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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忙端庄了神色,可语气里的兴奋是掩也掩不住的:“去给四爷做点饭,吩咐后厨,看有没有黄鱼,做一道雪菜黄鱼,四爷最爱吃的。若是没有,就到外面叫去,醉仙楼的手艺最地道。顺便再叫盘葱爆羊肉和酒烧香螺……后厨也别闲着,赶紧烧洗澡水,给四爷解解乏……”
方才他袖子一抬,她明显的闻到了一股汗酸味。
然而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洗澡水的事不该归她安排,她在想什么呢?
顿时脸一红,就要往屋里钻。
千依的话音大大咧咧的传过来:“办完了事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真真是八百里加急啊。到了家,那边让管事往泰安院通报,自己就直奔这边来了……”
阮玉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又射了过来,充满了意味深长,不觉脸颊更烫,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事办得怎么样了?”
“嘿,您就擎好吧!”
☆、283中邪了?
听千依的口气,当是顺利竣工。
阮玉的心情更舒畅了,就要往屋里进……方才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谁知道他今天回来?也不给个动静,也不知自己脸上有没有灰……
岂料前脚刚迈进门槛,后脚就有人传唤:“四奶奶,老爷太太请您到泰安院去一趟。”
彩凤端端正正的立在院门口,面上不悲不喜,什么也看不出。
阮玉皱了眉。
叫我过去,什么事?
——————————
“什么,你要让阮玉掌家?”
泰安院的正堂内,卢氏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撑着桌子,保持意欲站起的姿态,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我觉得阮玉干得很不错,清风小筑打理得井井有条,前年爹的寿宴,她也出了不少好主意,现在还有人啧啧称赞,而且就从爹的那次寿辰之后,各府筹办事宜,皆是用了名帖派放,还附赠了小礼,这不都是从阮玉这学过去的吗?”
卢氏瞧瞧金成举,意图从他的脸上看到反对意见,岂料老头子只拈着胡子,也不知在琢磨什么,难道还真打算同意儿子的提议?
她又望向从娘家回来的姜氏。
姜氏自是深知前年金成举的寿宴是怎么回事,她也想替阮玉说两句,毕竟自己掌家,从过去到现在,尤其是金玦鑫又出了这么档子事,是怎么看怎么无望了,而若落在阮玉头上,她自认平时对阮玉还是挺照顾的,还有过约定,所以对自己也很有利。然而昨天她去求阮玉,都要死在清风小筑了,可阮玉就是不吐口,这要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但若说此刻起来反对阮玉执掌中馈,还要李氏来压迫她,她这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吗?
于是只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苦着脸不说话。
卢氏见没有同盟,便往门口瞅。
虽说端午要回娘家省亲,可这都什么时辰了,李氏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跟亲家商讨挪些银子来缓解金家的危机?
不能不说,卢氏在该乐观的事上不乐观,在不该乐观的事上瞎乐观,所以摊上这样的队友,神仙也没辙。
见场面陷入沉寂,钟忆柳急了:“表哥,你怎么会想到让表嫂执掌中馈?表嫂至今未给金家诞下一儿半女,根本算不上金家人,你怎么……”
“表妹又是哪家人?”金玦焱的目光斜斜瞟过来:“阮玉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就算不得金家人?旁的且不论,仅凭她是金家的嫡媳,这个中馈她就当之无愧!但不知表妹出言干涉我金家的内事,意欲何为?”
钟忆柳被驳得哑口无言,顿时汪了两眼泪,哀怨的推了卢氏一把:“姨母,你看表哥……”
卢氏发现,儿子出了趟门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有个什么词……大约叫做“杀伐果断”?好像就是这么个意思。
可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不过这般顿了顿,倒是冒出了一线灵光,顿时一拍桌子:“说什么是我金家的媳妇,这回金家遭了难,她就知道死捂着自己的嫁妆,她把自己当金家媳妇了吗?就这等自私自利之人,也好意思染指金家中馈?”
反正若是看一个人不好,就什么都不好,中馈一事本是金玦焱要为阮玉争取,从卢氏嘴里一过,就成了阮玉居心不良了。
“娘,我早说过,阮玉的嫁妆是阮玉自己的事,金家若是沦落到靠儿媳的嫁妆来过活,这让别人怎么看待咱们?”
