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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觉失神,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了他铺在画纸上的那朵菡萏花苞,是斜在她嫩黄抹胸上的将开未开的荷花,他不知为何要将它画得那般鼓胀,鼓胀得仿佛下一瞬就要喷薄而出,而此刻,那花苞扑啦啦的在他眼前打开。
花瓣飞旋,耀目非常。
耀目中,他看到她水泡般的轻轻一跃,要跳到岸上,那等姿态,仿佛落花自枝头翩跹而下,就要飘落水上,又仿佛她踢飞的毽子,凌空而起……那一瞬,他好像又看到她的笑靥灿如霞光。
然而偏偏有一只手,接住了落花,阻挡了毽子降落,于是她的手臂不期然的落在一幅云白的敞袖中,那袖子的主人似是觉得意犹未尽,长臂一伸,好像就要将她纳入怀中。
一时间,金玦焱感到自己似乎瞬间杀到了对岸,将阮玉从那人手里抢过来。
而待回过神,他依然站在原地,而尹金只是扶了阮玉一把。
对岸,阮玉正对尹金施礼道谢,紧接着就被一群女眷包围起来。
数小圆的声音最高,叽叽喳喳的,就连庞维德都跟着帮腔,好像阮玉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不就是过了条小溪么?
可是敞袖内的手却攥起,缓缓收紧。
对岸热闹了半天,才想起了这边。
庞维德招手:“四哥,怎么还不过来,太阳就要落山了……”
众人便笑。
金玦焱也弯了弯唇角,向前迈了一步,方想起温香还在。
该死,他怎么把她给忘了?
而此刻的温香早已收了楚楚可怜的委屈之姿,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金玦焱,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
金玦焱忽然感到尴尬,如今就剩下他跟温香,他要怎么办?
若是以前,这种两人相处又可亲密接触的机会,他简直求之不得,也曾屡屡创造这种机会,但总是因为各种的出乎意料错过了,便只能在梦里牵牵佳人的柔荑。而今天,可以说是天赐良机,合理又合情,可是他为什么觉得不自在?
他还不由自主的望向对岸,可是阮玉俨然取代了芸娘成为女人们的中心,大家簇拥着她,而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竟是跟着人说说笑笑的往前去了。
她,她什么意思?
他,他被丢下了?
“四哥,”庞维德大笑:“你要再不快着点,四嫂就走了……”
蒋佑祺也跟着起哄:“金四,你该不是不敢过溪吧?”
“对了,金四怕水,怕水,哈哈……”
竟敢嘲笑他?
他刻意看了看阮玉,可是她好像根本没听到,也不知小圆附到她耳边说了什么,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惹得贾经一个劲瞅她,就连高贵得好像谁也放不到眼里去的尹金也冲着她露出微微笑意。
他心里像是装了二十五只猫,简直百爪挠心,撩了袍子就要踏上滑石……他必须把她揪回来,狠狠教训一顿!
脚刚落到石头上,猛的想起什么,瞬间回头……
温香似乎一直站在那。
此刻,太阳愈发的暖和了,甚至让人生出些微汗意,可是她的脸却白得吓人。黑黑的眸子望着他,手捏着帕子,摇摇欲坠。
“香儿……”他急忙退回她身边:“你病了?”
温香摇摇头。
“不若,我送你回去吧……”话虽如此,目光却不由得在锦绣堆里寻找阮玉的身影。
她已经走得远了……
咬牙。
这个女人!
温香露出一丝牵强的笑:“香儿没事……”
然后仿佛梦游似的往前走,脚刚踏上石头,便是一滑。
金玦焱连忙上前,扶住她,再看阮玉一眼……那群女人已经化作点缀在草地上的花边了。
抿唇:“走,我扶你过去!”
如是,倒像是宣言了,而且声音极大,只是那群女人没有一个回头张望。
心中怒火翻腾,也不管温香是真心推辞还是假意客气,抓了人家就往前走。
温香个子娇小,身体柔弱,“携带”并不困难,可也不知怎的,几回回的要滑入水中,区区十尺的距离,竟是走得分外艰难,看得人心惊胆战。
金玦焱不得不随时预防她落水,她又偏偏摇晃不休,惊呼不休,于是俩人便产生了数次的合理冲撞,有一次,温香胸前的柔软恰恰就撞到了他拦腰扶住他的指尖,令他的心绪有一瞬间的激荡,却不由自主的望向阮玉,只可惜,那条花边已经走没影了。
☆、135所谓伊人
怒。
待上了岸,众人纷纷围了上来,连道惊险,语气却透着耐人寻味。
庞维德还冲他挤了挤眼。
他方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揽着温香的腰。
急忙收回,再放目一扫……贾经不见了!
