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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怎可能拿住此人?想来可汗追捕太紧,萨魔索性被俘,也好借着锦衣卫的囚车,一来避开北方高手的追杀,二来又可安安稳稳的抵达京城。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安道京越想越怕,怪物要是真的入京,皇城腥风血雨,不知要死多少人,想起自己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心里不住发慌,只想找个法子传讯回去,好让众人有个防备。
只是情势异常为难,囚车里的怪物既奸且残,自己若要贸然行动,定会打草惊蛇,以这怪物武功之高,随时都能发难。安道京满心叫苦,只有佯做不知,在那儿苦苦装睡。
好容易挨到天明,安道京急忙爬起。他双眼发黑,兀自装模作样,大声叫道:“好一场睡!真个爽快啊!”话声甫毕,众下属纷纷睁眼揉睛,爬将起来,也都喊道:“好睡!昨夜真睡得畅快啊!”
众下属个个眼眶发黑,面色惨淡,哪像是饱睡一场的模样?照此观之,这群家伙没给迷香薰倒,十之八九全在装睡,就怕一个不慎,给萨魔发觉了,不见给人活活撕成两半。
那刘德满头是血,兀自在那儿大喊畅快,安道京又气又恨,急急走去,一脚便往他脸上踢去。刘德急忙闪开,陪笑道:“统领起得早啊!”此时陈旋也已起身,揉着眼道:“怎么了?可有事么?”看他睡眼朦胧的模样,只有他一人睡得安稳,丝毫不知惊险。
安道京哼了一声,努了努嘴,示意陈旋去看远处地下那滩血。陈旋猛一瞧见,登时大惊,正要大声嚷嚷,刘德眼明手快,忙掩上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
陈旋也是个醒觉的,心下惊疑不定,只把眼瞅着安道京,等他吩咐。
安道京压低嗓音,道:“大事不妙,那妖怪老早解开囚车铁索,随时可以发难杀人。”
安道京一边说话,一边瞄着囚车的动静,就怕给怪物听见了,不免提早动手。
陈旋脸色发青,颤声道:“那咱们该怎么办?立时出手火并么?”
安道京摇头道:“这人武功高得出奇,咱们千万别硬拼。待我飞鸽传书,先行知会江大人一声,等援军到来再说。”安道京向来精明,知道江充手下能人无数,只要拖延得当,朝廷定能请来高人降魔护法。等这些大人物一到,何必还要自己硬拼?自能留住性命吃饭了。
安道京怕萨魔发觉,便吩咐下属打点行囊,假作忙碌。他自己则悄悄取来鸽笼,提了纸笔,写了张字条,便请江充派人过来援助。到时不管是罗摩什过来,还是卓凌昭出手,总之都强过自己。忙了一阵,二人偷偷摸摸地走到树林里,方敢放鸽高飞。
白鸽冲天飞起,三人抬头望上,各自低声祝祷。忽然之间,囚车里一枚石子破空飞出,竟将白鸽击落下来,准头之佳,世所罕见。
安道京惨嚎一声,低声道:“完了!这魔头好生奸滑,不让咱们往外联系。”
刘德面色惨淡,低声道:“怎么办?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么?”
安道京皱眉苦思,这萨魔武功太高,随时可以破车杀人,己方说来不过三个好手,其余下属武艺有限,若要当场硬拼,实在挡不住这怪物的攻势。他心中思索,手上却没闲着,解开死鸽脚上的竹简,扔入脚边的淙淙小溪,盼有乡民百姓察觉,能将字条送到驿站去。
陈旋与刘德想起性命垂危,都是眉头深锁,神态甚为哀戚。
安道京见他们害怕,霎时嘿地一声,奋然道:“大家别慌,三十里外有处鹰险峡,地势极险,朝廷在那儿又有座驿站,守军足有五百人,咱们便在鹰险峡来场大厮杀!”说着重重往两名同侪肩上各拍一记,打气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哪!”