“非常事非常处理。金家若是倒了,我看你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娘,你们非缠着人家阮玉要嫁妆,可是我东跨院里那么多宝贝,二哥缺钱了都知道去顺上一两样,怎么不见你们要我拿出来救急?”
“四弟,你瞧瞧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怎么还提?”金玦森急了。
金玦焱不管他,兀自道:“人家说什么,你们就跟着说什么,也不管人家到底是什么目的,就会一味跟风,小心落了人家的圈套!”
众人只觉这话里有话,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还是金成举慢慢开了口:“老四,此番你出去,事情有眉目了?”
金玦焱行了一礼,从衣襟内扯下一物,递了上去。
金成举打开那层布包,自里面拿出一张纸,展开,眯眼。
卢氏连忙让钟忆柳把掐丝珐琅的镜盒送过去。
金成举戴了花镜一瞅,顿时眼睛放光,重重拍了下桌子,大笑出声。
“老爷……”
卢氏不明所以,连带着其余人皆朝金成举瞧,金玦森好奇得舌头都要伸出来了。
金成举也不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只冲金玦焱点点头,然后捋着胡子,慢条斯理道:“老四媳妇掌中馈的事嘛……”
钟忆柳焦急的往门口张望。
李氏怎么还不回来?大权都要叫人夺了。虽然平时她也不满李氏的两面三刀,而且因为她是外人,李氏没少克扣她的东西,偏偏人家又会说,又会做事,导致她跟卢氏告状都讲不出理。可若将李氏换了阮玉,阮玉在金家更是水涨船高,她,她还能嫁给表哥吗?
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面忽然有人来报,事情紧急得让来人绊倒在门槛,却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奔到金成举脚边,哆哆嗦嗦的捧上一封信:“老爷,太太,大事不好,二奶奶,被人劫了!”
什么?
卢氏眼一翻,就要晕倒。
姜氏急忙上前,哆嗦着手,一指那小厮:“说,怎么就被劫了?”
“我跟连二在北边守门,忽然一把刀飞过来就插门上了,上面就钉着这封信,也没写谁收。我和连二就把信打开,结果……”小厮满脸是泪,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上面说他们把二奶奶绑了,让咱们赶紧把欠的银子还了,还不能报官,否则就,就把人……”
说话的当儿,金成举已经把信看完了。
金玦森扑过去,也不管尊卑的夺过一页,三下两下的看完,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爹,求您救救阿环!”
金玦鑫在一旁嘟囔。经过这场事,他现在的精神愈发呆滞了,旁边的金宝娥只能听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边厢,卢氏被钟忆柳掐活过来,“嗷”的哭出了声:“老天啊,你是瞎了眼么,偏要亡我们金家吗?”
“老四,这事你怎么看?”金成举收起信,睇向金玦焱。
金玦焱一振袍摆,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师椅上:“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他们?他们是谁?
没有人追究,金玦森只是扑到他跟前:“老四,事情都办妥了是不?银子都追回来了是不?赶紧去救你二嫂啊……”
金玦焱就那么定定的瞅着他,不说话。
金玦森拼命摇晃他:“你傻了吗?你怎么不说话?那是你二嫂,还不快去救人?你就等着看我家破人亡?”
金玦焱依旧看着他,脸上露出说不好是惋惜还是悲悯的表情。
金玦森急疯了,霍的起身,袍子一甩:“你们不去,我去!我今天才算知道什么是患难见真情。一家人,哼!”
“老二,你知道要拿多少银子吗?”金成举晃晃留在手里的信纸:“五十万两……”
咕咚。
金玦森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又爬到金成举脚边,连哭带喊:“爹,求您救救阿环吧……”
阮玉进门的时候,正赶上这团热闹。
她不明所以,刚跟金玦焱对了下眼神,钟忆柳就从前面冲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贱人,都是你!一定是你,为了夺中馈,绑了二奶奶,还想勒索银子……”
阮玉被打了个晕头转向,待反应过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准备抽回去,一声怒吼已是响在耳边,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她一揽,她还未等站稳脚跟,钟忆柳已经倒在地上嘶叫起来:“就是她,就是她,都是她惹的祸,表哥你还打我……”
“娘,还请你将表妹送回去。这样不敬兄嫂的人留在金家,小心辱没了金家的门面!”