顿时大急,正想去追赶阮玉,温香细细弱弱的声音打身后传来:“香儿谢过金四哥。”
转了头,但见一张小脸红云密布,映着水面折光,朝霞一般的鲜媚。
不觉心间一动,仿佛小草拱了冻土,就要探出头来。
风过,衔去了方才的焦躁与懊恼。
此刻,金玦焱对着温香的羞怯与想要看他又不敢抬眸以致不断翕动犹如蝶翅的长睫,神色渐渐和缓,语气亦是柔如水波。
他弯了唇角,星眸簇亮:“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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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金玦焱依旧想着要怎么收拾阮玉,只不过心情没有刚上岸时那般迫切了,而且他刻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只为陪伴羞涩尚未褪去的温香,感受这种他只敢想,却始终未得机会拥有的悸动。
一阵属于女子的欢笑传来,待他抬眸望去,那群“失踪”了的女眷此刻正围着一条闪亮的溪流相互泼水玩,个顶个的没有个贤良淑德样,尤以阮玉最为张狂,不仅能阻挡各路进攻,还能反击,把小圆和裴若眉弄得一头一身的湿漉漉,就连芸娘都没好到哪去。
纵观下来,除了袖手旁观的阿袅,也就是她不够狼狈了。
她倒会玩!
金玦焱暗哼。
视线一甩……贾经果然跟了过来,目光痴痴的缠在阮玉身上,嘴失态的咧着,就差没流口水了。
刚刚消下的火就上来了。
阮玉,你是不是就故意抖擞着给他看呐?你这个……
正要怒喝,尹金忽然大笑:“莫非这就是‘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众人皆笑。
金玦焱很是看不惯大家处处捧着尹金的谄媚,回头瞧温香。
她正低着头,脸上红晕未消,只不过此刻他却不知这等羞涩是为了他,还是为了……
“别说,子元还当真找了个好地方!”小圆笑着起身,往溪水上游一指:“你们瞧,这水是倒着流的……”
金玦焱这才发现,细细的一条溪流,仿若铺在草地的一匹银缎,弯弯曲曲,闪闪烁烁,却果真是缓缓向高处流去。
“刚才金四奶奶还说,要不咱们今天就别曲水流觞了,改打水仗?咱们男女分伙……不不不,”小圆立即摇头改口:“那我们岂非太吃亏了?咱们按家来分,反正不管怎么分,我要跟阮玉一起……”
说着,还挽起了阮玉的胳膊。
金玦焱暗自皱眉。
这俩人什么时候这般要好了?因了什么?小圆可一向是个嘴不饶人又要尖儿的主儿,这么会工夫竟然对阮玉俯首帖耳,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转念一想,阮玉似乎也的确有拉拢人心的本事,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跟她要好,就连金宝钧、金宝妍那两个不懂事的娃娃,隔了几日见不得她,也闹着往清风小筑的方向伸手,嘴里咿咿呀呀。
只是这样一个玲珑人,怎么就跟太太弄得关系僵硬?
不过细细一想,似乎也不是她的问题。
只不过现在……
想打水仗?你是怕贾经的眼珠子掉不出来是不?还有你把自己弄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湿淋淋……你瞧瞧,你的衣襟都沾胸口上去了!
一时之间,只觉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盯着阮玉的那一处突起。
他急忙扬声:“那怎么行?春日社的规矩不能破。再说,若是这么疯闹下去,庞七的五车学富还怎么往出抖落?”
他特意拉了庞维德说话。
庞维德本对打水仗心动,听闻此言,立即站到金玦焱一边:“四哥说得对。打水仗,现在为时尚早,着了凉怎么办?咱们还是安安稳稳的坐下,好好探讨一下诗词。没听说又冒出个青莲社吗?那是要同咱们打擂台的,如今不好好演练演练,难道到时要等着给人瞧笑话?”
见小圆还要开口,连忙阻止:“你可不要跟我说到时跟他们比打水仗!”
