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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了擦眼角,又笑:“我来晚了,也没听到你们说热闹,待会闲了,弟妹可要给我讲讲外头的趣事……”
姜氏是一向不肯落于李氏之后的,闻言立即插嘴:“这怎么行,弟妹已经答应稍后到我院里坐坐……”
“亏大嫂想得出!”李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弟妹累了一天,怎好再劳动她?弟妹,等我收拾完了,就去你那瞧瞧。话说,自打我回来,咱们妯娌俩还没好好聚聚呢……”
“那怎么行?”姜氏还要说话。
☆、143为谁做主
卢氏手一扬:“干什么那么费事?今儿三月三,一会老爷他们也要回来,正好咱们摆上一桌。老二媳妇,你这一天不就张罗这事吗?怎么忘了?是舍不得把好东西给咱们吃?”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卢氏倒不是为了她们高兴,今天的事能偃旗息鼓,她已经很满意了,此刻只想赶紧把这页掀过去。而众人在一起热闹热闹,正好。
李氏一拍大腿:“瞧我这脑子,一见了弟妹,什么都忘了。我这就让后厨再加几个菜去……”
李氏扭了身出门,冷不防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这谁啊?没头没脑的?”李氏正待扬手教训,然而见是阮玉屋里的夏至,立马装作要抚平鬓角的样子。
卢氏已经不悦的皱起了眉。
夏至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扑向阮玉:“奶奶,不好了,您快回去看看吧。霜降,霜降要自尽了!”
什么?
众人当即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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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阮玉赶回院子时,只见清风小筑乱成一团。
一个中年女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号,管事婆子的官绿色妆花褙子上满是灰土,看起来此前当是在地上滚过了,任人怎么劝,哭声只是愈响。
而一个中年男子则负着手转圈,动不动还要往屋里冲,被千依跟百顺抱住。
再一细看,烈焰居的人几乎都跑主院来了,而她这边的下人则一会忙这边,一会跑那边,端的是个热闹。
屋里忽然爆出一声惨叫,直让人心惊肉跳。
春分从门里冲出来,满脸泪痕,直接跪倒在阮玉脚边:“姑娘,你快去看看吧,霜降,霜降她……”
阮玉疾步进门,但见三个二等丫鬟制住了霜降,而霜降的半边头发不仅散了,还短了一大截,墙角是一缕缕的碎发,随着卷进来的风,痉挛般的飘动着,旁边还甩着一把剪子,上面隐现血迹。
阮玉的眼睛当即就红了。
霜降是多么稳重自持的一个人,到底什么事能把她逼成这样?
“春分,外面到底是什么人?”
春分跑进来,来不及思考阮玉怎么连霜降的爹娘都不认识了,只当主子是要加以震慑,急忙如实禀报。
阮玉一想便是如此,再思及早时春分所言,顿时怒火万丈:“都给我撵出去!”
春分连连称是,赶出去传话。
外面的于婆子却是一声嘶吼:“小姐,四奶奶,你不能就这样赶咱们走啊。霜降不孝,你要替咱们做主啊!”
于连富也跟着哭喊。
方才他们只顾着闹腾,根本没注意阮玉回来了,这会连忙跪好,连哭带叫。
阮玉冷冷一笑,本是快步出门,而到了门口,放慢速度,由春分扶着,缓缓步出门外。
见阮玉出来了,脸上不见怒意,还带着笑,于氏夫妇赶紧往前膝行两步,扯开哭嗓:“四奶奶,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做主?做什么主?”
“霜降不孝,不仅不跟咱们回去,还把我们老两口给撵出来了。我们白生了这个女儿,如今不仅不给咱们养老,还敢违抗父母之命啊……”
“这我倒不明白了,”阮玉让春分支使小丫头给她搬了把楠木交椅,安安稳稳的坐下来,大有长谈一番的架势:“霜降是我的丫头,为什么要跟你们回去?还有什么父母之命……这都是怎么回事?”
“四奶奶有所不知,”于婆子抹了泪,急忙再往前挪了两步:“也是老奴之前没有跟四奶奶说明。老奴是想着,既然是好事一桩,四奶奶只有高兴的理儿,哪能不成全呢?”
阮玉轻声一笑,这是给她打预防针来了?若是她不同意,就是不明事理?
