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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你懂得还挺多的……”阮玉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181神秘画卷
她是实话实说。今时今日,她的确觉得,他并非是人们口中那种一无是处的混世魔王,而且他在谈到这些他所认定的宝贝时,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光彩。
不似与她吵架的剑拔弩张,不似同她一起外出视察店铺与庄子的成熟稳重,亦不似面对温香时的紧张与略带伤感的风度翩然,而是一种自内而外,自然而然的自信与从容,只不过……
金玦焱抚摸着卷轴,慢慢把画卷起,笑了笑,却极具讽刺:“有什么用?吃不当吃,穿不当穿,既不能走马疆场建功立业,也不能高中科举光耀门楣。我这点本事,是最不值一提的玩物丧志……”
“怎会?”她急了:“花有千种,各领风骚,即便是草,也有自己的姿态。或许今时不被承认……就像那些瓶瓶罐罐,当初它们也不过是普通的东西,可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经历了人们的认可,现在岂非价值连城?所以不要太早的否认自己,什么走马疆场,什么高中科举,世上的人为此汲汲营营,又真正成功了几个?而你所会的,却不是旁人轻易可得的,又何必妄自菲薄?要知道,在你羡慕别人的同时,他们也在羡慕你呢……”
看着他的眼睛:“是真的。就在刚才,我还不以为然,可是现在,我就很羡慕你,想着若是能如你这般博学该多好?但我知道,这些本事,是我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她说的是实话,即便是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哪怕是率先起步,也未必比得上那些才能天纵之辈。这点,她认输,也从不勉强自己。
金玦焱本是若无其事的听着,本是以为她在安慰自己,因为他被人嘲笑了太多,哪怕是偶有夸奖,转过头来,依旧是对他的不屑,他早已习惯,可是此刻,他望向阮玉的目光郑重起来。
这个女人,她总是能发现腐朽之下的神奇吗?总是能无所保留的表达对他人的真心实意吗?譬如对阮洵,譬如对他……
这么多年来,他在人们的嘲讽中,在家人的失望与责骂中摸爬滚打,由开始的不忿到如今的不羁,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架势,他以为他就这样了,所以愈发放旷。
从来没有人肯定他,支持他,相信他,赞赏他,他一直踽踽独行,可是今天……
“阮玉……”
“嗯……”阮玉正打开一幅画轴,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笑着对他:“这幅画是真品!”
“你说真的就是真的!”他只目不转睛的看她,仿若初识般的细细打量。
阮玉怀疑的扬起眸子:“你在敷衍我?”
“哪有?”长指一抬,轻轻拭去她脸上的一点灰尘。
轻柔的触感,就像细石落入碧湖,咚的一声,在她心底荡起层层涟漪。
阮玉的心神忽而恍惚。她有些迷蒙的看着他,就仿佛隔着水面,于是他的脸一漾一漾,连声音都跟着微微波动:“这是南宋山水画第一神作,为与李公麟同乡的李姓画家所作,价值不可估量……”
气氛忽而暧昧,俩人就默默的望着彼此,除了微尘悠悠飘过眼前,一切都仿若静止。
然而一阵风吹来,微尘忽的一卷,就好像蚊蚋的足拨动蛛丝,发出一声根本听不到的却足以震动心弦的轻响。
不知是谁率先动了一下,暧昧陡然飘散,二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天看地的乱瞅了一会,其中数次目光交接,都跟被什么扎到般吓了一跳。
尴尬了半晌,不约而同的睇向对方。
“你……”
“你……”
“咳咳……”
“呃……”
“你还……”
“你有什么……”
声音再次不由自主的撞到一处,俩人怔了片刻,又不谋而合的想笑。
“咳咳,”金玦焱以拳捂唇,清了清嗓子,眼睛装模作样的打量其余箱柜:“时间不早了,还是继续整理吧……”
阮玉两颊发烫,只低头“嗯”了一声。
接下来便有些诡异,金玦焱无论说什么,阮玉都只简单回以一个“嗯”,直到金玦焱望向她,她方醒过神来:“嗯,那个,呃,你怎么这么快就做出了判断?是欺我不懂行吗?告诉你,这不仅仅是犯罪,还是在砸自己的名头!”