众人大笑。
庞维德心里却道,阮玉出的主意,她怎么不出来提议,偏要你多嘴?你看你们一个个弄得落汤鸡似的,可是便宜了贾经。你就没瞧见这群爷们儿虽笑得爽朗可实际在磨牙么?小圆啊小圆,亏得你还总认为自己聪明绝顶,无人能及,跟阮玉一比,你就是个不能再笨的蛋!
庞维德只顾着编排小圆,却不知,自己这般说辞倒也是替金玦焱出了头,气得小圆直瞪眼。
这两口子算是被那小两口提溜出来当了马前卒,还都只以为对方愚不可及,在那大眼瞪小眼。
阮玉自知金玦焱就是要同她做对的,也不恼,反正也没抱什么希望。
其实她想到打水仗只是不想玩什么曲水流觞,她本就不是文学爱好者,可是外面偏偏盛传她富有才名,这不是给如花出丑吗?
只不过现在,她别无选择。
金玦焱正得意的瞅她,眸里有她瞧不明白的火焰,那边小圆跟庞维德就要开战,她可不想因为自己闹得人家夫妻不合。
她拉了小圆一把,小圆还嘴硬的扬着小拳头:“回去再同你算账!”
庞维德才不管她,此刻他已迫不及待的要展示自己的五车财富。
以往,都是他张口结舌,败下阵来,今天就让这群人瞧瞧什么是脱胎换骨!
于是虽然聂子元做东,他却张罗着让地界上的下人摆上了条案及茵席,沿着溪水两侧,每有弯道,便置上一处。
又支使人抬上预先备好的酒席,一大桌子的往那一摆,热菜冷了随时撤换,冷盘则做工精细得彷如艺术品,让人一见便忍不住食指大动。各色菜点皆拿编得细细的纱笼罩了,免得落灰,又可朦朦胧胧的看着,更添诱惑。
桌子四角再各置一个美婢伺候着,皆青衣素裙,垂眉颔首,衬着蓝天白云,绿草碎花,仿若一幅流动的古画。
若是平日见了,阮玉定要开怀不已,可是现在,她随着金玦焱坐在上游,望着远处那一大桌子美味,叹了口气。
位次是抽签决定的,这不算什么,可恶的是庞维德定了个规矩,说是只有对答如流,方可自行取用桌上佳肴,一轮一次,数多为胜。
阮玉后悔,出门前,怎么就没多吃些早饭?而方才一番运动,她已是有些饿了。
溪水潺潺,斜对过的尹金独坐一案,见她与金玦焱落座,礼貌的冲这边弯了弯唇角。
她回以一笑。
金玦焱脸色难看,而后身子微微后仰,隔了她,睇向更高处的,亦是邻桌的温香。
和以前一样,夫妻俩为一组,未成家的单坐。
曾几何时,他在梦里与她比肩,接了那顺水飘来的酒杯,相酌共饮……
琴声响,和着轻风,若有若无的飘荡在一望无际的碧野中,让人的心顿生出一种幽渺空寂之感。
他不禁想,若是温香弹起来定是更有意境,而他,还为她备了张飞泉琴……
伴着琴音,一只长着俩耳朵好似漆碗的羽觞坐在荷叶上,摇摇摆摆的沿着曲折的小溪,向上游而来。
河水逆流,阮玉前世只是在书里看到过,今日亲见,她跟所有人一样惊奇了半天,她只希望这水流立即改了方向,永远不要把那杯子送到她面前来。
与她的恐惧相反的,庞维德拍着条案,不停的喊:“过来,到这来!”
又冲着背向这边弹琴的美婢呼喝:“停下,就停在这!”
可是游戏的规则是不容破坏的,什么时候弹琴的人想要罢手,乐声方停。
于是庞维德眼睁睁的看着羽觞晃晃悠悠的飘过眼前,又飘过蒋佑祺与裴若眉一桌,再绕过贾经……
贾经拍案大笑。
庞维德瞪了他一眼……只知道拍马逢迎出卖忠良不学无术活该千刀万剐的王八蛋!
羽觞在方卓面前也没有停下,又游向贾焕珠……
贾焕珠一双眼瞪得圆圆的,结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若无其事的经过,连声叹气。
接下来是段比较顺畅的溪流,羽觞便一路向上。
庞维德捶了下桌子:“怎么回事?今天还不打算停了?我不干,我要换位子!”
结果就在此时,乐声忽止。
而羽觞转了个弯,流过了窦晗与阿袅的身边,恰恰停在尹金面前。
“好啊,一只杯子也知道察言观色,专挑那俊气的人卖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