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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顶上的天窗拉开一缝,隔着玻璃雨滴在疯狂地肆虐敲打,恍惚成几束晃动的亮光,他就这样仰着脸,安静地注视着它。
当戚少商深深地进入他的身体,他听到自己喉咙深处发出汩汩的压抑至死的声音,像小小的水泡升上沉寂的海面,然后消失。
呵,这浮生,若梦……
为欢……几何……
●(10)、
回到广州后很久,顾惜朝都耿耿自责于那场计划外的激|情。
他因此错过了当天下午的那班飞机,于夜幕降临时才回到住处,途中匆忙地打电话去改签晚上的红眼航班。
当他裹紧湿透的外套,用力地推开酒店玻璃旋门的时候,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赶紧逃离这个城市。
戚少商摇低车窗探出身子,叫他的名字,“惜朝”“惜朝”,很急切,很……深情。
顾惜朝回头望他,看见他眉宇间隐隐有一个28岁男人的忧郁——于是轻勾唇角,笑一笑,意思是就这样,再见。
再见的意思有时候是再不相见。
戚少商嘴唇微启,却终于欲言又止,在沉沉的夜色里挥了挥手。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顾惜朝的背影已经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消失。
他在水晶吊灯的粲然光华里怔仲了很久,满身疲惫。想起多年前的自己,曾经在南国早春的街头,牵一个人的手,肆意狂奔。
爱往往如此,在彼此擦肩而过后,才一发不可收拾,也一去无从回头。
时间一晃到了元旦前,戚家和息家两大家子人挑了个无风无雪的晴朗日子坐在一起,把戚少商和息红泪的婚事给商定了下来。
好日子就定在大年初八,一月八,一路发发发。
两家大人都在官场里打滚了多年,现在都已经退了下来,心里惟盼着自己的下一代能在商界里打拼出点大名堂——发财嘛,谁都喜欢。
接下来,就剩大张旗鼓地张罗打点了。
可日子一天一天临近,准新郎倌却一直不现身。
戚少商天南海北地到处飞,还跑欧洲去转了一趟,说是说谈生意,息红泪却清楚的很,他是在躲。
她也不理他的茬儿,自顾自地试婚纱看家私,淡定自如的很。娘家的嫁妆很是大手笔,京郊的一套300多平米未算花园的湖畔别墅,单装饰就够她忙上好一阵。
戚少商跟顾惜朝的事,她比谁都明白,但她更知道,戚少商他根本早没得选。
人言、舆论、家庭——哪一样他能不在乎?
责任、道义、孝顺——哪一样他能不负担?
息红泪有时候静下来想想,也挺替他们悲哀的,可她并不打算放手。
戚少商……即便他不那么爱她,但她爱他啊,比什么什么都要爱,还一直爱了那么多年——所以,她不再要求什么,她已经满足。
“老大,您就知足吧,红泪姐那么好的女人!要从幼儿园算起,都等了你二十多年了!”穆鸠平这样说。
“算你丫狠,能让红泪对你那么死心塌地的!我告诉你,你丫要敢对不起红泪,我第一个灭了你!”赫连春水这样说。
连铁游夏都给戚少商打过一个电话:“现在这年头,好女人不多了,你小子就好好珍惜吧。想当年你不是还拼命撺掇着我去追求傅晚晴嘛,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如今我跟她合了分分了合也都那么久了,赶明年我也打算把人娶回家了……”
戚少商都听着,什么也不说。
他只在乎一个人的反应——很想很想知道。
又,很怕很怕知道。
美好的东西也许都逝去的快。就像阳光下亮晶晶的五彩泡沫,给风轻轻一戳,就破了。
天有不测风云。
本来,锦绣前程如花美眷,这天底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戚少商都得着了,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春节前二十多天,公司出事了。
而且还是天大的事!
正做的那个房地产项目,几乎压上了他们全部身家心力,结果标书下来没几个月,香港的大股东居然卷款跑路了,像鱼一样滑出了国门,从此不见踪影。
几个亿的巨额贷款就这样打了水漂,各参与此事的审批机关和银行都翻了天,追讨的暴跳的一拨一拨往戚少商的公司跑,几乎不曾把门槛踩烂。
钱追不回来,就得拿罪去抵,这事牵扯的人太多,虚假出资、行贿、合同诈骗……随便哪一项罪名就够判上个十年八年。
一礼拜不到,戚少商瘦了足足十多斤,整个人都脱了型,眼窝比酒窝都陷得深了。
家里知道了他的事,早就开了锅,戚妈当场就晕了过去,还得小心翼翼地瞒着他爷爷,90多岁的老爷子革命了一辈子,哪能听得自家宝贝孙子出这样的事儿?!