话一出口,她立即找到了平时的感觉,连调门都跟着高了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壮大声势。可是对上他的眸子,又莫名其妙的心虚,于是嗓音更提升一节,色厉内荏的瞪视他。
奇怪的是,金玦焱此番竟没有生气,只静静看她:“非要翻来覆去的看才算认真吗?有些东西,一旦太过熟悉,便已了然于心……”
似是在说古董,又似是在说她听不懂的话,却令她再次心慌。
她今天是怎么了?
她急忙调转目光,站起身,又不知该往哪去,只顺手掀开乌木梨花雕漆的妆奁大箱笼。
里面是清一色的绫罗绸缎,触手凉滑,她就下意识的翻弄,借此掩盖不安,结果折腾出了一股子樟脑球味,呛得她直咳。
金玦焱也站起身,见了箱笼里的东西,顿时笑了:“这些可留不得,还是早用为妙。”
也伸手翻了翻:“让咱们看看四奶奶穿什么颜色最好看!”
说着,倒当真帮她认真挑选起来。
“大红?现在天太热,穿着发闷,水红倒不错……葱绿?倒挺水嫩,可是太过轻佻,不好!诶,这蜀锦不错,就是不适合这个季节穿……唉,我说你们相府是怎么弄的啊,怎么质地不同的料子都装到了一起?这没个当家主事的是不行!”
他啧啧了两声,继续翻腾:“绮罗纱、鲛纹缎、迷离繁花丝锦……阮玉,我看你一会还是先把这些收拾一下吧。我真纳闷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对衣服首饰这么不上心?你瞧瞧……”
他本想拿钟忆柳打比方,可是皱皱眉,又咽回去,转念一想,阮玉不事装扮倒也挺好。
嗯,挺好。
他正偷着乐,忽的眉心一动,手在箱底摸了摸,缓缓拿出个物件。
是一只嵌螺钿的沉香盒子,一尺来长,拿黄金的暗扣扣着,很是精致。
“是画?怎么会在这里?”阮玉盯着盒子,心里纳罕。
金玦焱无可奈何的瞅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说,这种事怎么能问我?
不过经过这通折腾,他也发现了,阮玉似乎对这些东西很不精心,虽然里面的确有些好玩意,摆放也算整齐,照顾也算周到,可是良莠不齐堆在一处,就好像把珍珠跟土坷垃穿在一起当项链,让他这个视宝如命的人有一种英雄扼腕之感,他觉得他有必要找机会给阮玉上一课了。
“看样子,还是珍品呢,否则你怎么能把它藏在这?连盒子都这么精致,这到底是谁的神作?”
阮玉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金玦焱将盒子打开,还做出准备膜拜神品的样子深吸了口气,逗得阮玉想笑,亦随之好奇起来……如花究竟藏了怎样一幅佳作?
金玦焱的动作很郑重,阮玉的目光也跟着紧张,然后便见盒盖慢慢开启,现出一卷画轴,拿红绳系着,安静的躺在里面。
俩人都不由自主的吐了口气,阮玉还在开玩笑:“该不是藏宝图吧?啊,万一你见财起意把我灭口怎么办?”
金玦焱简直被她的天才想象力打败了,没好气的回了句:“若是藏宝图,我倒要小心你了,成亲第一天就被你打了个大包,如今还不知要把我怎么样呢……”
“你还说?要不是你先骂我,我怎么会打你?”
“哎呀,要不是你先砸我的东西,我又怎会发火?”
“金玦焱,你是失忆了么?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砸东西?”
就这会工夫,俩人便拌起嘴来。
金玦焱正打算继续揭发她私奔一事,又猛可里打住。
他对着画轴看了半晌,方幽幽道:“阮玉,若是当初……”
思及当日之事,阮玉又委屈又窝火,忽听了这半句,没好气道:“当初怎样?”
金玦焱顿了顿,笑:“没什么……”
忽然想起一事,睇向她:“这不是你的嫁妆吗?你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
阮玉差点脱口而出“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好在打住了,一把夺过盒子:“要看就看,啰嗦什么?”
