得循序渐进不可的。”他顿了一顿,重重问道:“诸位以为,此次东厂与江充相争,咱们该当助谁?”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都是一变。诸人相望,却无人抢着回话。

柳昂天见众人安静无声,当下依着柳门习惯,先问官职最低者。柳昂天道:“定远啊!先不论你那些江湖旧怨,照你看来,这次朝廷两大派相争,你属意助谁?”

伍定远听了问话,登时嘿地一声,恨恨地道:“江充为了区区的一张羊皮,不知辣手杀了多少人!下官的同僚仵作黄济被人割去首级,挂在门梁,那燕陵镖局满门老小八十余口人,更莫名其妙地惨遭诛却!除此之外,尚有知府梁知义、御史大人王宁,都是先后为此被害!这一切惨事追根究底,全是江充这恶人教嗦的!”他站了起来,大声道:“侯爷!咱们除恶务尽,定须早日解决这恶徒!”

秦仲海鼓掌道:“说得对!这江充最是卑鄙无耻,比那刘敬为恶更深,咱们定需早日将之除去。”

柳昂天不置可否,他转向杨肃观,问道:“肃观意下如何?”

杨肃观沉吟良久,道:“定远所言,虽是有理,却未必合算。”

秦仲海哦地一声,道:“杨郎中有何高见?”

杨肃观道:“此时江充势大,刘敬与咱们势力较小。即便两派联手,最多也只能与江充打个平手,却未必能将他整垮,到时双方两败俱伤,咱们不过徒然浪费气力而已。”

柳秦二人闻言,都点了点头。杨肃观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实情无疑。

伍定远却满脸气愤,全然不能同意杨肃观之言,只听他大声道:“江充干了这许多的恶事,咱们只要抓出一件两件,如何不能将他关入牢笼?”

杨肃观道:“定远有所不知,大理寺要诛却江系党羽,甚且降江充的官职,都非难事。但真要让这个奸臣判刑入狱,伏罪赐死,却需来个‘六部会审’,那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伍定远心下一凛,问道:“六部会审?那又是什么?”

杨肃观道:“所谓六部会审,便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一同审案。这完全是硬里子的人情较量,咱们即便抓住江充的小辫子,也未必能说服六部尚书,将他定罪。”

柳昂天道:“没错,现下肃观贤侄与兵部顾尚书相熟,或能说动他出手相助。但其余五部的尚书大人,纵然老夫有些私交,也不能保证他们会秉公办案。”

伍定远身为公门老将,怎会不知这些人情道理?当下面色惨淡,废然不语。

秦仲海道:“那照杨郎中的意思,咱们却该怎么办?”

杨肃观道:“现今江充已然开出条件,只要我们不应允刘敬所请,他便送上两个大缺。依在下的浅见,这次若能抓住这两个职缺,日后便是少了刘敬他这一派的支援,咱们也不必再怕江充。”

秦仲海哦地一声,道:“何以见得?”

杨肃观道:“这次最大的肥缺便是京畿都指挥使。照我朝典章制度而言,这个职位可以管辖京城所有军马,上起御林军,下至锦衣卫,无不出其手掌。只要抓住了这个职缺,侯爷手握京城兵权,实力定会大了一倍不止。”

秦仲海摇头道:“你这话不对。这些年来朝政大坏,京城势力各相统属,谁也不听指挥。咱们便是抓了这个指挥使司,也未必有用。”他自己是虎林军都统,道理上来说,也归京畿都指挥使管辖,但他只知这位老兄姓许,长得高矮胖瘦,却是不甚明了,可见一般了。

杨肃观微笑道:“典章毁坏,难道便不能改好么?照在下之见,只要抓住这个职缺,到时咱们只要能说动兵部顾尚书,再加上我爹爹与侯爷的力道,定可扩大京畿都指挥使司的实权。此举大出江充意料之外,届时他便想将职缺收回,那也为时晚矣。”

秦仲海想起那日他与顾家小姐神情亲昵,当即一笑,道:“咱们这位顾大人平素特异独行,从不与朝中三派结党,看来他定是爱杨及柳了?”

