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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护士正在门前和几个闲人聊天,见我过来,脸上挂着笑意打了声招呼,说:“你来晚了,人家已经走了。”
我“嗯”了一声,问清楚女郎这一次站立的位置,找过去看了看,记在心里。回到警局之后,我画了张养老院的地形图,把女郎站立的位置标出来。
此后一连几次接到女护士的电话。虽然每一次赶过去,女郎都已经离开了,但是我感觉到已经掌握了她的规律。她大概是每隔6天去养老院一次,站在远处,从背后看着威伯,却不与威伯见面,也不说话。
按照这个规律,女郎下一次出现,应该是5天之后了。
我开始考虑5天之后的行动,可有关这次行动,我的脑子尚未想清楚,为什么要行动呢?连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似乎都没有。
没有答案,那是不是还要行动呢?
这个问题同样让我困惑。
犹豫之际,就接到了海鲜城吕教授寻衅斗殴案件。
打报警电话的,是海鲜城的服务人员,声音很急切,说有个老头儿在海鲜城闹事打人,对方一直还手,眼看要把老头儿打死了,让警员快点过去。
老头儿?在海鲜城打人?这事听了就让人心里别扭。
可别扭也得去啊,总不能让那个寻衅滋事的老头儿被人家活活打死吧?
海鲜城在一条美食街上,道路两旁全都是餐馆,招牌林立。可能是时间不对,所有的餐馆都是门可罗雀,不见一个客人。
最靠里边的一家餐馆,三层小楼,却是人声鼎沸,来吃饭的人在门外排成了长队,服务生不耐烦地维持着秩序,透明的水族箱直抵到门楣处,拥挤的食客们正挤在水族箱前挑选下酒的美味。
这里就是海鲜城了。
一个年轻的领班迎上来,带着我往餐厅里边走,边走边介绍情况。
原来在海鲜城临门处,有个透明的水族缸,各种各样的海鱼空运到这里,就养在水族缸中,由食客现场点单,看中哪条鱼,就捞出来交给厨师,厨师再根据客人的要求,或红烧或清蒸,烹好之后上桌。
有几个客人在水族缸旁边看来看去,一边看一边商量。“这一条如何?”“吃过了,也就是那个味。”“那一条怎么样?”“不好吃,还是换一条吧……”不管挑哪条鱼,总会有人摇头反对。虽说是海鲜城,可所有的品种都吃过了,大家便没了兴趣。挑选了好长时间,客人们才挑中了一条想吃的鱼。
这是条身体扁平,前宽后狭,眼睛长在头的两边,尾巴分叉歪斜,身上覆盖着细小的齿状突起的海鱼。客人之所以点这条鱼,就是因为这鱼的形状古怪,客人想尝尝鲜。而这究竟是条什么鱼,却不会有人关心。
当客人们选中这条鱼的时候,在餐馆门外有一个老头儿,正把脸贴在水族缸上,看着这条鱼,目光中透露着说不尽的奇怪神色。
【三亿年前的鱼】
当网兜伸入水中,将那条眼睛长在头两边的鱼捞起来的时候,在外边的老头儿好像是受到了惊吓,发出了一声惊呼,突然冲了进来,拦在厨师面前,大喊道:“这条鱼不能吃,你不能吃。”
厨师呆了一下,指着几名客人道:“是人家点的菜。”
厨师的意思,是让老头儿去找客人说,他拿着鱼正要走,老头儿却拦在他面前,急切地说:“这条鱼不能吃,真的不能吃,多少钱?我买下了。”说着,立即从兜里掏出钱来。
厨师无奈地看了看客人,加重了语气:“老爷子,这条鱼,人家已经买下了。”
买下了也不行!老头儿倔强地一扭头:“这条鱼我出高价,一定要卖给我。”
厨师道:“老爷子,跟你说过了,这条鱼是人家的,你跟我说没用。”
老头儿这才转向那几名客人,走了过去,说道:“几位,请把这条鱼让给我,好不好?”
几名客人摇了摇头:“老爷子,我们也不是非要吃这条鱼不可,缸里这么多的鱼,吃哪条不是吃?”
老头儿如释重负:“那谢谢了,太谢谢诸位了。”
客人们却一摆手:“老爷子,你先别忙着谢,话还没说完呢。我们素不相识,挑了好长时间才挑到这条鱼吃,可你从旁边冒出来,非要我们把鱼让给你,我们为什么要让呢?理由总得给一个吧?”
