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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气愤,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我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和李美凤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不趁早罢手,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我以为我这样的威胁会让他老实,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老实,反而气急败坏,他反过来指摘我,你这个人真不是玩意,连自己的舅妈也诬蔑。
他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站在那里气得发抖。他走出一段路,还回过头冷笑地对我说,你不要听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胡说八道,我看她是活腻了!
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真的。不久,肖莉莉就死了。我怀疑肖莉莉的死和胡大龙有关,
可我找不到胡大龙杀害肖莉莉的证据,肖莉莉的死看上去无论怎样也不像是一场谋杀。
三十五
王刚说完话,他就转身走了。他的身影在雨中淡化了。石萍还是站在那里,她的双脚站得都发麻了。如果王刚朝她扑过来,她是怎么也逃脱不掉的。可是王刚走了,王刚的故事讲得罗嗦,但还算精彩,石萍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古求胜的话,郝琼的话,李小芳的话,王刚的话,似乎都有道理,又似乎都在编故事。千丝万缕的头绪,石萍无法一下子理清。王刚消失在绵绵的秋雨中后,石萍站在野河滩上又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孤独和人生的不确定性。石萍觉得王刚还知道很多东西,但他没有讲出来;相反,他讲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相
,也许是一种假相,迷惑石萍双眼的假相。石萍觉得水曲柳乡村一下子变得险恶起来。
三十六
石萍回到水曲柳乡政府招待所,她正要进接待室把伞还给李美凤,她听见了秀秀嘤嘤的哭声。李美凤不在接待室,石萍走进去时,秀秀正在哭泣。石萍见她哭红了双眼。
石萍心疼秀秀,她问秀秀,秀秀,你为什么哭?
秀秀没有回答她,看她哭的样子,一定很委屈。
秀秀不哭了,她用毛巾擦自己的眼睛和脸,擦完后,她对石萍说,石记者,李所长有事走了,她说伞留给你用。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石萍说,嗯,秀秀,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和我说,说出来就好了。
秀秀说,没什么,没什么,石记者。早饭给你打好了,放你房间了,快去吃吧。
石萍知道她不会对自己说什么了,就安慰了几句上楼去。她打开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打开手提电脑,在上面打起了字,她必须把一些东西记录下来,然后从中理出一些线索,为这次采访理出一些头绪,找出一些可挖掘的东西。她又一次打消了离开水曲柳乡村的念头。
石萍正在写着东西,她听到楼下有人在叫她,石记者——石萍听出了是派出所所长王勇的声音。王勇找自己干什么呢?她打开门,答应了一声。
王勇在楼下说,石记者,我们要去了解古求胜的情况,你去不去?
石萍赶紧说,我去,我去。你稍等,我马上下来。
石萍本以为王勇昨天下午走个形式让她参与一下调查就不再管她了,她没料到王勇又来叫她了。肖莉莉死后,王勇只是派了一个民警去调查,这回,他亲自出马了,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石萍背起采访包,拿起雨伞,下了楼。王勇和胡大龙在说着什么,他们一见石萍下来,就往门外走。
王勇边走边对石萍说,我们先去古求胜的邻居家了解情况。
石萍说,你们怎么安排都行,反正我跟着你们就是了。
王勇和胡大龙一人骑一辆摩托车。
胡大龙脸上没有表情,铁板一块。
他对石萍说,石记者,你坐我的摩托车吧?
石萍想起了王刚的话,她是个爱憎感很强烈的人,她没理胡大龙。
王勇就笑了笑说,石记者,那就坐我的吧。
石萍点了点头,王勇扔给石萍一件雨衣,让她穿上。石萍明白坐摩托车打伞不合适,她就把伞放回了接待室,穿上了雨衣,坐在了王勇的摩托车后座上。
王勇问石萍,石记者,坐好喽!
石萍答应了一声,好了!
