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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那边!那边有人!”她很执着。
金玦焱真想怒吼,你知道我现在每迈一步有多费力吗?你还让我背着你闲逛?
然而阮玉见他不动,竟要从他背上跳下来。
他急忙抓紧她:“你疯了?”
“快,快,就去那边!我听到了庞七的声音,还有方卓……”
不提庞七还好,一提,金玦焱就是一肚子气。
他们失踪都一天了,那群家伙竟没一个进来找的,看他出去不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快,真的,相信我!”
好吧,就信她一次。
金玦焱犹豫片刻,朝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左左左,右右右,左右左……
又是昨天的路子,金玦焱几乎要崩溃了,可是她不停的给他打气:“有蒋佑祺,有康显,有贾焕珠……小圆也来了……”
他简直不知到底是谁疯了。
“十三娘在哭,贾经在说风凉话,阿袅……”她顿了顿,换了个人:“庞维德揪住尹金的领子,要他调御林军过来……”
金玦焱恐惧……果真是病严重了。
不过他发现,随着他们的行进,树木好像变得稀疏起来,信心不由大增。
再走了一阵,他也听到人声了。
他不敢猜测这是不是幻觉,只加快了脚步。
☆、164旧爱重逢
当他背着阮玉走出林子时,只见远处聚着一群人,看起来正在激烈的争论。
他感到自己在一步步的接近人间,然后发现,他们在讨论如何寻找并拯救他跟阮玉。
他们列了若干个计划,用这个反对那个,再用那个驳倒这个,其中还包括如何能保存实力不至于重蹈悲剧。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就在忙这个?
金玦焱觉得自己陷入了梦境。
不知是谁发现了他,然后爆出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他,怔住,欢呼并惊叫,然后轰的围上来。
声浪霎时将他跟阮玉淹没,他根本就听不清每个人在说什么,只觉这些混乱让人无比烦乱。
“让开!”他怒吼。
人群一静,继续兴奋。
他几乎要发疯了,若不是现在精疲力尽,真想将他们一腿扫开。
“季明当是累了,大家还是别围着他了,让他回去歇歇,待日后再去探望。”
说话的是尹金,他是唯一没有过来凑热闹的人,可是金玦焱发现,话虽是对自己说的,那双凤眼却瞧着阮玉,目中隐现忧色。
心里开始不痛快。
身子一转,挡去尹金的视线,却对上贾经的阴阳怪气。
“我就说嘛,金四没事,就是跟媳妇去林子里耍了耍,嘿嘿……”
小圆很不满他的油腔滑调,上前一步:“还不是你,咱们说什么你都要瞎搅合,还不让尹三公子插手,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自然是好心……”贾经转了转泥金折扇,小眼一闪,忽的凑到小圆面前:“咱们若是贸然闯进去,可就打扰了金四爷的‘好事’了……”
借了人群的拥挤,贾经好像绊了一下,往前一抢,油乎乎的嘴就要戳到小圆脸上。
小圆惊叫,庞维德往前一挡,一把推开贾经:“贾经,你少放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
贾经摇头晃脑,丝毫不认为自己方才的轻薄有何不妥,倒觉得庞维德搅了自己的好事很没有眼力,全不顾那是小圆的相公,只上上下下来回扫量金玦焱跟阮玉的狼狈:“这不明摆着吗?庞七,你是过来人,可不要跟我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嘛,只要不是头上长角,男人还不是……呵呵,更何况金四奶奶这脸蛋,这身段,这股子媚劲……唉,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金玦焱见他肆无忌惮的打量阮玉,言语表情还这么龌龊,顿要冲过去揍人。