“理由……”老头儿拿手搔着脑袋,“几位,我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了。这样好了,这条鱼多少钱?我加倍补偿给你们,好不好?”
客人们很吃惊:“老爷子,请你不要羞辱我们,难道我们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老头儿说:“我没说你们见钱眼开!”
客人们道:“怎么没有说?明明有说嘛!”
双方就站在餐桌边扯皮,客人想知道老头儿为什么要买这条鱼,老头儿却绕来绕去,甚至愿意出10倍的高价,唯独不肯说出理由。正纠缠不清,侍应生端着一道菜上来了,后面跟着笑眯眯的厨师:“几位,商量好了这鱼归谁没有?我可已经替你们把鱼烧好了。”
“什么?烧好了?”老头儿发出一声惨叫,定睛看那餐盘,里边果然就是那条鱼,已经清蒸熟透,香味弥漫。原来,厨师的想法是,两家争鱼,不管谁赢,这条鱼总归难逃一烹。而且不管哪一边争到了鱼,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要求上桌。所以争由客人们去争,厨师的工作就是先把鱼烹好。
厨师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可是那老头儿却发出了一声骇人的惨叫:“你们这群流氓,丧尽天良啊!”不由分说抓起一只碟子,照一个客人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哗啦,那个客人的脑袋就淌下了鲜血。
原来老头儿认为这几个客人故意戏弄他,一边陪他瞎扯,一边把鱼烹了。气急败坏之下,竟然动了手,而且当场伤了人。
打伤一人之后,老头儿还不罢休,再次发出愤怒的咆哮声,猛地冲过去,将另一名客人掀翻在地,按住之后,照脸上砰砰乱打。这时候另外几名客人醒过神来了,上前想拉开老头儿,老头儿却像个疯子一样,见人就打,打得那几个客人忍无可忍,迎面一拳,就听哐的一声老头儿栽倒在地,他号叫着爬起来,再次冲上,又被人一脚踹倒。这次倒下,老头儿的脑袋重重地磕在桌角上,殷红的鲜血涌出,吓坏了海鲜城的侍应生们,急忙拦住那几个客人,打电话报警。
案情的经过,基本上就是这样,起因就是这个头脑不清的老头儿寻衅滋事。虽然他白发苍苍,偌大年纪,但这不应该成为滋事的理由。我一边摇头,一边安排人把老头儿送到医院包扎伤口,再带那几个晦气的食客回警局做笔录。
正做着笔录,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就听到顶头上司警督罗开气急败坏的声音:“夏大川,你疯了?是不是不想干了?”
“怎么了?”我很诧异,“干吗要发这么大火?”
电话那边吼叫道:“你竟然要拘捕吕随启教授?也不看看你一个小小的警员够这个分量吗?”
“什么呀,哪来的什么吕随启教授……”我正解释,电话那边吼叫道:“你连吕教授都不认识,还办什么案?真丢人!查完资料后你给我回话!”
放下电话,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几个食客,越看心里越是狐疑。急忙打开电脑的资料库,查询了一下吕随启教授,这一查,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好不绝望。
吕随启教授,国际考古学权威、古生物学专家,一生著述颇丰,门下弟子无数,这无论如何也和在餐馆里寻衅滋事的怪老头儿联系不到一起。
正困惑着,就听外边一辆车停下,几个人扶着头裹绷带的老头儿从车里下来。我仔细看这老头儿的脸,满怀悲愤,怒气冲冲,确实是吕教授其人。可你就算是吕教授,也不能在餐馆里抢人家的鱼,还打人吧?
正想着,吕教授一瘸一拐地进来了。几名食客看到他,急忙站了起来,生怕吕教授再动手打人。可吕教授却没有动手,而是对着他们展开一张纸:“你们自己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纸上是一幅画,画的是条身体扁平,前宽后狭,眼睛长在头的两边,尾巴分叉歪斜,身上覆盖着细小的齿状突起的海鱼。
“你们还认得这东西吗?”吕教授问道。
“当然认得。”几名食客齐声答道,“这就是我们刚才点的鱼。”
吕教授吼叫起来:“无知的蠢货,现在我告诉你们,这条鱼叫花鳞鱼,生活在3亿5000万年之前,是古生代的石炭纪,那时候地球上的生物多是腕足类,两栖类刚刚开始发展,爬行类动物也刚刚出现。这段时间持续了6500万年,又过了5500万年,直到二叠纪结束,地球才进入了中生代。你们吃这条鱼,不啻犯了天条,你们吃掉了千金难买的活化石!”
