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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想想自己离退学只在一线之间,连忙点头称赞:“看于心这个……这个……动作做得不错、太完美了,简直无懈可击!”
他本来想要找一个天花乱坠的形容词,可是对跳水外行,所以只能说一些笼统的话。
吴致远忍不住笑道:“这个背跳真的不错,水花少,脚背也有打直。”
原来这个姿势叫背跳,那人又陪笑。“是啊!是啊!”
赵如中看两人有说有笑,应该是朋友没错,很恭敬地又一鞠躬。
“主席,我走了,大家都等着您回来,你放心好了,赞成的人绝对在半数以上。”
吴致远点点头,赵如中双脚立正,又行了一个举手礼才走。
“学校还在我的控制之下,别以为我已虎落平阳,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开这个赌局了吗?”吴致远微笑。
“是叶镇宇。”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地下老大从事的是营利事业。
听到叶镇宇的名字,吴致远百感交集,所有纠缠在他与骆于心之间的情感统统涌上心头。
他无法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镇宇对他十分温柔,无论是肉体或是情感上,他一向放任他,即使偶尔有嫉妒也并不让他讨厌。
他是个霸道的人,但他见识过他那种无言的温柔。
叶镇宇跟他之间的微妙情感,只能被他放在心中,这并不需要、也不能响应。
轻吁一口气,他简单的吩咐:“记得统统压在于心身上,他绝对会赢。”
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镇宇去做他的地下经济吧!这是自己惟一能回报他的方式。
吴致远仰头看骆于心又做了一个难度三以上的动作,他专心执着的眼神让吴致远心动。
于心会赢的,一定!
“于心,不要再跳了,很晚了。”
“再跳十次。”
骆于心挥挥手,完全不管吴致远的劝阻。比赛一天天接近,他练习得益加勤奋。
吴致远在旁陪着他,骆于心的努力是为了他,他无法放他孤军奋战。
跳水需要坚强的意志力与充沛的体力,稍微的分神便会造成严重后果,骆于心却没有越跳越差,他的专注力一流。
“你再不回家,骆妈妈会担心。”
“才不会。”
“有数学跟物理作业喔!”
“没关系。于心!”
“你不要再 唆了,这件事最重要。”
吴致远终于住了口,幸好骆于心离他甚远,看不到他心情激荡的表情。
他将骆于心的书包拥在胸前,作为一种替代,代替他不敢伸手将骆于心拥住的情感。
骆于心是如此努力的为他奋斗,他无以为报。
一群少女看得累了,先行离去,一面走一面笑闹的她们,走至门口忽然噤若寒蝉。
叶镇宇的高大身躯站在门口,女孩们如老鼠见着猫一般从他身旁钻过去。
叶镇宇没有惊动任何人,骆于心也没有发现他,他看了看骆于心,又看了看吴致远,以他一贯深沉专注的目光。
吴致远别过头去,装作没看到他。
抱歉,现在的我只有于心。他在心中默默的说,祈祷叶镇宇会懂。
骆于心高兴地笑道:“致远,跳完这最后一次,我们就一起回家。”
“好!”吴致远回答。
“要不要去吃个消夜?”
“也好啊!吃你最喜欢的汤包。”
他将注意力全部转至骆于心身上,一回首才发现,叶镇宇早失去了踪影。
开赛的那一天是阴天,山雨欲来风满楼,但仍挡不住络绎不绝的人潮。
高中运动会已经开赛多天,游泳池畔的成绩乏善可陈。惟有跳水这一项,参加的人不多,却格外引人注目,因为在台湾,跳水还是属于小众运动,水准跟选手数量都不能跟一些跳水大国相比。
两年前,骆于心的出现带给跳水界新的希望。他是天才型的选手,练跳水不到一年,就可以跟一些前辈齐肩,且进步的速度惊人,每次比赛都可以看到他对自我的突破。
骆于心跟吴致远一同到达游泳池的时候,池畔已经满满的都是人,许多熟面孔夹在其中,有骆于心后援会,有班上的同学,还有黄芹蕙。
她特地走过来跟骆于心说话:“于心,为了致远要好好加油,我……其实我很喜欢你,不完全因为镇宇。”
那天她发过脾气后,又回头想到骆于心的好,他天真开朗,对她也温柔体贴,她实在没必要对骆于心生这么大的气。
“没关系,我又没怪你。”
骆于心现在一心记挂着比赛与吴致远的去留,对他而言,黄芹蕙有如一场春梦,散得无影无踪。
不同的是,这场春梦真实了一些。
黄芹蕙走回位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孩子,骆于心明白,这又是黄芹蕙另一个喜欢的人。
他只是不明白,不停的更换伴侣有何乐趣可言?每换一个人都必须经历适应的过程,当自己开始渐渐适应对方的习性时,一切又要重头了。
不稳定的关系何其辛苦?还是在这世上,每个人都如此不幸,寻寻觅觅,却仍找不到真正了解自己的人、真正灵魂的另一半?
