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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不自在,只觉横在我胸前的手臂非常固执,但是,紧贴着我的炽热身体,却也似乎在微微发抖。
“还是放开吧,两个大男人……很难受……万一被人看见……”我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两手都僵硬地放在身侧,简直不知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形才好。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辛华把头搁在我肩膀,短发和皮肤的微微摩擦,又激起我浑身的细小绒毛一起造反。
“不……我们都是,都是……男的啊。”我几乎有点结巴了。
他轻轻笑了:
“男人怎么了?我不觉得爱一个人有错,即使他是同性。”
“反正我接受不了……放开吧,我真的难受。”我终于再次挣扎起来,意外地,他乖乖松开了手。
“你不是接受不了,只是不想接受我,”他叹了口气,“你喜欢小唐,对吧?”
我必须承认,这句话对我的打击甚至比辛华刚才的表白还要大。
“胡说八道!”如果刚才我是尴尬,现在我简直愤怒了。
“算了吧,我了解你,也许比你更了解。”辛华脸上仿佛有薄薄的嘲弄之色,“你喜欢小唐,我生日那天就看出来了,我只是不死心,一定要试一次……”
说到最后,语气酸楚,已转为自嘲。
“不要再说了,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烦躁地脱口而出。
辛华静静地看着我,我不由自主别开脸孔。
“抱歉,我不会再当你的朋友。”
沉默良久,辛华才说了一句话。说完,竟然转身就走了。
“辛华!辛华……”我急喊了两声,他仿若未闻,越走越远。
“你……混蛋!”
我忍不住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吼。
辛华这混蛋真的说到做到,之后关于毕业晚会的一切通知,都由方芳向我传达。因为我们班的大合唱还是得由我这个文娱委员组织排练,也忙得不可开交,一时无暇顾他。
等到晚会进行的那天,我才深深感受到失落。
整整一晚,辛华几乎没拿正眼看过我。
他非常忙碌,既是男主持也是后台调度者,也曾经和我说话,交代我们班节目上下场的准备事宜,但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言简意赅,工作之外的一个字都没有。
在合唱即将开始时,我拿着学校新购置的无线话筒反复折腾,总是挂不到合适的位置,正好看到他在我身边经过,情急之下习惯地叫了一声:
“辛华,帮我……”
抬头接触到他的眼神,冷淡得仿佛看任何一个陌生人,我顿时愣住。
辛华伸手一扯我的无线话筒,丢给跟着他打下手的另一个学生会小干事:
“带他到旁边去搞定!”
然后,急匆匆领着方芳走上了舞台。
节目一完我就独自走了。
迈出校礼堂的大门,通向宿舍的路上几乎没有人,回头看看礼堂那边隐隐约约透出的光彩声色,再看看面前夜色沉寂的林荫道,那晚我和辛华就在这里闹翻。
我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辛华比我晚一年进校,当时我刚刚赢得全省主持人大赛的桂冠,他则是刚进校的新生,在学校各种活动里打杂,某次晚会上,被学生会长派来当我的助手。
辛华的工作能力、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和我简直不能相比。我们学校没有专门的主持人演出服装,每次都得主持人自己去租借,他总是先联系好,然后带着我和女主持一起去试穿;演出时有什么需要和演员协调的我都是让他去说,因为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和大家混得贼熟;演出前后的准备工作也总是他一手包办,去远的地方他会先借车,天冷的时候会叮嘱我多带一件外套,每次演出的时间地点和注意事项他总是知道得比我清楚,到了时间他就来楼下叫我,我只管跟着他走就对了。
他一个刚进校门的新生,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搞定的这些事情。
说实在的,我虽然比他大一年,但是倒像小弟弟似的被他照顾了。
没多久我还发现他嗓音条件出色,于是把自己摸索的主持经验都教给他,然后几乎是得意地看着他在舞台上光芒四射。
