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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下望去,身后缺乏光源的楼梯围成一个接一个的圆圈,仿佛一个无比深邃的幽暗洞穴。
“你们……听到什麽生意没有?”董华忽然紧张地说。吴兵刚要开口嘲笑他胆子小,面色却是一变,他似乎也听到了什麽,楚云南和吴兵视线相对,两人都是同一个心思,纷纷朝天花板上那个木门看去。
一阵细切、尖利的“吱呀”声缓慢有致地自头顶传来,就像是锈迹斑斑的轴承勉强转动的声音,在楼梯围成的黑洞裏产生了些许空洞的回声。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不敢动了。
“那个上面……应该就是风向标吧?”最先开腔的居然是胖子董华。吴兵和楚云南点了点头,楚云南还补充道:“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从今天开始,这个风向标居然开始转动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吴兵定了定心神,坚定地说道:“我们去看看,没,没人反对吧?”其他两个人不置可否。於是吴兵走到那几截梯子跟前,回头对楚云南说:“餵,你个子高,托我一把。”
楚云南走上前一步,双手托住吴兵的右腿,用力向上一托,吴兵猛蹬一下,双手一下子抓住了梯子横杆。他在半空摇摆了几下双腿费力地蹬著垂直光滑的墙壁,终於整个人都攀到了梯子上。
楚云南和胖子董华都担心地望著吴兵,吴兵飞快地爬到梯子顶部,用手推了推那扇木门。随著一声缓慢的吱呀声,门居然开了。
吴兵暗地裏嘴了一口气,把心一横,双臂一用力,整个人钻进了门内。不过很快他发现自己不是“钻进”门,而是“钻出”门,这个木门通向的居然是图书馆的屋顶。
而那支风向标,恰好就在不远的地方,仍旧不紧不慢地转动著。
很快吴兵把楚云南和胖子董华也拽了上来。三个人怕上屋顶,离开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血色楼梯,心情舒畅了许多。
胖子董华有点恐高,不敢全身直立,只好半蹲著问道:“这就是那个风向标吗?”
吴兵点点头:“不错。”
这支风向标的造型很老式,只是有铁片压铸成一个箭头的形式,然后固定爱一根垂直的柱子上,柱顶是一个莲花壮的造型。不过这已经有年头了,无论箭头还是柱子上都长满了锈迹。奇怪的是,尽管三个人根本没感觉到有什麽风,这个风向标却兀自转动著,仿佛一匹老驴在费力地拉著磨盘。
“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这就是最近灵异事件的根源。”吴兵严肃地说道,“那本《遁甲续奇》裏说过,风从邪物,鬼自风兴。显然就是指这个风向标。”
“从勘舆的结果来看,也证明这个方位是整个校园中最邪的。图书馆本身就犯了几个忌讳,而且馆前水池假山,又有曲路环绕,是个困局,最易孽生邪物。”楚云南补充道。
胖子董华对这些不如他们两个在行,只好问:“那我们该怎麽办?”
“当然是把它毁掉,这样产生邪气的根源就彻底消失了。”吴兵毫不犹豫地说。他挽起袖子朝前走去,双手扳住了风向标的杆。
“可是,老师明天发现了怎麽办?”胖子董华还是犹豫不决。
“放心吧,即使发现了,他们也查不出是谁?校园裏丢了那麽多自行车,校警哪回破过案了?”楚云南拍拍他的肩膀,也走过去帮助吴兵。胖子董华犹豫片刻,也一步一步小心地挪了过去,不敢朝屋顶下面看。
三个人齐心协力拉住杆子,用力来回拉了几下,金属杆发出尖利的声音,仿佛不甘心地惨叫。就这麽来回折了几下,年久失修的风向标终於没有经受住这三个健康高中生的折磨,“哢吧”一声断掉了。
就在断掉的一瞬间,三个人同时听到一阵剧烈的呜叫,那绝对不属於任何一种金属噪音或动物,没人能形容那是什麼。风向标的四周霎时开始弥漫起白色的雾气,冰冷的触感浸透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你们看!”楚云南忽然惊恐地大叫,吴兵和董华看到在断杆的横截面竟然开始潺潺地流出鲜红的血来,就像是人的伤口。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所措。
白雾愈来愈浓,而且逐渐开始转为浅灰色、灰色,然后是……
“快扔符!”
