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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说有事要向你讨教。”我说。
“有什么事?”公绅童体贴地问薛小姐:“不能在这里说吗?”
男女之事,叫人如何在这大庭广众下同他商议?我现在相信公绅童是个高人。如果不是知道他天生愚钝,我简直要为他的装傻的本领热烈鼓掌。
薛小姐两眼汪汪,几乎要哭出来,公绅童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说错什么唐突了佳人,只一叠声地道歉:
“在下失言,万望小姐海涵。小姐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一定帮忙,一定帮忙。”
薛小姐才破涕为笑,嗔了他一眼。公绅童莫名其妙,倒是我这个坐在旁边的看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若是公绅童肯留在这里独享柔情,我的机会就来了。正打着如意算盘,谋划个一举两得的妙策,好在他和小姐谈情说爱的当儿溜之大吉。
15
但公绅童怎么敢放我在一边,他都当自己是道符,直接贴在我身上了,他和小姐花前月下,我就得被指定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呆着。
这次公绅童一点也不含糊,还专门为我搞了个新发明,把符一破为二,半边化作符水逼我吞下,另一半他缠于腕上。此符以我的妖气为本,若我敢擅自离开一定范围,他手中的符咒便会化火自燃。
平常事倒没见他脑子这般灵光,但凡触及捉鬼镇妖之事他就变得无比精乖伶俐,立马摇身变成天才少年,我蹲在草丛间自个儿郁闷,狠狠地拔光了方圆三尺草皮。
“小三兄弟,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我一个人蹲在地上拔草,薛家一过路的小侍童便好奇地走过来问。
我抬头一看,瞧小童子那青绿叶子似的模样我就马上记得他是谁。
“唉。”我叹气。
“小三兄弟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你看,我师傅对你家小姐爱慕非常,你家小姐也是对我师傅有鸾谐之意。我怎能不烦恼?”
小童一脸不解:
“公绅大师和小姐若成好事,也是金童玉女之配,有何不好?”
“我跟随师傅多年,若是师傅成了亲,合该又剩我一人了,呜呜呜…”
“小三兄弟不必如此忧心,你是你师傅的徒儿,他定不会丢下你不管,公绅大师若是成了我们姑爷,你不正好可到薛府来跟我们做个伴儿么?”
“我跟从师傅是学那降魔伏妖的本事,他若是成了家,我自然还得独自上路修练,又怎能留在薛府。”
“这样啊。”
小童也给不了我什么意见,只好蹲在旁边帮忙忧郁一下。
“我家老爷德高望重,小姐又是如花年华,偏巧又遇你师傅舍身相救,这可是天赐的缘分。”
童子说道:
“老爷也有意在小姐生辰之际,给她和公绅大师订下这门亲事呢。”
“这么快?”我惊异。
怪不得小姐连走险着,连看家本领都使将出来,她是想在公绅童走之前让事情作个定局。
她这么卖力暗示,尚不成功,看来快要摊出底牌了。
离小姐生辰还有三天,算来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晚上,公绅童伏在我的窗前,我看他把玩着手中的符咒,迟迟不贴到我的屋子上,就知道这家伙定是满腹牢骚,有话要说。
“小师傅,何事困扰?莫不是今天和小姐散心散出什么病来了?”
“我的病早就好了。”
他以为我还在说早上的事。
“哦?”我背着双手踱至窗前,对他研究一番。
“普通的病容易治,倘若你得的是相思之症,小三就爱莫能助啦。不过我看你面泛霞光,眼带桃花,是红鸾星动之相,小师傅你喜事将近。”我说。
“小三你胡说什么?”公绅童憨态十足,怪我取笑。
“我这话可不是乱说。”我左手作印,右手掐指一算,操起半仙口吻:“若我没批错,小师傅佳期就在三天之后。”
“三天之后是薛小姐的生辰之喜,与我何干?”
“真与你无干?”我调侃他道:“你问问你自己呀,今天薛小姐跟你说什么话来?她难道不是向你倾诉爱慕之情?”