几名食客大张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吕教授。
教授向门外一指:“滚!”
食客们笔录也不做了,掉头就跑。
然后义愤填膺的教授转向我:“你也给我滚!”
“是,是……”我急忙站起来,小步跑到门前,突然醒过神来,“不对啊教授,我不能滚,这里是警局,不是你的课堂。”
【神秘的海鲜城】
吕教授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弄明白这里是警局之后,就没有再赶我走。我替教授端来杯茶,小心翼翼地问道:“教授,你确信那条鱼真是生活在3亿5000万年以前?”
教授冷笑:“就像确信你是你父母生出来的一样,绝不会有错。”
这个吕教授,张嘴就骂人,真是拿他没办法。
我说道:“如果3亿5000万年前的物种,能够繁衍到现在,绝不会是孤零零的一条,它至少有一个生态圈,教授你说是不是?”
教授扭头看着我:“你以为就你这样想?我刚刚在水族缸里看到这条鱼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可就因为犹疑了这么一下,鱼竟然被那几个蠢货给吃了,我现在恨不能……唉,算了,蠢货就是蠢货,只有蠢货才会追究蠢货,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这条鱼是从什么地方捕来的。”
我站起来:“教授,我送你去海鲜城,问问他们。咱们可要说好了,这一次真的不能再动手打人了,好不好?”
教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说话,让我搀扶着他,上了警车,又回到美食街。
这条街上,两侧都是行将关门倒闭的餐馆,一家比一家生意惨淡,只有海鲜城生意火爆,门外就餐的食客排成长队。可是,食客们宁愿在门外排队,也不肯移步去照顾一下别家餐馆的生意,这让其他餐馆的老板,一个个气得脸皮青紫。
据说生意就是这样,旺的旺死,衰的衰死,没地方说理去。
可是海鲜城的生意火爆到这种程度,而别的餐馆却只能关门,这还是有点离谱。这情形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那条3亿5000万年前的怪鱼!
没错,就是这样。我心里突然涌出这个奇怪的念头,那条3亿5000万年前的怪鱼,它不可能孤零零地活到今天,必然会有一个适合它的生态环境,让它繁衍生息。可这样一个生态环境,不可能不被人发现,但我可以确信,如今这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孤绝的生态圈了,适合怪鱼生存的环境并不存在,可这条鱼却在这里,让人无法解释,疑窦丛生。
而这家海鲜城,一如那条怪鱼。海鲜城的生意兴旺,应该是建立在一条繁华的食街之上,可这条街的生意极其惨淡,按理说海鲜城的生意应该受到影响。可事实上,海鲜城一家独占了整条食街的风头,把来食街的所有客人全部包揽了进去。
海鲜城的生意火爆,处于一个孤绝的生意圈中,是极为反常的。在这反常的地方出现一条反常的鱼,应该说是正常的。
我想。
车停下来,我搀扶吕教授下车。教授却一把推开我,急不可耐地去找海鲜城经理,询问货源,要弄清楚那条鱼的具体捕捞时间和地点。我则站在门外,上上下下地打量这家餐馆,越看心里越是狐疑。
海鲜城两边的餐馆都已经关门歇业,门窗上蛛网密布,垃圾成堆。只有海鲜城门前人头涌动,喧闹不息。这越发验证了我关于孤绝生意圈的怪想法,从未见过一家餐馆独霸食街的怪现象,这里肯定有问题。
可有什么问题呢?
我说不上来,只能在海鲜城里东走走、西看看,尽管看不出个眉目,看不出个端倪来,可我心里还是觉得有问题。
不弄清楚到底有什么问题,我就难以释怀。
我在海鲜城里走来走去,没有目标,只是感觉到这里肯定有什么。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我走到了走廊里,看着墙壁上的员工奖惩板报。
板报上有海鲜城员工的名字、照片及奖惩理由,我百无聊赖地看过去,已经不再指望找到什么了。
在板报的最下面,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