骆于心走向更衣室,吴致远在等他。
“加油!发挥实力就好,不要太在意名次。”
吴致远老是这样鼓励他,很实际又很普通的加油话语,让他皱起眉头。
“别开玩笑了,当然要得第一,我会为你拿个第一回来。”
“为你自己就好。”吴致远笑笑,他对骆于心有信心。
“不,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我不能让你离开,我们一定要在同一所学校。”
骆于心握拳。他绝对不放致远离开,他一直跟着他的脚步,进翔鹰高中也是为了跟致远在一起,如果致远要走,他也不要这所学校了。
吴致远看到骆于心义愤填膺的表情,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骆于心被他这一笑涨红了脸。
“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吴致远把骆于心推进更衣室,自己一边笑一边走开。他不敢告诉骆于心,他的个性实在太可爱了,一根肠子通到底。
当年他也是这样,为了可以利用跳水保送翔鹰高中,日夜不停的练习,而在比赛当天他也对他说:“我一定做得到,我们一定可以进同一所学校。”
旧欢如梦,吴致远笑着,心里知道,自己就是在那天彻底地爱上骆于心,不再抗拒自己喜欢同性的犹豫。
在前面几跳结束时,骆于心已经遥遥领先,最后一跳在全场的欢呼声中结束。
“致远,这是我为你跳的,后翻转体三圈半入水。”
骆于心从水中爬起来,看到超过一百分的高分后,振臂高呼。
吴致远微笑。于心又来了,完全不避讳地表露情感,因为对于心来说,这是亲如兄弟之情,不含任何杂质的情感。
水池旁边已经摆上颁奖的奖台,大会广播正在播报最后成绩,骆于心的名字配上骄傲的成绩,吴致远对好友引以为傲。
骆于心擦干身子,套上一件外套后便奔向吴致远,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说过我会拿个第一给你。”
骆于心抱住吴致远,兴奋地用力拍他的背。
这是怎么样的复杂情感?骆于心这么全心待他,用的是他厌倦的友情。
如果可以,他好想抛下一切的规范、戒律、风险与恐惧,大声地说出他对于心的爱。
但他没有,吴致远推开骆于心。“去准备领奖了。”他永远只能说这种朋友间的普通对话。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骆于心活泼地跑开,如一只雀跃的小鸟。
吴致远一激动,眼眶微微泛红,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一双有力的手把他拉到阴暗处,吴致远看进叶镇宇漆黑的眼睛里面。好久不见,镇宇的眼中还是这么阴冷空虚,还是这么寂寞。
他们同是寂寞孤独的人,在黑暗中相拥取暖,渴望光明的到来。
吴致远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他们能契合的原因,他们是如此寂寞……
“你哭了?”
“没有。”吴致远摇头。
“骗人,我刚刚在旁边看到你差点哭出来。”
叶镇宇扳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神情严肃。
叶镇宇的话让吴致远更伤心。
“你是在看于心,还是看我?”吴致远的声音显得孤独软弱。
没有人懂得他的情感,他的生命注定是这样了,强迫自己满足于骆于心的友谊,却在一次次骆于心对他的关照当中伤心得不能自己。
“当然是……两个都看。”
“致远呢?”