王勇就启动了摩托车。摩托车怪叫着冲了出去,石萍赶紧搂住了王勇的腰。王勇的摩托车开得飞快,石萍要是不搂紧他的腰,不小心就会从摩托车上掉落。胡大龙在另一辆摩托车上冲王勇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然后大笑起来。王勇没有理他。石萍的脸一下子滚烫起来。她想松开搂住王勇腰的手.但她没那样做,可她心里对胡大龙的厌恶感又加深了许多。他们来到了古求胜的邻居古可凡的家里。
古可凡是个年轻的农民,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却还算忠厚,在水曲柳乡村,年轻人几乎都外出打工去了,像古可凡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年轻人却不多见。可能是王勇和古可凡说好了要来了解情况的,古可凡一听到摩托车响就出门相迎了。
他们一进到古可凡家的厅堂里,石萍就发现古可凡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桌子上还有一大盘子的花生,他们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边喝茶,边吃着花生聊了起来。这样子看上去是准备谈一件好事,根本就不像在了解一个孩子死的情况。石萍没有喝茶,也没有剥花生吃,倒是胡大龙吃得很起劲,他剥花生弄出的声响在石萍的耳里是超级的噪音。
王勇很快地切入了正题。他说,可凡,我们今天来干什么,你应该知道了,古求胜那孩子死了,他为什么死,现在还是一个谜。我想你应该配合我们解开这个谜,你和古求胜是邻居,他家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得很清楚,近来,他们家有什么反常的事情,你也很清楚,我们想听听你的说法。你随便说,知道多少说多少,不要有什么顾忌。
古可凡的脸色沉重起来,他的嘴唇有些苍白,看上去十分寡淡,营养不良的样子。石萍拿出采访机准备录音时,她奇怪地想,如果古可凡的络腮胡子经常剃掉,或许他的嘴唇会有些血色,络腮胡子把他本来就缺少的营养给侵占了。他边说话边咳嗽。
三十七
咳咳……说起来古求胜家和我们家是比较近的,未出五服,清明时同扫一个祖宗的墓。他们家的运气不太好,古求胜的父亲古能都做过好多事情都不成功。烧窑烧出的都是废砖子,养鱼鱼都死光光,没有办法,只好外出去打工。你们知道,我们农民要养家糊口不容易,古能都上有老,下有小,他老婆云娣不是一个好管家婆,也不会挣钱。古能都肩上的担子就重了。咳咳……古能都是个心性很高的人,他小时候希望自己能念书,长大后出人头地,但因为家境实在太穷,没有如愿。到了古求胜这一代,古能都就发了毒誓,一定要供古求胜读
书,负担再重也要把古求胜培养成为一个大学生。咳咳……
咳咳……古求胜这孩子说来也争气,学习成绩不错。以前,古能都每年过年回家,都会兴奋地把古求胜的成绩单拿给左邻右舍看,那神气劲,仿佛古求胜中了状元。我理解他,他在外面打工也不容易,这两年,古能都没有回来过,甚至连过年都没有回来,这都因为家里要钱用。咳咳……他想节省一点回家的路费也是用心良苦。古求胜的妈云娣有慢性病,去年发作用去了不少钱,因此,他们家还欠了不少外债,我也借过钱给他们家。我的钱,他们能还就还,还不起就算了,我也不会去追他。别人我就不知道了。咳咳……
咳咳……前一段时间,我听见云娣在骂古求胜,骂得很凶,我不知道云娣有没有动手打古求胜。我就过去劝云娣,让她不要骂孩子。云娣坐在厅堂里,手捂着胸口,她的脸色煞白,估计病又患了。古求胜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吭,那样子好像犯了大错。我进她家后,云娣还在骂。咳咳……
我对她说,云娣嫂子,别骂孩子了,我看求胜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就是有什么错,教育教育就可以了,你这样骂他,会伤他自尊的。
咳咳……云娣就不骂了,她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汗。我对云娣说,嫂子,是不是病又犯了?云娣点了点头说,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呦,这辈子命会这么苦,还连累能都。
我赶紧对古求胜说,求胜,快去端一杯热水来给你妈喝。
云娣补充了一句,药也给我拿来。
古求胜一声不吭地拿来了药,接着他又倒了一杯开水递过来。
云娣吃了药,她白了古求胜一眼,还不去读书。咳咳……
古求胜背着书包走了。古求胜走后,云娣就对我说,唉,求胜不争气呀,王老师都上门来了,说他现在不好好读书,年级小小的就不学好去追女仔,我真是造恶呦,这要让他爸知道了,他爸不气得吐血才怪!
