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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又买了一大堆吃食,逛着逛着却觉得累了,高俅这才想起两人还没吃晚饭,慌忙找了一家看似洁净的酒家钻了进去。此时店中已经颇有人气,两个伙计只觑了一眼赵佶衣着便殷勤万分地把两人引到了楼上,收拾出了一桌临窗雅座。
高俅见赵佶还在那里啃一个冻鱼头,心里不由连连叫苦,后悔不该听了对方的撺掇莽撞行事,此时此刻,谁知道那些郡王府家人在怎么找人呢!心烦意乱之下,他不敢再要酒,只得随便点了几样小菜,不一会儿菜肴就摆满了一桌子。
“我说十郎,你别再吃那些东西了,赶快趁热喝点清汤下去,否则就着凉风吃了那么多油漉漉的东西,明天非生病不可!”他一边在栏杆边向下观望,一边极力劝解道,“吃完饭我们就赶紧回去,否则事情闹大就麻烦了!”
赵佶叽里咕噜嘀咕了两句便放下了那些零食,满脸意犹未尽之色,岂料他刚刚捧起汤碗啜了两口,旁边便冷不丁地窜出一个人来,声色俱厉地喝道:“找到了,这个小畜牲躲在这里!”
高俅还没反应出来,又两个彪形大汉便从楼梯口奔了上来,一左一右地围了上来,口中还连声叫道:“这小子偷了公子爷的玉佩私自外逃,这下终于逮住了!”
眼看其中一人的大手就要揪住赵佶的衣领,高俅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手揽过这位小郡王,一手用力一掀桌子,一台酒菜劈头盖脸地朝那三人泼去。趁着那些人躲闪的功夫,他随手把一锭碎银子搁在了栏杆上,又打横把赵佶抱了起来:“别怕,闭上眼睛!”
年纪尚小的赵佶几乎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得哭了出来,此时只有点头的份,哪里还有其他反应。高俅一手把衣襟撩到了腰间,爬上栏杆就从二楼跳了下去,顿时引来楼上众人的一阵惊呼。蹲身缓冲平安落地之后,他也顾不得那许多,冲进人群撒丫子就跑,岂料那三个大汉竟毫无放弃之意,冲出酒家追了上来。
“伯章,我们为何要跑?他们害得我的面人也散架子了!”从腾云驾雾的惊愕中恍过神来,赵佶又恢复了一个赵宋宗室的骄傲,“他们竟然诬蔑堂堂大宋郡王,我非得要他们好看不可!至少也要送他们到开封府吃一顿板子,否则他们还以为我赵佶是好欺负的!”
高俅哪里还有功夫回答这种孩子话,看那三人的样子就是奸猾之辈,说不定是拐卖孩子的行家里手,再说了,这种事情通知开封府,赵佶最多丢点脸面,自己至不济也得领一个教唆宗室的罪名,不是自找苦吃么?跑着跑着,尽管他的体力远胜别人,但毕竟手中还抱着一个五六十斤的小孩,脚下步子也渐渐沉重了起来,后头的人也越追越近了。危急时刻,左后方突然传来两声大喝。
“公子爷,终于找到你了!”
高俅扭头望去,见刘金和贾全粗鲁地挤开人群奔了过来,一颗提在嗓子眼的心顿时落到了实处。要是没有赵佶这个负累,别说区区三个人,就是十个八个他也未必不能对付,可多了赵佶他就只能选择逃跑←指了指追上前来的三个大汉,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拿……拿下那三个家伙!”
刘金和贾全正觉莫名其妙,火头上的赵佶也发话了:“伯章的话你们没听到么,赶快把人给我拿下!竟敢当众胡说八道,太无法无天了!”
有了主子这句话,刘金和贾全哪还有什么顾忌,大喝一声就扑了上去。这些王府侍卫岂是等闲,不过三拳两脚,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三个大汉就被教训得动弹不得,躺在地上惨哼连连。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疑雾重重
由于那些王府侍卫最终找到了赵佶,又听得这位正主儿吹嘘了一番高俅的英勇,因此他们看高俅的目光虽然有几分恼怒,但却不像起初那么喷火了。高俅又竭力劝了赵佶不要当街发落,众侍卫便把人架回了王府。
遂宁郡王府中,赵佶恨恨地瞪着地上的三人,恨不得一个窝心脚把人都踹死←平生第一次微服游玩就遇到了这样的丑事,心里自然是怒火中烧。突然,他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怒声喝道:“快说,究竟是何人说孤王是……是什么小贼?”