眼看陈旋、刘德唯唯诺诺,安道京心里抱定主意,一到鹰险峡,他老兄便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至于陈旋等人的生死,只有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
景泰三十二年,鹰险峡,九月二十三日,天阴。
鹰险峡,长三十里,乃是通往京城的一条捷径。此地既称捷径,必然客商云集,果然峡谷入口人声鼎沸,往京城贩货的、访友的、求官的,来往商旅络绎不绝,直把小镇挤得满了。镇上最大的酒铺名唤小莺楼,占了这等地利,自是生意兴隆,高朋满座。
小莺楼,顾名思义,此处自有不少莺莺燕燕。时近黄昏,大批旅人在此歇宿,众人一掷千金,欢饮唱歌,更显出阔气来。
这天,镇上忽然来了名怪客。
这人身穿红衣,身形巨大威武,面色黄褐,一望便知是个蒙古人。但即便高大些,肥壮些,还不至于让人怕,这人之所以叫人心里发寒,实在是因为他的眼神,好似不是人似的。
这人走到门口时,小莺楼的掌柜便知来了个可怖人物。他开铺做买卖几十年了,这种识人眼光决计少不了,心里不住祈祷,别让这人走进来。
世上不如意事,总是那么多,平日想要客倌进门,磕头也没人理会,但凶神恶煞赶上门来,却是推也推不掉。当那怪客跨进门里,伸手敲了敲桌子之时,掌柜心下叫苦,只觉霉气冲天,可又不能置之不理,当下急忙赶将过去,抬头陪笑。
忽然之间,脚下好像踩到了湿黏黏的东西,他低头望着脚边,看见了靴旁的血水。
淙淙血流,正从那怪客的红衣上滴落下来,流满了酒铺之中。
那不是红衣,而是血衣,沾满血浆的红衣裳。
那掌柜骇然出声,也许眼前的不是人,而是妖、是魔、是刚从地狱爬出的凶神恶煞。他望着妖怪,泪水盈眶,只恨自己平日节省,舍不得多吃些好的,恐怕日后再也吃之不着了。
那掌柜低下头去,全身发抖,那怪客森然一笑,伸手抚摸他的脸庞。
杀气传来,掌柜只觉自己的心跳已然停顿,想要移动脚步,却少了胆子,想打躬作揖,却没了气力。最后,他双膝软倒,语带哭音,悲声道:“爷要什么?”
那怪客眼光冰冷,朝店里的酒肉瞧了一眼,又朝店里姑娘瞄了一眼。那掌柜如何不懂心意?霎时磕头如捣蒜,连声道:“成……成……马上给您送上……”说着急急吩咐后厨送来酒菜,要姑娘们全数过来陪坐。
店中客人本有身强力壮的,但见了怪客的可怖模样,哪还敢罗唆什么,霎时走得一个不剩,店中女郎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可怪物上门,谁敢不应?众女花容失色,颤巍巍地走将过去,站在桌边发抖。
那怪客望着自己的酒杯,低吼一声。一名姑娘全身发抖,提着瓷壶,胆战心惊地斟上了酒。那女孩儿怕得厉害,双手着实拿不住酒壶,霎时之间,洒水不曾入杯,酒壶反倒摔落在地。
那怪客低吼一声,左手伸出,接住了酒壶,跟着右手一探,按住那女孩的头顶,似要惩罚她的无礼。那女孩尖叫起来,拼命要逃,但那怪物力大无比,手中微微用力,便如铁钳般夹住头颅,女孩儿身小力弱,如何能逃?当场泪如雨下,两手连连挥舞。
那怪物提起酒壶,仰头痛饮。只等酒壶喝干,便要捏碎这女孩的头骨。
掌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要差人去报官,却又不敢移步,只在那儿叫天叫娘。
“店家,看座!”
在这肃杀的一刻,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条大汉站在门口。这人身穿制使服色,左手提着行囊,右手戴了只铁手套,看他相貌堂堂,四方国字脸隐隐生威,却是位朝廷命官来了。
“店家!看座!”
那大汉唤了两声,见众人飕飕发抖,仍无人招呼自己,他满脸纳闷,摇了摇头,自行走入店户。
甫一入店,陡见店中老小面无人色,只盯着店中一张板桌。那大汉微微一愣,眼角飘移,随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西首角落里坐着一条巨汉,正举着手掌,按在一名女孩的头顶上,似乎要捏死她。
那大汉吃了一惊,他身为朝廷制使,不能坐视不管,当下跨步向前,走到板桌之旁,沉声道:“放了她!”那怪客不去理他,自管仰头喝酒,掌上微微发劲,那女孩儿面露痛楚之色,双目渐渐突出。那大汉见情势危急,哼了一声,铁掌拍出,便往那怪客手腕攻去。
那怪客冷笑一声,右手仍是牢牢抓住那女孩儿,左拳挥出,猛向那大汉回击过去。这拳力道雄浑,拳风劲急,桌上碗筷给狂风刮起,霎时摔落一地。
猛见那怪客武功高得出奇,那大汉也是吃了一惊,霎时真气涌出,铁掌瞬即加力。
拳掌相接,无声无息,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竟是不分轩轾。那怪客面露讶异之色,松开了右手。那大汉眼明手快,立时将那女孩儿拉开三尺,示意她退到一边。
那女孩儿高声尖叫,摔倒在地,店内众人又惊又怕,急忙将她抱了起来。
那怪客见杀人兴致被人打断,当场低吼一声,甚是愤怒。那大汉却也不惧。他抖开官袍,对面坐下,沉声道:“吾乃征北都督麾下,京城制使伍定远。敢问阁下堂堂一条男子汉,何故欺侮一个卖酒女孩?”