毫不客气的掏出卷轴一把扯开。
“慢,慢点!”金玦焱急忙夺过来。
阮玉再这么粗心大意迟早将他吓出毛病。
结果卷轴就这么唰的展开,俩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在上面。
不是藏宝图。
阮玉有一瞬间的失望,转瞬又笑自己,真是小说看多了,哪来那么多的藏宝图?
却见金玦焱一边看一边点头:“好像是武功秘籍。你弄这个做什么?打算防身?你打得过我吗?”
☆、182风流绝畅
“金玦焱……”
“还是让本大师指点指点你。你看这两个人,一俯一仰,这是在过招。再看这两个,一盘一绕,这是在对坐练功。还有这两个……”
“怎么都两个两个的?”
“你懂什么?两个才好见招拆招,日后才好打群架。喏,看到了没?这不有三个吗?还有这里,一群人……呃,这个招数是……”
“这好像是个丫鬟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练功,画出来做什么?”
越看越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画上的人穿的越来越少,到最后……
“啪!”
也不知是谁先合上了画卷。
阮玉脸红得像滴血,转身要逃,结果一头撞到了墙上,方想起这只箱笼就靠着墙壁,而身前身后不是柜子就是箱子,若要跑,唯一的出路在左侧,偏偏还堵着个金玦焱,可是她现在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金玦焱只盯着卷轴发怔,捏着画轴的指尖都发红了,还在颤抖。
“呃,是唐寅的《风流绝畅图》。他一生穷困潦倒,有时就靠画春……呃,这套图很有名,据说早已失传,却不想,在你这……”
阮玉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赶紧调转目光,心跳砰砰,再加上方才那剧烈的撞击,有昏厥的趋势。
“这套图共有24幅,十分有名。别看它年代近,可是你这些嫁妆加起来都比不上它。想来岳父大人也算有眼力,这么难找的东西都被他……”
“你还说,你还说……”
阮玉这边窘得不行,偏偏他还在那如数家珍,就跟文物鉴定似的,还表扬上了阮洵,简直是……
“你……我要回去了!”
也不管他应不应,推了他就挤出去。
金玦焱要追她,迈了两步方想起手里还攥着画轴,急忙放回去,小心翼翼的压在箱底。
“阮玉……”
春分见他二人一前一后的奔出。
阮玉脸红红,金玦焱则目闪闪,俩人身上还都沾着灰……
嗯,什么情况?
阮玉谁也不敢看,埋头就走。
“阮玉,阮玉……”
金玦焱追在后面。
春分怔了怔,急忙跟上,一路狂想……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阮玉!”
金玦焱追上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阮玉要挣,没挣开。
春分停住脚步,但没敢上前,她隐约觉得出现了什么变化,只是这变化是好是坏,她暂时没看清。她的心里有些乱,她得捋捋,捋捋……
“干什么?”阮玉见挣不开,压着嗓子低吼,又拿眼睛往两边看,一副做贼模样。
金玦焱只觉手下的肌肤即便隔着罗纱都能感觉到它的凉滑细腻,像玉一样,而他的掌心火烫,正好拿着降温,于是愈发不想放手,尤其是见了她这种躲闪的样子,心里不知是恼还是喜,只轰隆轰隆跳得眼前发花,就这么僵持了一会,手心已渗出丝丝的汗。
“放开我!嫁妆你也看了,心愿不是实现了吗?快松手,我要回去了!”
金玦焱死定定的看着她,就是不放手。
阮玉觉得自己要发疯了,看了那种东西,还是跟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金玦焱……上帝啊!她现在只恨不能刨个坑把自己埋了,想到方才俩人还瞧得认真,一个一本正经的分析,一个虚心受教的聆听……
天啊!
嗯,金玦焱不会早就见过那种玩意吧?
没准,大学里的男生不是经常躲在宿舍里看岛国动作片?更何况他已经……
他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他解释。
“你还说,你还说……”
阮玉回了头,见春分试探的望过来,满脸疑思,那几个守门的婆子也探头探脑。
她的脸几乎要着火了。
“放开我!”
不管怎样,看了那种东西,他们难道不应该分道扬镳回到屋里各自冷静若是再见便假装失忆吗?怎么现在还抓着她,他想做什么?该不会……
“放手!”
“那个……你的头痛不痛?”他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