三个大汉遭了一顿痛打,又被一群侍卫带进了层层守卫的王府,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大人物。因此从被拖进大厅的一刻起,他们就纷纷在那里磕头如捣蒜似的连声求饶。此时听得赵佶问话,一个左颊有刀疤的连忙抢先答道:“回禀郡王,小人等全都是良民百姓,刚才只是一时走了眼,绝不是有心和郡王作对……”
“郡王问的是你们为何要胡说八道!”高俅听那家伙在那里唠唠叨叨就是不说正题,连忙喝止道,“若是你说实话还有活路,否则按你们一个诬蔑宗亲的罪送到开封府,恐怕你们这一生一世就得刺配充军!”
赵佶毕竟还小,此刻听了高俅这话自然连连点头,堂下那群侍卫也附和着喝骂吓唬了一番。终于,一个獐头鼠目的忍不住爬了出来,一边磕头一边禀报道:“郡王,小人也是一时中了他人奸计。是有一个看上去和郡王一般大的小孩给了我们一锭银子,让我们冲上酒楼大喊捉贼,还说您偷了他家的玉佩!”
一个小孩?高俅闻言当即愣住了,他本以为这些人就是拐子帮之类的把戏,大约是看到赵佶衣着华贵这才动了歹心,谁想竟会牵扯到什么小孩←不由朝堂上其他人瞥去,只见那些侍卫也是个个莫名其妙,只有赵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古怪的光芒。
“孤王问你,那个小孩穿着什么衣物,身后可有跟班随从?”赵佶咬牙切齿地问道。
“回禀郡王,当时天黑,小人看得不甚清楚……”那贼脸大汉才说了一半,一个茶盏便在他面前打了个粉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上头少年怒气冲冲的脸,连忙改口道,“不过小人看见他腰间有一枚龙形的坠子,还有,他的一个随从只有三根手指……”
“够了!”赵佶终于勃然色变,“孤王就知道暗中算计的不是好货!”发了好一通脾气之后,他方才恨恨地发落道,“将这几人先关起来等候处置,除了伯章以外,你们全都退下!”
“郡王饶命,郡王饶命啊!”
堂中响起了声声求饶,但那帮侍卫本就恨极了这群家伙,拖人的时候无不暗中下了狠手,因此须臾那三人便没了任何声音。赵佶也不再作声,一个人在堂上来回踱着步子,脸上阴霾密布,目光也焦躁得很。
高俅在听到龙形坠子时便心中微动,再见赵佶脸色不同,他自然隐约猜到了其中关键,此刻听到赵佶开口留人,他的脑筋顿时开动了起来。真正说起来,今天的事情确实犹如儿戏,这几个大汉显然是贪图小利胸无大脑之辈,否则也不会冲撞了这么一位难惹的煞星。
“伯章,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否则要是真的闹到开封府,我的面子就全都没了!”赵佶走到高俅身边,仰起头来很是感激地说道,“那时你抱着我从酒楼上往下跳的时候,我就想,你这人胆子真大,不像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高俅竭力忍住那股苦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蹲了下来:“十郎,虽然我很想感谢你的看重,但是却不得不说实话。要是今天真的对付不了那三个泼皮,我最多挨一顿打而已。但如果我今天弃你而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罪魁祸首,你认为我会有好下场吗?”
赵佶听得大皱眉头,侧首想了好一阵子,他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你总归还是救了我,这份情我会记得的!”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已经知道是谁在暗中害我了,只是我现在拿他没办法。可恶,为什么娘娘偏偏生了病,否则我非得告他一状不可!”
听到这里,高俅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只是,双方都只是半大的孩子,居然能把事情搞大到这种地步?怀着一种既好奇又担心的心理,他故意试探道:“十郎,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兄弟?”
“你怎么知道?”赵佶毕竟年幼,哪里想到高俅这么快就猜到了关键,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许久,他很是颓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地道:“你没猜错,那家伙是我的弟弟普宁郡王赵似←生来就和我不对眼,在娘娘面前还好,背后就总是和我作对。哼,不就是仗着皇兄和他都是皇太妃生的,有什么了不起!”