记得他第一次上台前,手里捏着写好的串词小纸,犹豫是不是该带到台上,被我劈手夺过,狠狠训斥:
“不能拿!那样你会有依赖心理,反而会卡壳。”
他吃惊地看着我。
“相信自己,这世界上,没什么是做不到的。”我认真地对他说。
辛华直直看了我好一会儿,挺直脊背,大步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慢慢在学生会里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看着他在校园里风光无限,尽管学生干部间一直有传言说辛华是近几届学生会里最有手腕的人物,但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好师弟。
我们曾经是最默契的搭档,能从一句没说完的话、一个小小的动作暗示领会对方的意图;我们也是最投契的朋友,常常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想法爱好竟和自己如此相似——这样的一对,如果是男女,似乎很自然地结果就是发展为情侣。
可我们是同性。
而且我真的从没想过会是他。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对我有逾越朋友界限的想法。
重要的是,我不想失去我们之间那种知己般的感觉。
我更不想知道,他只是为了爱欲而与我交好。
我呆呆地站在林荫道上,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颤抖。
工作渺茫,爱情无望,现在,连朋友都离我而去。
第8章
毕业晚会后不久,妈妈突然来看我。
她老人家拎了件小行李,带着存折,住到我们学校的招待所里。
来的第二天,就开始走亲访友。
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外加几十年没见面的老同学,妈妈用小本子列了个名单,恭恭敬敬地带着礼物去一一拜访,回来时,有的人名字被从本子上划掉,有的则加上标注。
我并不吃惊,毕业找工作走关系是常事,尤其我们系,本市新闻单位竞争激烈,每一届毕业生都为此千方百计努力,只是我原来认为我们家山高水远,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可走。
不过,一旦决心要做什么事,妈妈的斗志是可怕的。
最后,有两位长辈的名字,被她递到我面前。
一位是市电视台的部门主任,姓张;另一位则是某大学的教授,姓程,名字旁边的备注显示,他和我正在实习的报社社长私交甚好。
妈妈问我,想去电视台还是报社?
我微微吃了一惊,抬头看她,妈妈的表情一如既往,认真而严肃。
“我问过了,电视台今年希望招几个既能采访又能出镜的记者,充实专题节目组,男的、有经验的最好,虽然你是应届生,但是你在主持和采访上都有经验,如果能加上张主任的推荐,进去就很有希望了。”妈妈一丝不苟地分析着,“至于报社,你现在实习成绩一般,所以只能靠关系,不过,好在教授和我是老同学了,而他和报社一把手又是铁关系,所以如果他愿意出面,你还是有机会。”
我想了想,选了报社。
“好,准备好你的简历和历年得奖证书的复印件,再带几张精神点的照片,明晚跟我到程教授家去。”
出门前,妈妈在洗手间里呆了有十多分钟——印象中,多年来她从没有这么注意修饰过自己。
其实细细端详,妈妈可算是个美人,虽然迟暮,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秀丽的影子。
走进程教授家时,我已经把情绪调整到上舞台的状态,微笑的表情,热情的应对,完全化身长辈期待中的进取向上大学生形象。
“这是小健?哎呀呀,长得像你啊,是个小帅哥嘛!”
程教授倒是个和善而幽默的好人,对我们的拜访也早有准备,爽快地答应尽力而为,我暗暗松了口气。
每次和父母出门都特别累,尽管我知道这不能怪他们。
接下来妈妈和程教授开始谈往事拉家常,我有点无聊,脸上挂着笑,心思却开始游离,直到被一阵门铃声打断。
程教授的女儿闻声从里屋出来,笑着把门打开:
“来啦!先坐会,家里有客人,我和哥马上好。”
一甩头,又冲进屋里。
我和来人目光接触,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先笑了起来:
“是你啊。”
“小唐,你们认识?”程教授一转念自己找到了答案,“呵呵,对了,这孩子在你们单位实习。”
这时,教授的一儿一女从房里出来。
女孩子显然是开朗的性子,拉起小唐就往外走:
“今晚我要坐小唐的新车。”
“靠,那你老哥怎么办?摩托后面空空的,多没面子!”