“小三,你竟偷听我们说话!”公绅童生气了。
“谁偷听你们说话?”我敛起笑意,也生气了。
“那你怎么知道薛小姐跟我说什么?”公绅童不懂掩饰,脸上刷地就红起一片。
用脚趾头都猜到的事情他却当是天机,真叫人受不了。
我不但能猜到薛小姐与他说什么,我还可以猜到这傻小子对薛小姐说了什么。今天看薛小姐双眼通红地自我面前跑掉,是人都猜得那结果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替她惋惜:
“可怜小姐痴心一片。”
“小三你似乎很喜欢薛小姐?”
“薛小姐天姿国色,温婉闲淑,自是人见人爱。”
公绅童忽尔笑了,他说:
“小三你说话本是机巧,可恨满嘴谎言。”
我气绝。
“你怎这样抵毁我,我哪里说什么谎言了?”
公绅童看我嘴硬,好笑地盯着我看了一阵,才说:
“小三你不知道,你说话的时候都爱笑,而每当你说谎,脸上便会笑出一个小窝来。”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在我脸上一边点了一下,我如遭电击,捂住脸突然倒退一步。凶狠地瞪着他。
公绅童呆了一下,没料到我反应如此激烈,他有点不知所措。
我哼了一声:
“我就是说谎成习,改不得的了。”
公绅童垂下眼睑,他说:
“小三,我想过了,你本性不至大恶,若是你肯发誓不再害人…”
我默言不语,听着他说。
他抬眼呆呆地凝望我,只合上了窗子。
他走了。
或许只是他一时撞邪,才会废话连编,竟还忘记了在我屋外贴符。
我站在屋中,看着紧闭的窗,外面的院子静悄悄的,隐约还可以听到虫子的呜鸣。
我思忖一阵。
最后我觉累了,竟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倒头一睡到天明。
三天时间,转眼便过。
今日正是薛小姐十三岁生辰,薛家上下张罗庆贺的物事,到处挂上喜色贴子,红红绿绿的一大片,又高悬大红灯笼,我看那阵仗不似庆祝生辰,倒似小姐要行大婚之礼。
小姐这天真奇怪,过了今日小师傅是要走的了,她不来抓紧机会诉说离别之情,倒是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公绅童也不多想,只顺着主人家的意思,给做了个祈福挡煞的法贴,送予薛家作礼。
我蹲在薛家的池塘旁边喂鱼,鱼儿们都快认得我了。
下人们在我身后来去匆忙,倒显得我闲得慌。
难得公绅童被薛老爷请了去,我便一人在薛府中闲逛。我吃了他的符,要去哪里他自然是知道得清楚。自从那晚他偶尔忘记在我屋子上贴符,之后他又反悔了,仍处处牵制我的行动。他师傅的教诲是道圣令,他虽一时摇摆,却始终违抗不得。
我沿着墙壁游走,来至一个园子中,这里的花草长得极美,场地宽广却无一杂物,倒是旁边一排厢房,全都上了锁。
这么美的地方,却不住人,实在有点浪费。我听着外面脚步纷沓,这里却乏人问津,仿佛分属两界。我走近门边,摸了摸上面的锁,上面并无积尘,看来这些房间是常常打扫着的,那到底是作什么用处?
16
我施法直接穿门而过,走到房间里面。原来房间都是相通的,里面只有简单的桌椅,处处铺盖着白布,正中停放着一副棺木。
棺木是上等材料的木质所制,簇新光亮,却严密地封着,四周压贴着缚咒的符纸,不知里面躺着的是谁。
在屋内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便按原路返回走出园子了。
因着沾了小姐的喜,薛家合府上下也是一片安乐平和之象。一直闹至夜里,小姐才从闺房里款款步出,向众人道了谢。
小姐这一度的生关死劫之忧便算告一段落。公绅童意欲请辞,薛家却因天色已晚为由,再强留了他一夜。
我自然是不得不跟着。
在薛府的最后一晚,公绅童似乎有很多心事。他坐在我屋子外面的台阶上,对着外面的院子发呆。
出了薛家,我们仍然是敌人,他有点踌躇。
我倒是一点也不急。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条船能不能到桥头还成个问题,我猜也快沉了。是以我特别热心地关怀起小师傅的烦恼来。
我移坐到他旁边,陪他发呆。
“今晚的月好圆,风好凉,花好香。”我笑眯眯地对他说。
“月是圆,风是凉,但哪来的花香?”公绅童并不热衷。
“怎么没有?”我用手一指,叫他看院子前面的一丛小小的红花。“刚刚才开的,好香呢。”
听我这样说,公绅童用力嗅了一阵。他说:
“根本没有味道。”
“这花生长在深谷,需要特定的条件才会开花,普通人家里轻易不多见。”
“这么矜贵?”