高俅终于明白了事情始末,简而言之,就是赵佶有一个和他不对眼的弟弟赵似,赵似和哲宗是一母所生,而赵佶在太皇太后高氏面前似乎比较说得上话,所以赵似在高氏面前一直装乖宝宝。
“你真的肯定是普宁郡王指使他们干的?”
“当然,那个三指的侍卫曾经跟过皇兄,后来才指派给了赵似,不是他还有谁?”赵佶恨恨地提着桌角,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赵似见皇兄待我亲厚,所以总是使绊子,这一次竟敢闹到这个地步,实在太过分了!”
这种天家的家务事,高俅原本无意插嘴,可是,一想到那赵似是哲宗一母同胞的弟弟,而如今哲宗生母朱太妃也仍然健在,他的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只记得宋徽宗登基似乎一帆风顺,何曾想到还会冒出一个赵似。事到如今,他也无暇感慨自己当初读史不精,只得好言安慰了赵佶几句,这才让气鼓鼓的小郡王渐渐消了气。
“算了算了,再想那种家伙不过是给自己找气受!”年幼的赵佶还算豁达,气头过了也就想到了正事上,“伯章,你那个什么瘦金体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老早就有那种想法,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结果却在你这里看到了。”
高俅哪知道天下还有似赵佶这样在书画上有绝佳天赋的天才儿童,此刻惟有苦笑着归结于运气而已。在得知赵佶临过无数帖子见识过众多珍品书画之后,他也不敢过于班门弄斧,只捡着现代人研究徽宗书画的一些心得说了一些,果然对了赵佶的脾胃。可这么一来,他这个半吊子不免累得半死,连忙借口天色太晚辞了出去。
汴京的夜生活一如既往地喧闹繁华,高俅想到在家里翘首盼望的英娘,不由顺道又去了绸缎铺,花了几百文买了两块织纹锦。用皮纸裹好之后,他又去点心铺买了一盒新鲜出炉的杏仁糕,这才施施然地准备回家。
路过一处行院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一顶装饰华贵的小轿上,只见那小轿缓缓停在了金碧辉煌的大门口,前头一个轿夫上前打起轿帘,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便轻移莲步行了出来。尽管隔着距离尚远,但高俅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如兰似麝的清香,眼睛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清丽绝俗脂粉不施的脸庞。
那女子忽然仿若无心地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瞬间,他只觉脑际轰地一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直到那环佩叮当的响声在耳畔消失许久之后,他方才如梦初醒,但见身旁众人皆是颠倒迷醉,不由大骇。
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他终于明白了。以前总以为古人渲染那些所谓美女全是言过其实,可亲眼见过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自诩在现代阅尽美女,但和刚刚看到的那女子相比,所谓的明星艳星全都黯然失色。
她究竟是谁?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夫妻夜话
眼见一群身着绫罗绸缎的男人全都涌了进去,高俅不禁抬起了头,只见那镶金牌匾上赫然提着龙飞凤舞的“入云阁”三字,心中不由大讶′然他不知道那个落款为风中居士的人是谁,但看这字的风骨精神,赫然有名家风范,大约也只有宋代的这些士大夫会如此放纵无忌了,换作其他朝代,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墨客又怎会轻易给这种风月场题字?
他正感慨时,背后突然有人开口唤道:“伯章兄,今日怎么有兴趣到这青楼楚馆之地来了,你不是对嫂夫人情有独钟从不稍离么?”
高俅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正含笑而立,却是苏轼的三子苏过。由于年纪相仿,他在苏府走动时和这位苏家三公子交情最好,平日言笑无忌,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上。
“叔党,你还真会开玩笑,我不过是看到了那牌匾上的字有些感触而已,就换来你这般编排。”他见苏过身后别无一个随从,不由愈加疑惑了,“怎么,你这是悄悄出门的?”
“伯章,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出门也只知道看字。今日既然有缘,我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苏过挤挤眼睛,不由分说地推着高俅往前走,“每月逢初十和二五,汴京鼎鼎有名的花魁行首澄心姑娘都会到入云阁献艺,达官显贵无不趋之若鹜,我好容易才等到了这一天。”
听了这话,高俅登时想到了刚才的惊鸿一瞥,怪不得那女子气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