“金家的门面全是被你媳妇给丢光了!”
卢氏怒吼,开始发飙:“忆柳有什么错?你听了谁的挑唆要把中馈从你二嫂手里夺了去,还要交给她?嗯?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需要她出手的时候不出手,这会事情有转机了开始把手伸过来了,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是早发发善心,二嫂也不能遭今天这难。还偏偏就在这时,人就给绑了,你合计着弄死了她你就可以得意了?我告诉你,办不到!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有本事你弄死我啊,你也弄死我啊?告诉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也不过是个二臣之女!”
☆、284乘虚而入
“娘!”
“老四,你给我过来,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到现在还护着她?你也不想想,光天化日之下敢掳人的,除了她,还有谁?”
“娘,你是糊涂了吗?”
“我糊涂?好,老四,你不过来是吗?好,娘今天就让你选,你是要娘还是要她?你要是要她,娘就撞死在你面前!”
“太太!”金成举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阮玉直到现在才勉强弄清李氏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事怎么就跟她扯上了关系,还有那个什么中馈,她是一头雾水。反正也不用多想,金家但凡有什么事,只要不是好事,她们都能扯到她头上。
脸颊火辣辣的烫,不觉怒视钟忆柳。
钟忆柳瑟缩一下,想要往后蹭。可是手刚触及地面,就忍不住哎呦出声,待举起,登时一惊。
金玦焱方才那一挥直接把她的手臂打断,如今骨头拧歪着,看起来特别骇人。
她立即端住胳膊,惨叫起来。
“老四,好……你……”卢氏气得直喘,冲姜氏怒吼:“还不去找大夫?”
阮玉皱皱眉,挣脱金玦焱的保护,拢起袖子,走到卢氏跟前,抬了下颌,看她。
被阮玉这样居高临下的盯着,卢氏很不舒服。
她挺了挺瘦小枯干的身子,强作威严:“老四媳妇,你要做什么?不要太放肆!”
“我放肆?”阮玉笑了笑:“自始至终,我还没有讲一句话,太太就说我放肆。请问我放肆在哪了?我是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对主人行凶还是无凭无据的给人乱扣帽子?太太也是识文断字的人,大可以到《大盛律法》里查查,这两桩是什么罪?我放肆?呵!”
她冷冷一笑:“那咱们今天就都放肆了瞧瞧!太太既然说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那就上衙门去告我。而我也不妨把犯了这两桩罪的人光明正大的送到衙门里去,然后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对质……”
说着,当真要往门外走。
“四弟妹,”金玦森在旁边嗫嚅:“绑匪说不让报官……”
“老四媳妇,”金成举捏着胡子,语气有些艰难:“自家的事,还是不要这么较真吧,说出去,你的脸面也不好看……”
“家丑不可外扬么?可是大家都撕破脸面了我还要什么脸面?”
金成举语塞。
其实他也知,卢氏这事不占理,可是他该怎么说呢?
卢氏老大了才嫁给他做续弦,前有素娘比着,卢氏出身小门小户,自是没有底气。她嫁过来后,虽是做了不少不妥当的事,但到底也没犯过大错,身子因为生产彻底的毁了,所以即便她有些过分,他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了。
他承认,卢氏见识短浅,心思糊涂,爱慕虚荣,喜欢虚张声势,偶尔还无理取闹,近两年尤其不辨是非,听风就是雨,还专门跟阮玉作对。
他明白,卢氏是嫌阮玉出身高,担心自己驾驭不住。可阮玉并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孩子,性子也很温婉,卢氏经常的没事找事,她都忍了,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卢氏是长辈?而她又看在金玦焱的面子上?否则,十个卢氏都不够她嚼的。
然而卢氏得寸进尺,愈发的嚣张起来,有时他都恨不能给她两巴掌。
但那毕竟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