人一走茶就凉,家里没人在位子上了,能不能保得住他,还真不好说。
合作方是息红泪谈回来的,具体操办也是她经的手,戚少商一声不吭都抗在了自己身上,天天睡在公司办公室里,谁问他他都不答,沉默得吓人。
“戚少商,你给我出来!别他妈在这儿给我装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事儿,我去坐牢,用不着你给我顶着!”
息红泪胡乱地捶着门,高跟鞋一下一下跺在大理石地面上,刺得人耳膜炸裂般痛。
里面仍然不声不响,只隐约有音响里的歌声飘出来。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息红泪捶累了,负气地蹲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好,好,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惜朝正在滇藏边境做一个贫困地区生活现状的专访采编。
身边跟着他的实习记者接了个电话,就着断断续续的信号说了半天,又掏出小本记了半天,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他旁边说:“师兄,我北京一朋友给我递了个小道消息,有大料可挖哦,肯定能出篇特稿——你瞧瞧,听说这人还是咱们学校的校友呢——”
顾惜朝朝那采访本上飞快地扫了一眼,一个名字骤然跳进了他的眼帘。
脸色刷的煞白下来,他夺过本子皱眉看了半天,阴沉着脸“啪”的一声合拢:“这稿子不能发!”
小记者捧着师兄塞进他怀里的沉重的三脚架,呆呆地看着顾惜朝转身拔脚奔出去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大山里的藏族小村落不通车,顾惜朝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后泥泞的山路上小跑,青色的Timberland防风衣上溅了满身的黄泥水。
呵气成冰的地方,他额头上的汗水却越挂越多。
转了几趟长途班车,辗转到了成都,春运期间临急临忙订不到飞机票,他只好找了航空公司的朋友帮忙,费劲周折才赶到了北京。
从机场直奔到戚少商公司楼下的时候,顾惜朝才稍微缓了口气,站了两分钟,梳理了一下情绪。
从这个角度抬头望上去,高入云端的摩天大楼摇摇欲坠,模糊成一个倾斜着歪倒的姿势,伫立在茫茫暮霭中,像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天,似乎真是空的。
在豪华的一楼大堂登记的时候,保安颠着他的记者证,狐疑地盯了他半天,盘问了很久才让他上去。
有了这点经验,顾惜朝用了些巧妙的说辞,加上动人的微笑,很容易通过了前台小姐的“审查”,径直走到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前。
迟疑了一下,他慢慢地,慢慢地,弓起了手指:
“哆。哆哆。”
叩门声不大,可关在房里的戚少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心尖儿好象被狠狠扎了一下,这会是谁?他霍地跳起来,几步就跨到了门边。
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门外疯狂急噪暴跳无奈的敲门声他听了一次又一次,却从没听见过这样的。
这么清清的,轻轻的,淡淡的,定定的。
“真的是你?!”戚少商嗫嚅了一声,听在顾惜朝耳朵里却更像一种咬牙切齿的哀嚎,或一句委屈的哀怨。
就像是在说:你终于肯来了?你还想得起来要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顾惜朝皱着眉头,冷冷地盯着他,直盯得戚少商慌慌张张地拿手摸住下巴挡了挡——自己那一下巴乱糟糟的胡茬,满脸青黑的神气,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落在这人的眼里,真是……
“那个……”戚少商干笑了一下。
顾惜朝一把把他掀到一边,走进屋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剔着眉冷着脸回身摔过来一句:“你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的心却控制不住地狠狠抽了一下:这个曾经意气风发风神俊朗的男子,曾是一只追逐激烈的兽,此刻却如此疲倦而脆弱地,封闭自己在阴暗的角落里。
戚少商一怔,关上门,咧嘴笑起来:“没事儿——”
“没事儿?”顾惜朝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冲冲地吼:“都这样了还嘴硬?那好,没事儿是吧,那戚董事长就坐下来让我访问访问,明儿我给你登个头版——题目叫什么好?从新才俊到阶下囚?”
