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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海不待众人自相践踏,立时朝敌军冲入,用心只在江翼一人。李铁衫见他孤身杀回敌阵,惊道:“秦将军!你做什么?”
秦仲海大声道:“我要擒拿主帅,你快带着大伙儿逃命!”
话声未毕,秦仲海已然着地滚落,举刀掩杀,无数士卒都给他砍断双足,滚倒在地。他任凭兵卒在地下翻滚嚎叫,却不忙着结果性命,只想以此扰乱敌方攻势。果然敌军见自己人倒在地下,追赶的势头便自缓歇。秦仲海趁此良机,更是见缝插针,左冲右突,往江翼方向杀去。
江翼见他势如疯虎,无人可挡,忙道:“快放箭!”左右亲兵举起弓箭,急急朝秦仲海射去。秦仲海半空抓起一名副将,挡在面前,自己却缩起身子,只将那人当作了盾牌。那人连中数百箭,转眼便成刺猬一只,死得惨不堪言。
秦仲海将那刺猬人丢出,压倒当先几名士兵,跟着嘶吼一声,身子冲天飞起,便往江翼扑去。江翼大惊失色,转身往后方逃去,左右护卫齐来抵挡。秦仲海铁脚踢出,右手挥刀,转眼便将他二人了帐,他大叫一声:“姓江的!今日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仲海身影闪动,左手疾探,便往江翼背后抓去。只要能捉住此人,局面定能逆转。
便在此时,一柄刀砍了过来,招数颇见精奇。秦仲海心下一凛,凝神还了一招,只见来人身穿锦袍,阴恻恻地看着自己,正是锦衣卫统领安道京。江翼面色惨白,急急躲到他背后去了。
秦仲海冷笑道:“好啊!你这混蛋也来了!”安道京哼了一声,道:“过去看你贼头贼脑,本官早在疑心有鬼,果不出所料,你这小子真是贼出身!”
说话间,安道京举刀抢攻,秦仲海有意速战速决,正要出招将他了帐,忽然背后风声紧急,又是一刀砍下,这刀力道雄浑,来人武功竟是不弱。秦仲海急急举刀挡住,只见这人一脸正气,凛然地看着自己,正是金吾卫统领巩正仪。这人素来足智多谋,一见秦仲海杀向主帅,便知他有意挟持人质,此刻早已赶来护驾。
秦仲海摇了摇头,这人过去是自己的同侪,一同在紫禁城办事,算是有些交情,谁知现下却成了阵前大敌?他大喝一声:“老巩,刘总管一死,你便成了江充的走狗么?”巩正仪铁着一张脸,舞刀狂攻,却不打话。秦仲海见他神情郁闷,全不敢与自己说话,料他担忧闲言闲语,这才佯做不识。
秦仲海左挡巩正仪,右抵安道京,根本无力去管江翼,反而身陷重围。他急于脱身,登时骂道:“两个打一个,要脸不要!”
安道京冷笑道:“便是十个打一个,那也稀松平常!”秦仲海喝道:“无耻!”当下提刀便砍。安道京斜肩闪开,运起“九转刀”的招式,也朝秦仲海攻去。两人叮叮当当地连过数招,巩正仪见安道京抵挡不住,急忙出刀来救,他怕江翼疑心自己不忠,使的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秦仲海此刻武功大进,虽在安道京、巩正仪的围攻下,兀自占着上风,但他要提防身边军士暗箭偷袭,便不能不留力自保。忽在此时,后方吼声连连,不少兵卒给扔走踢开,只见一员虎将提着金瓜锤,急速赶来助阵,却是那蒙古凶神萨魔!秦仲海适才与他过招,情知此人武功非俗,功力远在安道京之上,着实是个劲敌。
三大高手联合出招,猛攻不止,一旁兵卒帮着戳枪放箭,一时险象环生。
情势虽然不妙,但秦仲海神功已成,战况越是不利,越能发挥潜力。那日他以残废之身,尚且攀上万仞高峰,此时身怀绝技,焉有惧怕之理?安道京见他越斗越勇,心下暗自惊骇,想道:“这小子武功怎么高成这样?以前倒不曾听说啊。”
安道京每接一刀,虎口便是一痛,当下暗暗留力,不与秦仲海硬拼对招,把大半攻势都留给萨魔、巩正仪两人去挡。巩正仪虽知安道京弄鬼,但人家是江充爱将,如何是自己能比?一时只得拼死出力,缠住了秦仲海。那萨魔却是个杀人狂徒,哪管这些无聊心机,一时间杀个淋漓尽致,不时还顺手打死几名朝廷步卒,神情好似鬼怪一般。
秦仲海看自己打不开局面,转头便往李铁衫等人望去,只见江翼逃过自己的暗算,此刻早已掉转大军,全力朝连环马阵攻去。敌军密密叠叠,如蚂蚁般一波波涌上,马阵全凭李铁衫、项天寿二人支撑,其余众人气喘吁吁,或伤或倒,无一能战。
秦仲海心里凉了半截:“完了!完了!咱们没救了!”那止观身中数箭,言二娘奄奄一息,两人挂在马背上,死活不明。止观倒下,遗下的防守重任便由欧阳勇接去。阵式后方本有欧阳勇、哈不二、陶清三人抵挡,欧阳勇一走,只余二人防守,更是险象环生,大见危急。
朝廷大军接连冲击,只等欧阳勇、哈不二等人一倒,阵式便要被破,到时李铁衫便再武勇十倍,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秦仲海惊急彷徨,眼看己方人马支撑不住,阵式随时都会给人冲破。他把心一横,暗道:“便算要死,咱也和兄弟们死在一块儿!”大叫一声,跃起身来,在一名军士头上一踩,便从万军头顶飞奔而过。只听脚下兵卒惊嚎不断,长矛大戟乱挥,却哪里伤他得到?