吴兵大嚷道,另外两个人如梦初醒,连忙从怀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符丢出去。这些东西飞入雾中,就像普通的纸片一样打了几个旋,就完全消失了,毫无用处。
”我的妈呀!”胖子懂华吓得连滚带爬,朝著出口跑去。吴兵和楚云南也吓的面无人色,纷纷朝出口逃去。政党他们冲到出口的时候,却停住了不敢下去。
通往楼梯的天花板出口漆黑如墨,完全看不清此时楼梯的情况,只是有强烈而刺鼻的血腥味正汹涌地翻腾著。这一下子三个人可以说是进退无路了。
“这,我们该怎麽办啊。”胖子懂华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白雾与血腥味越加强烈。吴兵满头大汗地从怀裏拿出一本书来,嚷著“我看看书上怎麽说的”,声音已经变了声调;楚云南则徒劳地一张张丢著道符,恐惧清楚地印在他的瞳孔裏。
“檄!”
一个高昂的声音突然喝道。
只听“喀嚓”一声,一个炸雷在白雾中炸裂,金黄色的光芒耀眼无比。说来也怪,这个炸雷响过以后,白雾似乎朝两边退散了一些,血腥味也略微稀薄了一些。三个人浑然不知怎麽回事,哢哢哢连续又有三四个雷炸响,每一响都将白雾向两侧推开一段距离,最后形成一条狭窄的通道。紧接著一个黑影趁著这个间隙出现在他们面前,伸出右手。
“同学们,好孩子应该在10点之前上床睡觉。”抱怨的声音响起:“即使我为你们耽误睡眠,校长也不会给我加班费啊。”
“马老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叫道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喊声裏半是欣喜半是惊讶。
原来出现的人正是那个懒散的体育老师马鸣。此时他身穿一套浅蓝色的运动服,手中却抓著一柄桃木剑和一块磁石,手腕上一条阴阳鱼的链条手饰流溢出蓝白色的温暖光芒淡淡包围著他全身,整个人洋溢著诡异与不协调的观感。
“感激的话以后再说,赶紧先离开这裏。”马鸣从怀裏迅速拿出一盒印泥,用食指蘸了蘸,飞快地在这三个人的额头上画了3倒符,然后递给他们每人一束耆草。
“捏在右手食指与拇指之间,千万别搞丢了,否则就没命参加期末考试了!”
说完著句,马鸣作了一个跟上的手势,纵身跃进那个通往楼内的狭窄入口。三个人看了看翻腾依旧的血色,面色苍白,一时都不敢跳进去。
就在这时,四周的白雾骤然聚拢起来,期间隐约传来哭号,有模糊人影飘摇摆动,越来越近。
“我不管了!”胖子董华吓得面无人色,大叫一声,也跳进入口;吴兵与楚云南见势不妙,也随后扑通扑通跳了下去。三个人一开始感觉仿佛溺水了一般,呛人的味道冲入肺中,鼻孔和嘴裏满是腥味,四肢只能无力地挣扎,却用不上什麽力气。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们才觉得身体一沈,扑通扑通扑通三声,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板上。
吴兵最先爬起来,刚才那一跤摔的他屁股生疼,他呲牙咧嘴地揉著屁股想看清楚周围的情势。现在他们身处图书馆的顶楼,头顶天花板的那个出口仍旧涌动著令人不安的气流。借著微弱的光线,他能看到马鸣正弓著腰在楼梯口摆弄著什麽。
“马老师,您这是在……”吴兵向来好奇心旺盛,这种形势之下他还不望去一看究竟。等到他凑近了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原本凝固在墙壁和楼梯上的红色污渍,如今全似活了一般,仿佛拥有了生命的黏液,正慢条斯理地在地面上流淌著。
而马鸣则在手裏掐著一叠三寸见方的长条白纸,细仔地一张一张贴在楼梯上,每一阶一张。他听到吴兵的问话,知识摆了摆手,继续埋头去贴。吴兵注意到,每一张纸一接触到楼梯—准确地说,是接触到楼梯上的红色污渍—就立刻变蓝了。
这时楚云南和胖子董华互相搀扶著也凑了过来。马鸣转身严肃地对他们说道:“接下来你们要严格听从我的指示,绝不可以有半分错误,否则法医要花好多时间才能把你们的试题拼回去。”
三个人各自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我走在前面,你们跟著我。看清楚,每一步都要踏在这张蓝色试纸上,绝对不能踩错1公分。”
马鸣交代完这些,转身谨慎地一步步走下楼去,一边走以便弯腰贴纸。三个人不敢言语,只得如法炮制,胆战心惊地这滩会活动地血迹上面迈步。走在最后的胖子董华无意识朝后看了看,看到最早贴上去的试纸已经被红色吞噬,悄无声息地消溶肢解,吓得连忙又转回头来。
沿途一片血光雾影,图书馆内仿佛成了暗域,黑暗中不知涌动著多少“东西”。四个人类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走到了一楼大厅。一出了图书馆,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众人都觉得呼吸一畅;吴兵、楚云南和胖子董华三人如释重任,只觉得双腿酸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惊魂稍定。
马鸣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回头望了望身后伫立在茫茫夜夜中的高大建筑物,拧起眉头,感慨道:“这一次,你们几个小鬼可是闯下大祸了呀。”
楚云南和胖子董华同时看了眼吴兵,后者逃不过,只得硬著头皮问道:“马老师,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马鸣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知道那个风向标是什麽吗?”