此人满身公门气味,手上又带着铁套,自是伍定远到了。前两日他本在押解漕运米粮,忽地接到了公文,要他孤身前来鹰险峡驿站,说有要务接应云云。好容易赶到此处,没见着朝廷驿站的人马,反撞见这名怪客,顺手便救了一各女孩儿。
那怪客沉默无言,眼光却是凶残冰冷。伍定远见他不似中土人士,正猜想他的身分,忽见大门外一名肥胖男子急急奔来,停在门口,跟着向他连连挥手,似在示意他急速离开。
伍定远眼光锐利,已认出挥手那人便是安道京,看他模样狼狈,全身浴血,不知发生了什么惨事。他心下大奇,正要站起询问,忽然之间,身前板桌疾冲而至,伍定远防备不及,霎时给撞上了腰间。
碰地大响传过,板桌已成粉碎。伍定远给巨力一撞,身子倒飞出去,撞塌了背后砖墙,倒在烂石堆中,死活不知。
门外那人正是安道京,原来这日正午,囚车甫人鹰险峡,安道京尚未开溜,“京城最快刀”陈旋已然发难,当头便向萨魔狂砍一刀。那萨魔早已有备,旋即破车而出,双方激战一场。萨魔虽只孤身一人,武功却是既高且怪,下手更是凶狠无比,己方好手无人能挡一招半式,霎时死伤殆尽。安道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生性奸滑,连连装死,总算给他逃出了虎口。本想怪客定往京城去了,便先逃回镇上,天晓得又在这儿遇上了他。
眼见萨魔缓缓转过头来,对着自己森然一笑,安道京全身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双手连摇,一步步向后退却。
猛听萨魔狂吼一声,声震屋瓦,店中姑娘无不掩耳大叫,纷纷朝外奔出。萨魔兽性大发,直向安道京冲来。安道京惨叫一声,便往一名姑娘背后躲去,抱住了她的腿,在那儿飕飕发抖。那女孩儿吓得大哭:“你……你一个大男人,别躲在我背后!”
安道京心魂俱碎,哪敢转身出来?反把身子一缩,更躲在那女孩儿脚下。萨魔哪管这些小丑心情,嘶嘶冷笑,斗大的拳头挥出,便要将安道京与那女子一并击死。
忽然之间,一道紫光闪过,斗大的铁拳如雷霆般击来,正中萨魔嘴角。这拳力道好重,只打得他弯腰后仰,几欲倒地。
只见一条大汉神威凛凛,怒目望向萨魔,正是伍定远来了!
天山传人,号为真龙,正所谓“神眙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伍定远身负真龙之体,怎能轻易便死?众人见伍定远非但未死,尚能出手御敌,无不欢呼起来,便连安道京也是高声叫好。
萨魔见敌人未死,更不打话,双手登时急攻,左右双拳各出八记,共计一十六记飞拳。拳力刚猛破山,举路却又诡异难测,正是他用以击垮鞑靼国高手哲尔丹的绝世武功。
快拳攻来,伍定远嘿地一声,跨开了马步,也是两手急挥,左右各出八记手刀,护住了全身要害。
手刀飞拳相互激荡,劈拍脆响不断,两人四臂急挥,都在以快打快。
那萨魔身长九尺,乃是罕见的巨汉,伍定远身形也甚高大,只比萨魔矮了几寸,二人激战之下,如同熊虎拼杀。客店伙计掌柜早已逃得一个下剩,店中桌椅给两人拳锋扫过,无不破烂粉碎。
安道京虽已逃到店外,但劲风扑来,却也觉得火辣辣的甚是疼痛。他见伍定远武功高得出奇,不由得心下骇异,暗想:“几个月没见这姓伍的动手,怎地武功练到这个地步?他妈的,那神机洞还真有些鬼门道。”
斗到酣处,萨魔见伍定远身手快得出奇,若要以快制快,自己实在占不到上风,须得另出奇招,方能制胜。心念甫动,身子兜转成圈,避开了伍定远的手刀,跟着化拳为爪,趁势扭住伍定远的臂膀。这招正是他的独门摔角绝学,中原人士无从得知,果然便一举得手了。
伍定远仗着自己力大,也不来怕,正要反身挣脱。忽然之间,萨魔向前一挤,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