戚少商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面上笑容不减反深,乐呵呵地接:“就算有事儿也是好事儿,要不然哪能搬得动你这大记者千里迢迢来探望我这落难知音?”
顾惜朝气得直抽,再也忍无可忍地挥起一拳头就砸在他面门上,:“你醒醒吧!你他妈知不知道这件事儿后果有多严重?!”
“知道。”戚少商站直身子抹一把嘴角的血丝,目光直勾勾地定在顾惜朝脸上,龇了龇牙:“我还知道,你是这么关心我——”
“真的,惜朝,知道这一点,我心足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说。
顾惜朝忽然说不出话来。
握成拳的手指慢慢松开,然后,再被一根根握进另一个掌心。
“傻子……”他语音有些哽咽。
“遇到你,我的智商就只有零。”戚少商温柔地摩挲着那些冰冷修长的手指,做一个小小的表白。
“陪我一会儿。”戚少商把头埋进顾惜朝的颈窝,孩子气地呢喃:“我真的好累……”
唉——顾惜朝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拿他没有办法,一直就没有办法。
有些东西兴许是躲也躲不开的。只要你心里有鬼,他就一直完美。
●(11)、
鸡飞狗跳的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个春节大家都过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顾惜朝动用了所有的关系,里里外外地帮着联系打听,为此把报社的工作也辞了,弄得主编以为他这首席大记者给挖到北京高就去了,郁闷了很长时间。
戚家息家也在拼命地到处通融打点,戚爸的半白的头发一月间成了全白。
天天等着被起诉的戚少商,从坐立不安到麻木不觉,已经不再想做任何抗争。
“该来的,躲不掉。”戚少商靠在茶水间里,这样对顾惜朝说,表情淡淡的,有点宿命的意味。
这段时间来,他似乎看破了许多东西,这世上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虚无的,他已经充分明白。
说完他走过来,伸长手臂,从后面抱住了顾惜朝。
。
顾惜朝正弯身细细洗着那两只至今仍铮亮无比的不锈钢水杯,身子一震,回头瞥了他一眼,忽觉得说不出的惆怅。
本来他们已被时空远远地分隔在两端,有着各自看似平静圆满的生活,以为彼此的人生再不会有交集——可偏偏转了一圈,命运的线头还是交缠在了一起。
还能解得开么?
开春的时候,事情似乎渐渐有了转机,息红泪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大笔融资,把银行的数先填了一部分,其他牵扯的种种人和事,通过两家遗留的一些关系渠道,总算稍稍平息了下去。
法院的传票一直没有来,而且据顾惜朝的内部消息,是不太可能再来了。
戚少商开始恢复了春光灿烂的招牌笑容,其实要说他这两酒窝自打顾惜朝来以后就再没消失过。
“我就说我命好,你就是我的贵人!”
两人一坐在沙发上,戚少商就死乞白赖地往顾惜朝身上蹭,一双手顺势环紧了身边人的腰。
顾惜朝横了他一眼,在他大腿上掐了一记,恨恨地啐道:“呸!甭跟我这啊那的,现在还不定怎么着呢。”
“有了你,我保管逢凶化吉财路亨通青云直上桃花不断——呸呸呸,要死要死,瞧我这满嘴瞎说的!”
抓起那人的手,就要作势往自己嘴上打,敲门声却正好连珠炮似的贼响起来。
“这谁呀,真会挑时候!”戚少商嘟囔了一声,却听见门外有个愤怒的男声平地惊雷地一声大吼:“戚少商,你小子给我滚出来!”
脸一白,戚少商忽的就噤了声。
顾惜朝疑惑地望了望他阴晴不定的表情,站起身来去开门。
赫连春水立在门口,对着顾惜朝愣了足足五秒钟,这才醒过神来狠狠地一把他推到一边。
这下激得戚少商面青唇白地跳了起来,冲上来将一个趔趄撞到墙上的顾惜朝扶稳拉到身后,怒吼了一声:“有什么屁,放!再给我乱动手,我他妈废了你!”
赫连春水又是一呆,看了顾惜朝朝一眼,指着戚少商鼻子就骂开了:“人家传言你们俩那点见不得人的破事儿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实没说错!你知不知道红泪为了帮你度过这难关做了多大牺牲?她跑去低声下气地求知味集团的尤胖子帮忙融资,差点被——”
声音一哽,他眼睛更红了一层,当胸给了戚少商一记老拳:“让个女人这样为你牺牲,你他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