“好像有人找他,他说离开一下马上回来。”一个同学回答。
骆于心抱着奖杯,兴匆匆地往同学指的方向走去。
绕过休息室,骆于心依旧没看到吴致远,他走到体育馆的偏僻处,发现有两个人正在拥抱,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
骆于心本没有在意,正要转身离去时,他听到其中一人说:
“真羡慕你,有于心为你卖命。”
那是叶镇宇的声音,骆于心停下脚步。
“何必羡慕,他越努力只会让我越痛苦。”
即使声音微弱,但相识多年,骆于心怎么可能认不出。
他走近,看清楚两人的姿态,吴致远靠在叶镇宇怀中,他不禁心中大骇。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的?
一个是自己多年好友,秤不离铊、铊不离秤,无话不谈,他还多次在他面前说叶镇宇的坏话。
一个是老追着他跑,把他当女孩子耍的小混混,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怀中抱的却是他的好友。
骗人,他们统统都在骗人!
骆于心握紧双拳,他要揍死他们,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但跟着愤怒而来的,是掩盖不了的悲哀。
原来他是一个这么呆的呆子,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被世上最亲的人欺骗的感觉是如此凄凉,他将所有的情感、思绪统统放在他的眼前,他却置之不理,用谎言来敷衍他。
“我现在似乎喜欢你多过于心了。”
吴致远没动也没回答,似乎不当一回事。
叶镇宇也不介意,他笑了一下,收紧自己的手臂,吴致远不过矮他几公分,两人拥抱时是互搂着腰,靠在对方的肩上。
越过叶镇宇肩上,吴致远看见骆于心发白的脸。
“于心?”他震惊地轻呼。
“又来了,我不是说过跟我在一起时只能想着我,不准喊于心的名字?”
“不是……”
吴致远的脑中因谎言被揭穿而一片空白。
看他欲语还休,叶镇宇更是恼怒地道:“于心又怎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能怎样?一辈子守在他旁边,一次又一次因为他爱上别人而痛苦?上次他跟黄芹蕙交往,你已经失控,下一次,你又要怎么样发泄你的嫉妒?”叶镇宇发怒当中,骆于心一步步走近,吴致远更是说不出话,他只能推着叶镇宇转身,让他看到骆于心,自己不争气的退开一步。
三个人巧合般地各拉开一段距离,形成一个正三角形的空间。
就像他们情感上的距离,彼此牵绊着,各有一条隐形的线,牵扯着彼此的心。
平地一声雷劈下,大雨在这一瞬间降下,哗啦啦地遮盖住四周的景象,他们在体育馆的屋檐下,被隔绝在雨幕之内。
“致远,这是怎么回事?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吴致远越站越远,平日精明的头脑在此时一点用都没有,他想不出任何有用的解释。
“没关系干嘛抱在一起?”骆于心愤怒的说。
骆于心有伸手把吴致远拉过来的冲动。他讨厌致远站在镇宇旁边。
“怎么没关系?我们是恋人。”叶镇宇用他天生蛮力硬把吴致远拉过来,搂在自己的身畔,宣示性的在他唇上一吻。“瞧!就是这样。”
旁观者清,叶镇宇看得清清楚楚,骆于心现在眼中只有吴致远,而他所有的怒气都是针对吴致远而来;骆于心的眼中根本没有他,他只有借着激怒他才能得到他的一瞥。
“致远,你为什么不反抗?他这样对你,你可以揍他啊!我帮你。”骆于心终于受不了他所看到的,用力把吴致远扯过来。
吴致远被骆于心一拖,直直地站在骆于心身前,两人面对面,眼神交会。
骆于心从来没看过他的眼神如此茫然涣散。
“告诉我啊!你们在搞什么鬼?”骆于心的声音开始颤抖,那些恐惧随着雨势变大而益发冰冷。
叶镇宇冷眼旁观。
骆于心越是发怒,越让他嫉妒吴致远。
吴致远决定说出实话,低低地道:“我们有关系。”
“什么关系?”
“不可告人的关系。”
“什么叫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能告诉外人的关系。”
“我是外人吗?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