“奶奶身边这四个丫头都是跟着奶奶出嫁的,除了立冬,年纪都不小了。春分是早定了亲,自是不着急,可是霜降……”抹泪:“她还当自己小,可是跟她同岁的,都生了俩娃了。我自是替她急的。这不,前一阵子,有个善人,也是从前见过霜降一面,就看上了,想要娶她回去。若说她不过是个丫头,哪有当奶奶的命?可是人家的聘礼丰厚,不照一个普通官宦人家娶正室的差。我琢磨着,这也是霜降的福分,就应下了。上回就想跟奶奶说这个事,跟奶奶讨个恩典,可惜奶奶不在,所以咱们今天又来了,可是这丫头……”
又哭起来:“还没说上两句,就把咱们撵出来,还寻死觅活的……”
于婆子正自哭诉,屋里忽然爆出一声怒吼:“我就是死,也不给那老棺材瓤子当小老婆!”
于婆子扯高了个调门,哭得更大声。
阮玉接了小丫头递来的茶盅,拿盅盖拨了拨表面浮茶:“这老棺材瓤子是怎么回事?”
于婆子急忙眨眨眼:“奶奶别听那丫头胡说,赵员外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年纪大,知道疼媳妇。而且身体棒着呢,再活个百八十年没问题!”
“哦,”阮玉将茶盅交还到小丫头手里,拿帕子拭了拭唇角:“这么说,我还活不过他呢……”
众人一怔,有人笑出了声。
金玦焱站在人群中,一直在观察阮玉的神色,听闻此言,也不禁勾了唇角。
于婆子今天骨碌了一身土,就想弄霜降个没脸,好乖乖跟她回去。不想事情完全不按照她预定的发展,而她又急于达成目的,于是不顾于连富拽她的衣角,连声道:“这怎么可能?四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还有人笑,于婆子便有些懵:“四奶奶,咱也甭说旁的了。霜降这丫头是一定要跟咱回去的。人家说,就看她好,八字也合,便不讲那些个虚礼了,三日后就抬她过门!”
“若是我不肯放人呢?”阮玉瞥了眸,慢条斯理。
“不肯放人?”于婆子傻了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四奶奶,你可不能坏人姻缘啊!”
“霜降的姻缘,我自有主张,就不老您二老费心了!”
“怎么不让我们费心?父母之命,天经地义!”于婆子叫唤起来:“我养她这么大,难道还不能给她做主了?四奶奶……”
“没错,霜降长到这么大,的确有您二位的功劳。但是二位别忘了,霜降是家生子,自打她出生,就是我们相府的奴婢。而今跟了我,就是我的丫头。试想,若是我不能为她做主,还有谁敢越过我去?难道比我这个主子还有能耐了不成?”
“四奶奶,话不能这么说……”
“好,那就换个说法。”阮玉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敢问霜降的卖身契在谁手里,你们二人,卖身契又在谁的手里?我只听说主子能给奴才做主,倒没听说奴才要给奴才做主的。既然我是主子,霜降是死是活是打是卖都有我说了算,哪个敢多嘴?没有王法了不成?”
“四奶奶,老奴并非想越过四奶奶,只是事情来得急,一时来不及跟四奶奶商议。如今婚事已经商量妥了,若是霜降不肯嫁过去,那边就要拿我们老两口是问啊。四奶奶,求求您开开恩吧!”于连富连连磕头,大放悲声。
“婚事商量妥了啊,”阮玉歪着头,一副不解模样:“那不是您二位的事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于婆子只觉阮玉蛮不讲理,以前在相府见了,不过是个矜贵得目中无尘的官宦小姐,怎么如今跟个破落户似的胡搅蛮缠?
一时之间,也不讲什么尊卑了,霍的站起:“四奶奶若是不放人,我们就……”
“你们就怎么着?告我啊……”阮玉噗嗤一笑:“想来你们今天来到这,我爹还不知道吧?”
二人神色一变。
阮玉就笑了笑,掸掸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估计你们也是不怕他老人家知道,因为得了金银,又得了小庄子,谁还甘心做奴才?到时赎了自身,过快活日子,我爹就算想找麻烦,也得顾及官声不是?”