“你可以到了迪厅现找一个,哈哈哈!”
叽叽咕咕一番快活的吵闹之后,三人开门出去,小唐走在最后,笑着跟教授道别,然后向我点点头,关上了门。
“这也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姓唐。我和他父亲、还有报社的老陈,三个老头子,认识多少年了,现在一晃,儿女都这么大了。”
“呵呵,这年轻人看起来不错,你们干脆对个儿女亲家吧。”
“看孩子自己吧,现在的时代,哪还有父母说话的份?对了,你儿子也不错啊,哈哈,老同学变老亲家,更好。”
长辈们找到了新话题,我陪着微笑又微笑。
告辞时,程教授执意送我们到小区门口。
“唉,老了老了,下次再见也不知什么时候了……想当年你可是我们校花,多少人追可你都看不上啊,就为了老张宁愿到小城市去过日子,”老程眼里有真心诚意的感伤,“呵呵,放心,我从前就说过,只要是你拜托的事,我一定会办。”
妈妈仍再三说着感谢之类的话,我却能感到脸上笑容已开始发僵,原来,嘿,原来妈妈把这样的关系都用上了。
她来找程教授爸爸是知道的吧?不过他一直没说什么,大概算是默许。
都是为了我。
身为人子,我的感觉实在复杂,尴尬、羞辱、郁闷,但是我却没有拂袖而去的勇气。
那样只会令父母更难过。
何况,事已至此,当个愤青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突然抬眼对上程教授的视线,却发现,那里面是一丝了然——他温和地拍了拍我肩膀,说:
“张健,既然决定去报社,就好好努力。你妈妈这辈子不容易……别叫她失望。”
我默默地点头。
回家路上,妈妈竟然罕有地没说一句教训和叮嘱的话。
这个晚上,我完全没有睡。
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独个儿微微冷笑。
接下来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的运气突然“好”起来。
记者部的陈主任渐渐注意我了,不时丢出一些边角料让我去采访,而且居然还都能发出来,不管是不是豆腐块,至少可以数量取胜。
有次,一位大牌“名记”跟主任汇报要做个大型系列报道,老陈听完,直接把我叫过来给他当跑腿。尽管名记脾气大,把我当小弟般支来支去,也没少挨训被剋,但我没一丝火气,听话得像头骡子。面子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名字总归跟着他上了头条,而且是连续上头条,新闻版发完又在纪实版出现,最后还做了一个图片专题,这都是大手笔,一条顶小豆腐十条那种,换算下来,我的实习成绩立马突飞猛进。
三个月的实习课程很快过去,当我把实习鉴定打出来给陈主任看时,他皱了皱眉。
我有点惴惴:上面没写什么啊,只老老实实写了我在实习时参加过的报道和发表过的文章名录。
结果,陈主任把我打的鉴定放在边上,亲手给我写了非常“华丽”的一段评语,递过来时,我连忙双手接过。
这位从头到尾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打量着我,终于笑了笑:
“你的表现很出色,以后继续努力。”
表现出色?
靠,当我是傻子么。
我极力忍住没有转开视线,对上他的目光,就象上舞台般,勉强自己坦然自若地微笑:
“谢谢陈主任。”
这峰回路转后面付出了什么代价,我知道。
无关钱物,是我父母的自尊,是我的平常心。
我文化课成绩本来就不错,这趟实习更是锦上添花,加之身为校学生会文娱副部长(一直挂名的)、学生党员(新闻系凡优秀学生都给入党,以增加就业竞争力)、社会活动积极分子(其实都是给辛华帮忙的结果)、多项文艺比赛获奖证书——翻了翻手上这厚厚的一叠简历,我自嘲地想,看起来,分量足够了。
原来在我心中重若泰山的报社专场招聘会,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毫无真实感。
面试的考官其中一个还是陈主任。
我再次向他微笑。
无所谓了。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