“说它矜贵倒也不是,这花野生野长并不需刻意照料,就是花期怠了些,性情有点儿古怪。”
公绅童不禁笑起来。
“听你形容不似在说花,似在说人。”
“此花唤作‘醉无靡’,看似不登样,却算花中一强,无靡一开,必有人要醉倒在花间。”
“这花看来也就那般模样,怎有如此魅力?”公绅童不信。
我笑:“世间万象,众生表相,切勿轻言。”
公绅童听得一头雾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谨慎地问:
“小三,你可是要告诉我什么?”
“不急。”
我抬眼示意他看向院外廊处,一童子正向这边方向赶来。我说:
“小姐来请了。”
果然,小童来至面前,向我和公绅童稍作个礼,便道:
“小姐请两位赏面到宝心斋一叙。”
公绅童与我对望一眼。
我与他一同前往宝心斋。
薛小姐艳抹红妆,玉骨雪肌,在那一袭飞霞锦锈的红衣下,越发映衬得清幽的眼眸星子般晶亮。
她今晚真是美,美到极致。
宝心斋中设了席,只摆了些小酒小菜,清清淡淡的气氛,似欲邀客人浅酌雅谈,小姐看我们自门外走进屋内,连忙颔首作礼,并请了个手势。
在这最后的离别之际,薛小姐显现出她最彻底的妩媚,带着几分不可挽回的哀婉,深情且软弱,明知不可留,却又舍不得。
她对绅公童道:
“明日一别,恐后会无期,小女子别无所求,只请大师受小女子一拜。”
说罢便倾身下拜,公绅童何时受过如此礼数,吓得连忙伸手去扶,他急急地道:
“小姐不必如此,快请起来。”
薛小姐自低处盈盈仰望,双手还被握在意中人的手里,她一阵伤感,烟云过眼,便落下两行清泪:
“公绅大师,小女子这一生都会记得阁下的恩情,今生无缘,且望来生有幸能报。”
公绅童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别过脸去。
才几日的辰光,这两人已然生死相许了一般。可惜这里不是十里长亭,薛小姐纵有千言万语,也得就此打住。
她背手轻拭泪痕,重新打点笑容,起得身来,为我俩斟酒。
得抓紧时间,度这最后良宵。
院外的微风拂得人心陶醉,外面的无靡如血,开得鲜红一片。
薛小姐谜般的眉目,透出诡色艳影,她只是人间女子,连我也差点被迷住,怎么竟有如此绝色?
她微合的唇,嗔怨的眸,直似凶器杀人于无形。我不觉喝着她的酒,一杯紧接一杯,公绅童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只轻湿嘴唇,倒无心品尝。
席间薛小姐话语连绵,间惑浅笑如莺,我只觉摇摇欲坠,昏头转向,公绅童察出我的异状,轻轻凑过来问:
“小三,你没事罢?”
我醉眼朦胧,公绅童人在眼前,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我眯起眼来,最后呜咽一声:
“头好晕…”
然后直接砰的一声倒在桌上。
公绅童吓得跳起,他连忙来摇我:
“小三!小三!”
“小…”
他的声音突然中止,也砰的一声,倒在某处。
接着是薛小姐的惊叫声:
“公绅大师!”
唤了一阵,房内无人再应,她便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