众人急忙拦住。
这么撕来扯去,金玦焱怀里的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众人知道金玦焱的脾气,都只挡着他劝着。
贾经倒被隔离在外,趁人不注意,把那被踩得灰突突的物件捡了起来,藏进怀里。
在劝架、询问他如何寻到阮玉、在林中有何奇遇、又如何脱险、俩人怎么弄得如此狼狈的混乱中,金玦焱发现,阮玉不知何时没了动静,头软软的垂在他肩上,即便隔着衣物,亦是热得烫人。
他大吼一声,成功将众人镇住,然后突出重围,也不顾他们在后面狂呼乱叫,背着阮玉,大步奔向一辆马车。
也不管是哪家的车驾,只将阮玉往车里一放,就亲自执鞭,急急往山下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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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桐每走几步,就回一次头。
身后跟着一只小黑狗。
自打昨天,它就跟着他了。
当时他正在林中弹琴。
端木秀等人成立了青莲社,因为自己与佟昕宝相识,硬被他拉来充门面,要与春日社对抗。
他对这些社啊团的都不感兴趣,他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尤其是……春日社有金家四公子金玦焱,是他曾经的弟子亦是唯一的弟子的相公。
关于阮玉……
事情既然过去了,他便不愿去想。想又有什么用?他早就知,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他只需看着,从没有奢望过拥有。
因为她是天上仙,是要匹配神人的,而他……空有才名,家徒四壁。
不是没有想过参加科举改变命运,进而飞黄腾达,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就跟中了魔咒似的,他的文章分明是极好的,是众所公认的,可是主考官就是看不上,连同进士都没有中过。要么就是临考前大病一场,只能躺在床上,默默的听外面的人谈论这场科举。
久了,心思便淡了。
或许他就是这个命吧。
只是家中本无营生,父亲又早丧,母亲靠给人洗衣维持家计,他作为名扬京城的琴师,虽然经常会被邀请参加各种宴会,于人前演奏,可那些人都是他不喜欢的。
庸俗,市侩,势利,低劣。
仗着有几个臭钱或在朝堂上当个一官半职,对被誉为京城四美的他很是挑剔嘲笑并为难。
他能怎么办?
他有数次拂袖而去,转瞬人家就打上门来。索性拒绝赴宴,可是银子从何而来?难不成让他二十几岁的人还要老母养活?
这都是小事,他慢慢就学会忍了,可是令他作呕的是,那些达官贵人中竟有极其卑劣者,居然把他当作……
肥胖的手去摸他的脸,油腻腻的嘴就要凑上来……
为了摆脱这些屈辱,他投靠了阮洵。
其实他是很不耻阮洵的,一个二臣,但凡有些骨气的人都要鄙弃。
只是有时,骨气不能当饭吃,只有放下,才能活得像个人。
阮洵待他不错,抛除不堪的名声,那是个和蔼的人,月例也很丰厚。似是知他家境困难,逢年过节,不仅给红包,还使人往家里送菜,就好像非要大家知道,他是他阮洵的人。
当然,名头都是很好听的,无非是他教习用心,天下难得。
有人便笑他,亦有探听之意:“阮洵只一个女儿,该不会要招你做了上门女婿吧?”
他也这么怀疑过,可是,谁要做那二臣的女婿?纵然不是入赘,仅凭那个名声,就不可能!