咳咳……我劝云娣,不要想太多了,只要求胜书读得好,就让他去追女仔好了,现在潮流不一样了。
云娣说,什么潮流也不能学坏呀,他不知道他爸在外面有多苦,做的是苦力,吃的是人家的剩饭剩菜,他就知道把钱一点一滴地省下来,寄回家,这小东西怎么就不知道呢?我和他说过多少遍了,他怎么就不听话呢?我看他真是鬼迷心窍了。咳咳……
我劝了她几句就走了。说实在活,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听见云娣骂古求胜,云娣把自己心中的怨恨都发泄到了儿子的身上。很奇怪的是,古求胜从来没有顶过一句嘴,无论云娣怎么骂他,他就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咳咳……古求胜这孩子从小就话不多。平常见人也不爱打招呼,闷着头走自己的路,有时,我问什么,他也不回答。我们都知道他性格内向,也不会见怪他。但在学校里,他这样就吃不开了,老师和同学不一定会喜欢他这种性格的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咳咳……
咳咳……我一直不相信古求胜会去追女仔,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平常就是我们比较亲的人家的女孩子他见了都会脸红,他怎么会去追女仔呢?
有一次我在路上碰到了肖莉莉,我想起了古求胜的事情,我就叫住了她。
肖莉莉看我叫住她,十分不高兴,她质问我叫她做什么。
我没好气地说,叫你做什么,有事要问你呗!
她就说,有什么话就快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我说,听说古求胜在追你么?
肖莉莉脸红了,她说,你听什么人瞎讲,哪有这样的事!
说完,肖莉莉就飞快地跑了。
咳咳……我就把肖莉莉的话告诉云娣,想让她放宽心。没想到她听了我的话后不停地叹气。她老骂古求胜,有时骂得很恶毒,我听了心里也不舒服。肖莉莉死后,我看古求胜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更加的内向了,而且看人时眼睛里充满怨恨。咳咳……
有一天晚上,我发现这孩子在村外的一棵枇杷树下面哭。我走了过去。我说,求胜,那么晚了还不回家,你怎么啦?
他听见我说话,停住哭声,飞快地跑了。
咳咳……有几天晚上,我听见有哭声从古求胜住的小阁楼上传来,那哭声听上去十分的凄惨,我不知道古求胜为什么哭。奇怪的是,云娣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哭声,也听不见云娣骂他了。乌鸡婆晚上招魂,全村人都知道,古求胜老是在乌鸡婆招魂时跟在她的身后,全村人也知道。我看古求胜是中了邪,不然,他怎么会想去死呢?你们说是不是呀!
咳咳……
三十八
古可凡正说着话,忽然,邻居古求胜家里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古可凡停止了说话,说了声,不好,又出事了!
说完,古可凡扔下石萍他们,不顾一切地朝门外冲出去。
石萍听出来了,是古求胜的母来云娣的哭喊。石萍和王勇他们赶紧跟在古可凡后面冲了出去。胡大龙低声地嘟哝了一声,石萍不清楚他嘟哝的是什么话。
他们来到了古求胜家里,他们看到云娣披头散发,两手不停地拍着胸脯说,这让我怎么活呀,这让我怎么活呀!
云娣呼喊着,突然倒地,不省人事,她浑身抽搐着,嘴角流着白沫。云娣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古可凡大声说,不好,快送卫生院。
王勇对胡大龙说,大龙,快,背云娣上卫生院。
胡大龙有点不情愿的样子,古可凡抱起了云娣,但他的力气不够,显得很吃力。
王勇对胡大龙大声说,胡大龙,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背云娣上医院!
胡大龙这才背对着古可凡蹲了下来,古可凡和王勇把云娣放在了胡大龙的背上,胡大龙阴沉着脸背起云娣就出了门,一行人朝卫生院匆忙赶去。
王勇对石萍说,石记者,你还是坐我的摩托车吧。
石萍说了声,谢谢!不用了!
说完,她就跟在那一行人后面小跑起来,天上还落着绵绵的秋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