江翼早已缩身阵后,他见秦仲海如鬼如魅,在己方阵地飞来纵去,如入无人之境,一时气得连连跳脚,骂道:“安道京!巩正仪!你们两个废物是干什么吃的,快给我杀了他啊!”
安道京与巩正仪二人暗暗羞愧,当即举刀跃起,学着秦仲海的模样,一路从军士头上奔跑而过。那厢萨魔狂吼大叫,把步卒一个个举起扔出,也在人群中紧追不舍。
眼看秦仲海便要回阵,朝廷军马更是加紧攻势,直朝连环马阵扑杀,弓矢飞射,刀枪齐挥,长矛大戟茂密如林。李铁衫吼叫一声,铁剑从左到右急砍而过,立将前方十七八名兵卒腰斩。江翼看在眼里,心下自是大惊,寻思道:“怒苍群匪当真了得,不提那秦仲海,便这白发老头武功也是深不可测,无怪二哥这般惧怕他们。”
李铁衫武功太强,敌军不敢正面硬攻,便全力往最弱的欧阳勇杀去,一时又是长矛、又是飞箭。欧阳勇只凭单刀抵挡,如何挡得下这许多攻势?过不多时,只听他“啊”地一声惨叫,已然中箭落马。
哈不二、陶清等人守在阵后,一见欧阳勇坠落马下,霎时纷纷哭叫:“铁牛!”哈不二心神略分,竟也被飞箭射中,陶清大叫一声:“兄弟!”双手抱出,将哈不二接住,两人一起摔下马去。
右翼守将倒地,后头两员将领也已不支,连环马已然被破。其实怒苍群豪以百骑冲杀敌军数万,能支撑到这一刻,已算难能的壮举了。秦仲海虎目含泪,知道己方覆灭在即,心中直是悲痛难忍。江翼则是哈哈大笑,喝道:“来人啊!把这些人杀光了!”
一名将领纵马上前,提刀便往欧阳勇砍去。李铁衫、项天寿等人自顾不暇,秦仲海又给安巩二人缠住了,都是难以上前解救。
大刀砍落,欧阳勇死在顷刻,陡听一声断喝:“中!”
吼声如雷,一柄鬼头刀飞来,刀刮劲风,惨声大作,一时鲜血四溅,秦仲海、李铁衫、项天寿等人纷纷别开头去,不忍再看。
猛听敌方惊惶大叫,似有什么变故生出。秦仲海吃了一惊,急急探头去看,这一望之下,却让他也呆了,只见江翼手下大将早已惨死马下,身上还插着一柄鬼头刀。
鬼头刀重达二十斤,哪知竟有人能当暗器扔掷,秦仲海心下大喜,情知有人出手援救。他挥刀逼开安道京,闪过萨魔挥来的金瓜锤,提声大喊:“来将何人?”
远处一条大汉飞驰而来,他抽起敌人身上的鬼头刀,跟着将欧阳勇拦腰抱起,喝道:“某乃‘蛇鹤双行’郝震湘!特来解救贵山之围!”
安道京听得“郝震湘”三字,登时面如死灰,向后退开一步。
江翼大怒,喝道:“不过来了只孤魂野鬼,大家怕什么?再杀!再杀!”
众军发一声喊,又往郝震湘扑去,飕飕几箭射来,当先军士摔落马下,颈子上都插了只血淋淋的箭杆。江翼心下大惊,回头急看,但见远处人潮汹涌,竟有大批军马杀来,转眼便将郝震湘接应过去。
只见这路军马好生剽悍,蹄声激昂,大军掩杀,左路一人手持大弓,箭无虚发,正是“火眼梭猊”解滔;右路那人手提钢刀,见人就杀,却是“九命疯子”常雪恨。两人冲到郝震湘身边,三人混作一路,齐声喝道:“大胆奸臣!江东双龙寨全伙好汉在此,要借你的头颅一用!”大军猛攻疾冲,霎时便向朝廷军马正面冲杀。
江翼傻住了,喃喃地道:“这是何方反贼?从哪儿冒出来的?”