杨肃观微笑道:“秦将军取笑了。”

柳昂天轻咳一声,道:“照肃观的意思,咱们眼下便是要与江充联手,不知在座有无意见?”

秦仲海听了这话,心下已是了然。看来杨肃观事先早与柳昂天商量妥当,这次找他过来与会,只是照会之意而已。秦仲海打了个哈欠,知道自己口才有限,若要辩论,定然说不过杨肃观,反正事不关己,索性不再理会。忽然之间,想起了卢云,心道:“这当口要是卢兄弟还在,定会有所高见,我老秦自也能大闹一场了。”

他正自叹息不已,忽听伍定远沉声喝道:“柳大人,这事我反对!”众人闻言,心下都是一凛。

柳昂天咳了一声,问道:“定远为何反对?”

伍定远大声道:“侯爷!咱们若要与江充这帮奸贼联手共事,甚且还要共谋分赃,请问我们与奸臣有何分别?”

众人见他话说得极重,心下都是一凛。

杨肃观劝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将来咱们势大之后,早晚还是要将江充绳之以法的。”

伍定远两眼一红,眼前浮现出齐家满门惨死的模样,想起凶手至今仍是逍遥法外,忍不住心中一酸,大声道:“我过去只是一个小小捕快,杨大人说得那些高来高去的话,我一句都不懂!”

杨肃观眉头一皱,正要相劝,伍定远却用力挥了挥手,将他的话头压下,大声道:“我为了燕陵镖局的案子,一路从西凉赶到京城,千里奔波,并非是为了求官而来,我……我只希望沉冤得雪,还给苦主一个公道!几位大人若要与江充这奸臣联手,我……我明日便返回西凉,再也不必做什么制使了!”说到最后,竟然一拳重重捶在桌上,只听轰地一声,木桌已然四分五裂,崩塌在地。

当年伍定远初来京城,旋即交出羊皮,凡事只听柳昂天安排,可说行事谨慎,老实规矩。哪晓得一趟西疆归来,伍定远的脾气竟似身上武功一般,无端强了许多。众人不知他原来如此性烈,面色都甚骇异。

秦仲海心道:“我只道定远是天生的捕快性子,想不到也有如此血性。”一时心中满是佩服。杨肃观却想道:“原来定远这般沉不住气。唉,这关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可怎么劝服他才好?”

众人沉默无语,柳昂天更是叹气连连。伍定远自知太过激动,惊吓众人,当下歉然道:“我……我只是不忍血案沉冤,这……这才说得这种重话,请大人见谅……”说着双膝弯曲,竟尔向柳昂天跪倒,哭道:“请大人可怜燕陵镖局满门无辜惨死,万万不能和奸臣联手啊!”

柳昂天伸手扶起,道:“定远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我等凭什么自称是忠臣孝子?便是因为我们不与江充这干贼子同流合污,唉……看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伍定远叩首垂泪,泣道:“多谢大人!定远终生不敢忘大人恩德。”

杨肃观面色一变,此时少了羊皮制肘江充,若不能掌握江刘两派对决时机,趁机坐大,日后定会屈居下风。但他见伍定远如此激动,自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秦仲海倒是笑嘻嘻地:“没错,咱们一点不急,一切慢慢来,等江充、刘敬他们提高价码,咱们再说不迟。”

这夜聊到深夜方散,第二天秦仲海哈欠连连,又赶去禁城上工。他昨夜只睡了一个时辰,才到禁城,便往西角牌楼一钻,沉沉睡着。几名手下知道他懒性发作,都不敢吵他起来。

秦仲海正自好梦,忽听外头一阵锣鼓,跟着有手下冲进来,急道:“老大快起来了,皇上今儿个要去围猎,咱们可别迟到了。”

秦仲海给属下摇醒,听了情由,心下一惊,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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