“四奶奶……”
“还是别叫了。既然你们有这么好的打算,不妨就照着打算走下去。反正人是我的,你们要是敢硬抢,也得看官府答不答应。金家虽然是商家,亦是奉公守法,如今又是皇商,也不知若被惊扰了会是个什么罪过……”
“四奶奶,”于婆子忽然跪地,爬到阮玉跟前,抱住她的腿:“霜降若是不肯嫁,小栓他……他就保不住了啊!”
小栓是谁?
阮玉眨眨眼,不过估计是于婆子的儿子,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又犯了怎样的错,竟要牺牲了姑娘的终身来成全。
“你二人生为父母,如何不知手心手背都是肉?霜降虽是个丫头,可是你们不疼,我还疼呢!”
阮玉转身进屋,丢下于婆子的嘶喊:“老奴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阮玉恨恨的摔上门。
往里迈进一步,又叫了夏至过来:“告诉春分,立马把人撵出去。再查一查,今天是谁当值,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日后不经我允许,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在大门外等着!还有那些粗使婆子都是做什么的?就任由他们这么闹腾,是想给谁看笑话?整天就这么点活,也干不明白,还能不能办事了?不能的话都给我滚蛋!”
☆、144下不为例
夏至见她真动怒了,急忙屈了膝,就要往门外赶,可是一个声音恰在此际传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赶出去?今天守门的是谁?今天当值的管事又是谁?都给爷叫到后院领板子。以后再这般门禁不严,谁都往里放,加倍处罚!”
夏至偷偷瞅了瞅阮玉,见她身形不动,头也未回,只攥着帕子的手缓缓收紧。
夏至连忙转身出去了。
院内,任于连富跟于婆子如何闹腾,说什么“金家的下人还敢管咱们相府的人”,都被堵了嘴拖出去。
于婆子腿踢得老高,鞋都甩飞了一只。
百顺瞧了瞧金玦焱的脸色,拿棍挑了那只鞋跟着送出去。
春分打量今天金玦焱也是帮了阮玉,便走上前,打算施礼道谢。
金玦焱已经转了身。
此刻,他居高临下,而暮色四合,便映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阴气森森,煞是骇人。
“据我所知,你们姑娘已经嫁为金家妇,再这么姑娘姑娘的叫着怕是不妥吧。你伺候四奶奶多年,资历跟年纪都是最长的,这点规矩都不懂?今儿幸亏是我听到了,若是……”
冷笑,甩了一句:“下不为例!”
就返身离去。
春分哪见过这阵势?平日里就是阮玉生气了,也是和颜悦色,或是委婉的提点她,这般被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还是头一遭。
她不禁有些懵,直到金玦焱进了烈焰居才回过神来。
这工夫,阮玉的第二个决定又下了,提三等丫头穗红为一等丫头,补立冬的缺。
因为她进院的时候,只有穗红行事得法,就越级提拔了她,顿令对这一位置虎视眈眈许久的众丫鬟哀叹连连,可也不敢抱怨,因为主子正火大着呢。
立冬则颇为失落,因为这意味着,她再也回不到阮玉身边了……
霜降终于被解放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谢奶奶搭救!奴婢不想连累奶奶,奴婢已下了决心,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阮玉看着她左半面乱七八糟的碎发,叹了口气:“说什么连累?你是我的丫头,好生在院里待着就是……”
她还开了句玩笑:“你若走了,谁来管我的嫁妆?”
霜降摇头,咽下两眼的泪:“奶奶,你有所不知,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我爹跟娘已经接了聘礼,都用了不少了。小栓又……”
“小栓是怎么回事?”阮玉由夏至扶着坐到椅子上。
这一落座,方觉满身疲惫。
霜降咬咬牙:“也不知是在哪轧了坏道,才十三岁就进了勾栏院狎妓,跟人争风吃醋打起来,偏那人还是赵员外的庶子……”
阮玉明白了。
这不能不让人怀疑是个圈套……诱了于婆子的独子入瓮,然后恩威并施的求娶霜降。
阮洵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只要霜降点头就行了。
可是霜降不同意。
阮玉默了默:“霜降,你跟我说实话,我今天这样对待你老子娘,你恨不恨我?”
霜降犹豫片刻,摇摇头,眼泪却掉下来。
阮玉便叹气。
当时她只顾着一时之气,要把霜降解救出来,其实也是因了她前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