来军兵马娴熟,身穿重甲,已与朝廷大军全面混战。后头部队源源不绝赶上,保着正中一名儒将,但见左右高举两面大招,左首那面写着“江东太湖双龙寨”,右首那面大书“马军上将陆孤瞻”。却说是什么人这般了得?原来是怒苍山五虎上将之一、“江东帆影”陆孤瞻大军开到!
李铁衫得见故人,自是放声大笑:“老陆啊,你终于赶来啦!”远处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笑道:“怒苍山狼烟重燃,陆孤瞻忝为旧将,焉敢不至?”
秦仲海早知“江东帆影”陆孤瞻的大名,想不到却在此处见面。他大喜之下,急朝来路奔去,便要与众人会合。安道京上前阻拦,喝道:“大家把这小子拦住了!”
安道京呼啸一声,便与巩正仪、萨魔联手出招,将秦仲海围在圈内,口中冷笑不休:“贼小子,江大人一心要你的命,你想大摇大摆过去会合,哪有那么容易……”
他正说得高兴,猛听背后传来一声悲凉怒吼:“奸贼!你还记得我么?”
安道京回头一看,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只见乱军中奔出一条虎样大汉,领着数百军健杀来,正是昔日锦衣卫的枪棒教头郝震湘。
安道京当年做了亏心事,一见此人之面,不免全身发软,颤声道:“郝教头,你……你还活着?”郝震湘驾马狂奔,手中大刀闪动,怒吼道:“奸贼!你还有脸和我说话么?”
安道京一来心下有愧,二来武功不及,慌忙间不敢抵挡,便想朝后头窜逃。郝震湘哪容他从容走脱,一时接连猛攻数刀,怒声便道:“安道京,你为了一己荣华富贵,却把自己手下活生生害死,某今日要挖你心肝,看看是啥颜色?”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年郝震湘出生入死,全力替锦衣卫开创局面,最后却给安道京一刀捅落,落了个肝胆俱裂的下场。此刻再见这名奸徒,自是咬碎银牙,只想将安道京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鬼头刀下鬼神泣,只杀得当今锦衣卫统领险象环生。安道京料知抵挡不过,趁着巩正仪过来协防,急急滚落马背,跟着抱头鼠窜,窜回了大军之中,任凭江翼百般怒喝,都是打死不出。
原本三人联手围攻秦仲海,此刻少了安道京援手,对方又多了一名好手助阵,巩正仪与萨魔料知讨不了好,便也往本营退去。
双龙寨好汉天外飞来,战况急转直下,军心已见涣散之象,江翼惊怒交迸,骂道:“你们怕什么?不过是几千人,何足道哉!大家快加把劲,把他们全数杀了!”怒吼之下,军分三路,又往秦仲海等人全力包抄。
郝震湘见大军围拢,无暇多做打斗。他召集了属下,向秦仲海道:“敌军将至,请将军随我冲杀出去,与陆爷会合再说。”秦仲海哈哈笑道:“成!还请老哥开路。”
郝震湘更不打话,鬼头刀使得泼水不入,当下破阵杀出。秦仲海跟在他背后,给双龙寨好汉紧护核心,反而无所事事。他自十八岁上战场算起,哪回大战不是杀得满身大汗,何尝有这般清福享用?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习惯了。
江东兵马反扑而来,数千之众奋勇向前,已将秦仲海接应回阵。秦仲海哈哈大笑,大声道:“哪位是江东陆爷?秦某这里拜见了!”正喊叫间,一人缓缓驾马向前,拱手道:“秦将军,在下陆孤瞻。”
秦仲海凝目去看,只见陆孤瞻须长三尺,面如冠玉,虽在大军厮杀之间,气度仍是雍容华贵,丝毫不见奔忙之情。秦仲海一见此人,心中便生好感,大声道:“陆爷高义援手,仲海终身不忘!”陆孤瞻微笑颔首,道:“陆某身为怒苍山五虎之一,闻得山寨重建,焉有袖手之理?将军此言,可把我当外人了!”
此时战场厮杀,虽有双龙寨好汉救援,但敌众我寡,两边人数相差十倍有余,情况仍见紧迫。陆孤瞻沉吟道:“贼寇势大,平原作战不易取胜,咱们先回山寨,占据险要再说。”秦仲海早有此意,当即哈哈大笑,喝道:“正是!咱们一起杀上山去!”
李铁衫等人士气大振,齐声高喊,陆孤瞻举旗一挥,提声道:“众军听命,转进怒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