吴兵兀自强辩道:“我们根据风水推算,那个风向标是不详只物,书上不是说‘风从邪物,鬼自风兴’的吗?”
“鬼自风兴,可没说鬼自风向标啊,同学。”马鸣用指头揉揉了太阳穴,显然是被这三个菜鸟风水爱好者打败了,“我告诉你们,这风向标是咱们中学的镇校之物,你记得风向标上的莲花标记麽?”
“记得”吴兵回答。
“那叫作莲台簨风,是专门用於破局的。咱们学校风水布局不佳,所以就用了一个莲台簨风点在图书馆顶层,不使困局成形。现在你们可好,竟然这麽干脆地把风向标拆了,以往无法贯通汇聚的阴气这下子没了阻塞,开始依著风水格局流动,早晚要出大事。”
“有多严重?”楚云南胆怯地问道。
“唔……就像期末考试所有科目不及格一样可怕。”
对於高中生来说,没有比这个比喻更形象更容易理解的了,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现在没了风向标,看来我和师弟从今晚起一分钟的偷懒时间都不会有。”马鸣仰头望了望如墨般的天色,郁卒地叹道,“对了,说起来,你们为什麽忽然作这种事?正常的高中生都应该是在玩网游或者谈恋爱吧?”
面对这个问题,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水都不肯开口:过了半晌,吴兵才鼓足勇气对其他两个人说道:“还是说给马老师听吧,也许他能帮助我们。”楚云南和胖子董华不置可否,於是他转向马鸣,刻意咳了一声,这才说道:“其实事情的起因是我们同班四个女生的宿舍……”
随著叙述的不断深入,马鸣听得眉头皱得越紧,一直和蔼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
而此时沈风息对这些事情却是毫不知情——
就算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兴趣——他现在惟一想要尽快完成的是:去教室拿自己的项链,然后回寝室睡觉。
项链的吊坠是入门时师父给他的,纯银打造,两根绞在一起,象征阴阳,上面还盘着自己的法号,一个“谨”字,手工十分精美,门下弟子每人都有一个,根据个人喜好差异佩戴在不同部位。师父说,接口处灌注了众人的“气”。如果其中有人出了危险,那么方圆百里之内的同门都会通过链坠知道。
“假如遭遇大难,同门的链口就会断掉示警,这是最严重的。”马鸣也这样对他说。
“原来如此,那师兄你可千万要保重。”沈风息一脸慎重地温情叮嘱。还没等马鸣说什么,他又补充道:“万一你遭遇危险,我项链断掉,可就卖不了多少钱了。”
“……我说风息……如果哪天这个真的断掉;一定是因为我们兄弟阋墙;彼此大打出手呢……”
按照规矩,项链是须臾不可离身的;可沈风息晚自习的时候嫌这东西挡着碍事,就给摘下来搁到了桌洞里,一直到临睡前才发现。于是他一边在心里诅咒失忆之神一边穿好衣服离开宿舍,乘着夜色赶去教室拿项链——那毕竟是银制的东西,万一被人偷了,每天都在叫穷的沈风息一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
“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别想从我手里讨到便宜。”
男生宿舍位于校园边陲,从那里到上课的教室要经过操场和很长的一条走廊。不过沈风息知道一条近路,只要翻过距离宿舍不远的一道围墙,就可以到达一个小植物园,那里有一道长年不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