阮洵虽夸他教得好,可是开始时,他并不用心,原因无非在此,但渐渐的,他的女弟子让他无法再硬起心肠了。
她总是那么温顺,总是那么听话,还很胆小。
初时,他常因为她一个指法的不正确而大发雷霆。
她想哭,可是泪就悬在眼角,然后低了头,手指颤抖的,却是拼命的练习。
当时,他只是关注于自己的心情,叹英雄气短,好汉折腰,从未想过她的感受,直到有一天,她的丫鬟哭着对他说,小姐练了一夜的琴,手指都弹破了。
可笑的是,他还以为她娇气,直到他看到她破损的指尖。
她叫阮玉,名字很好记,软玉温香……
她的人也的确如一块阮玉,润泽而清透,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光艳起来。
其实她在学琴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全凭了苦练,竟也在京中小有名气。
而她为何这般刻苦,他知道,可是从未挑明。
因为,她是相府千金,是天上月。
因为,她是阮洵的女儿。
他慢慢开始纠结,这种纠结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严重,在听说她跟金家定亲的那一刻,他弹断了一根琴弦。
断弦不吉。
不过,一切该结束了。
一想到结束,先是感到解脱,而后是惶恐,是空茫。
但是他不敢表露,因为他是季桐,是人们心中认定的飘然于世的谪仙。
只是她的目光屡屡让他几乎撑不住这种伪装。
那些日子,他竟暗自祈祷,让她出嫁的日子快快到来吧。
可是就在她出嫁的前一日,她忽然来到琴室。
他正在抚弦,确切的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手指习惯的放在弦上移动。
然后一个折成方胜的纸条落在了琴弦上,随着琴弦的拨动,一跳。 他下意识的接住,再抬头时,只看到她消失在门口的一角粉蓝裙裾。
收回目光,展开纸条,顿时一惊。
那夜,月光如水,将柳枝尽染。
眼前,是通往院门的小径。
身后,是母亲的轻咳,还有映在窗上的剪影。
现在日子好过了,可母亲还是忘不了过去的习惯,正翻找了衣裳缝补。
即便不回头,亦知母亲眯着眼,动作缓慢的穿针引线。
他对着院门望了好久,想象她是不是一时冲动。
女孩子在这样的年龄是很容易产生幻想的,他已经习惯了。
又想她是不是被禁足家中,为明日备嫁。
还曾想,她或许真的去了码头,但见他不在,失望折转。
攥紧了拳。
他是不想让她失望的,但是他怕自己赶往码头的时候,会失望。
是啊,她是他的水中月,又怎会……
更何况,他怎能为个二臣之女折了气节?
还有,若他们当真出逃,她能忍受同他在一起的贫困吗?她能像他的母亲一样为他含辛茹苦,浆洗针线吗?
☆、165难言之隐
是了,她也会女工,但她的手是用来簪花绣朵的,而非缝补旧裳。
而且,他还有母亲,他走了,母亲怎么办?私逃的名声不止会加于他,更何况,一旦被追回,他便是个拐带管家女眷的罪名。
于是他只对着满院月色,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是她出嫁的日子。
他在家里呆不住,然而出了门,便听说阮相的千金凌晨在码头被捉,其时正打算同他私奔。
他没想到她竟会在那里守了那么久,一时后悔他的失约,如果他前去码头,对她说明一切,她或许会放下心结。可是当时,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可是接下来,就是恐慌。
因为他不知人们是怎么把他跟她联系到了一起,这本是秘密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还张扬得到处都是?
但也不用他解释,因为人们很快就看到了他,讶异的同时痛斥阮玉的不知廉耻与自作多情。
可是他,无法为她辩驳。
因为,他是季桐,是超凡于世的人物,是不与任何污浊同流合污的人物。
可是自那日,她的一双眸子便总是浮于眼前。
那是双极美的眸子,清澈,明亮,水波盈盈。
那本应是双快乐的眸子,可是对着他时,总是欲语还休,情意勃发又暗隐。
然后,那双眸子又出现在梦中。
梦里,他将唇印在她的眸上。
他听说她过得并不开心,担心的同时还有一丝窃喜,亦不无内疚。
他开始疯狂的想象,若是那夜他去了码头,今日会如何?
明知不可能,明知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可还是无法遏制的想。
然后,她的才名在一夜之间就像院中的春草一样萌发了。
他感到陌生。
阮洵倒是为她延请了不少名师,各方各面,可她从不是一个出挑的人,早前的名头,无非是因为父亲的丞相身份罢了。
当然,她也有值得称道的,譬如双面绣。
只是这一回,势头实在迅猛,迅猛得让他好奇。
加入青莲社也有她的原因,因为她的相公,是春日社的人。
那个家伙……
他轻轻一笑,多少有些不屑,而因了她,更为不屑。
他想见她,又怕见她,但还是借了个由头来了。
他穿了新制的青色长衫,临出门前打量了下自己。
他到得比较晚,然后听说春日社的人早来了,只跟他们隔了两个土丘,可隐约听到那边的吵嚷。
他们要他弹琴。
其实他弹琴是有讲究的,若非谋利,总要看心情。
当然,佟昕宝为了“收买”他,是许了他银子的。
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