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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凤愣在哪里,她耽心山歌声再度响起。
石萍在阳光中匆匆独行,她的心针扎一样疼痛。
石萍认定,一定是秀秀在往写着她名字的小布人上扎着针。可她还没有进入那片小树林子,她就看见秀秀从那片小树林子里出来,朝另一条路上走去,虽说秀秀的身体十分的弱小,但是在石萍的眼中,她身上似乎聚敛了一种力量。
秀秀似乎没有发现石萍,石萍看着她走远后,她才进入那片树林子里。
石萍进入了树林子,像是进入了一片黑暗中,她回忆着那个秀秀进入的坑,她在树林子里摸索着,终于进入了那个坑里。
在坑里,石萍闻到了青草的气息,青草的气息让她迷醉,但她不可能沉浸进青草的气息之中,她现在没有这种心情。
石萍扒开了覆盖的青草,她看到了一排整齐排列的小布人,有肖莉莉的,有古求胜的,有古锋的,另外还新增加了两个小布人,石萍拿起了其中一个新增加的小布人,她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李小芳三个字。
石萍心里一惊,她不知道此时李小芳的心是不是也在疼痛着,她把插在小布人心脏位置里的针拔了出来,连同那个小布人一起扔回了草中。
她又捡起了另外一个新增加的小布人,她定眼一看,心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她分明看到小布人上写着石萍两个字。
那两个字尽管歪歪扭扭,可她还是分辨得出是什么字的。她使劲地从小布人的胸口拔出了那根钢针,她的心口顿时消失了疼痛的感觉。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颓然地瘫在了坑中。她此时看不到天日,四周似乎沉寂下来,沉寂进了一片漆黑之中,她闭上了双眼,觉得自己要虚脱了。
突然,石萍感觉上面小树林里有人活动的声音,她听到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远去,她爬上了草坑,小树林里静悄悄的,鬼影都没有一个。
石萍浑身发抖,她逃也似地跑出了这片小树林,当她重新站立在阳光下时,她觉得自己身上已经凝结成冰了,温暖的阳光根本无法让她感受到幸福所在。
石萍回到了乡政府招待所。她没有见到秀秀,却看见了李美凤。
李美凤从接待室里走出来,她问石萍,石记者,你看见秀秀了么?
石萍本想说在小树林里看见秀秀出来的,但她忍住了,没说出来。
石萍只是对李美凤摇了摇头。
李美凤的脸色十分难看,她又问石萍,中午秀秀没有把东西送上去给你吃么?怎么还放在接待室里。
石萍笑了笑说,李所长,是我自己不想吃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李美凤叹了口气说,不要说你没胃口,我也没有胃口,学校里接二连三地出事,谁又有胃口呢!你说是不是,不过,人是铁饭是钢呀,人还是不能饿着的,身体还是自己的,该吃还是要吃。
石萍说,你说得没错,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对了,李副乡长还没有回来呀!
李美凤说,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准还在县里挨剋呢,他这个绿豆芝麻一样的小官难当呀,事情做好了,功劳全是别人的,事情要是弄砸了,挨批挨罚是他自己,你也应该体谅我们家老李呀,以后笔头子动时要手下留情。
石萍没再和她说什么,就上楼回房间里去了。
回到房间,她又看到了门缝里塞进来的一个信封,难道又是谁要向她用匿名信的方式反映情况?她迫不急待地打开了信封,抽出了一张白纸,白纸的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石萍,你怎么还不滚出水曲柳乡,回你的赤板去!
这口吻特别像胡大龙的口吻,石萍冷笑了一声把白纸揉成了一团,从窗口扔了出去。
从窗口望出去,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朝这里张望,难道他还有什么话要向自己说。但石萍此时一点心情都没有,她根本就不可能去找他听他繁琐的叙述。
石萍想给报社的袁主任打个电话,但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给袁主任打过几次电话,袁主任都焦虑地问她进展如何,她却说不出什么进展,现在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她要是给袁主任打电话,还是毫无意义,说不定袁主任会在电话里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她几句,那样她更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下李美凤大声说话的声音。显然,李美凤是在生气地训斥谁。
石萍打开门,下了楼。
她站在接待室的门口,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秀秀眼泪汪汪地站在接待室里面,李美凤母老虎一样双手叉腰,大声地训斥秀秀。
李美凤大声地说,你死到哪里去了,你的脚是不是生了风,一刻不跑就不舒服,招待所一个人都没有,你是怎么上班的,接待室里的电视机要是让人搬走了,你赔得起么!
李美凤见石萍站在门口,叉在腰间的两手放了下来,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石记者,你有事么?
石萍摇了摇头。
李美凤低沉着声音对秀秀说,看你以后乱跑,我就开除你!
说完,李美凤走了出来,对石萍说,石记者,我出去办点事,你有什么事和秀秀说,不要客气。
石萍点了点头,李美凤说完就走了。
石萍想,李美凤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去和胡大龙干那苛且之事吧。
李美凤走后,石萍进了接待室,她看着在擦眼泪的秀秀,秀秀的目光躲避着石萍。
石萍叹了一口气,她真不想在这个时候对秀秀发难,秀秀有可怜的一面,可她可憎的一面又让石萍欲罢不能。
石萍对秀秀说,不用哭了。
秀秀突然跪在了石萍面前,凄声说,石记者,我对不起你!
石萍把她拉了起来,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秀秀低着头说,我知道,你都知道了。
石萍叹了一口气,我是知道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歹毒的方法对付别人。
秀秀还是低着头,她的声音是颤抖的,我不想那么做,可是我恨,恨他们,也恨你!
石萍说,你说说,为什么要恨?
石记者,我,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死,我只是想让他们心口痛,我也只是想让你心口痛,让你离开这个地方。李美凤和胡大龙他们恨不得你走,早点离开,你不走,他们就很生气,你来这里对他们不利,他们一生气就看我烦,他们看我烦就骂我,所以,我也希望你离开这里,我不想让你死,我也不想让他们死……
我奶奶讨厌我妈,她们老吵架,奶奶吵不过我妈,她们也老打架,奶奶同样也打不过我妈,有一天晚上,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我在弟弟睡了之后,来到厅堂里,我听到奶奶的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透过奶奶的门缝,看见奶奶一手拿着一个小布人,一手拿着一根针,她念着咒语,一针一针地往小布人的心窝上扎。
奶奶为什么要扎小布人,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
我推开了奶奶虚掩的门,问奶奶,你在干什么?
奶奶看了看我,眼中有很恶毒的光芒,我有些害怕。奶奶放下了手中的小布人,她摸了一下我的头说,孩子,别怕,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做个小布人,在上面写上他的名字,然后用针去扎他的心窝子!
我问奶奶,你刚才扎的是谁!
奶奶咬牙切齿地说,是个贱人!
我不知道奶奶说的贱人是谁,后来我妈生了一场大病,她大病后,就不和我奶奶吵嘴打架了,对我奶奶也好了起来。从那以后,我没再见过奶奶用针扎小布人,可我记住了奶奶的话,也记住了奶奶的咒语。在我们那个小山村里,奶奶是个人见人怕的人,有人说她是老巫婆,对她都敬而远之……
我恨肖莉莉,她是那么的神气。我本和她无怨无仇,可她瞧不起我,还骂我,那天,她来招待所找李小芳,李小芳不在,她非让我去找,我说我到哪去找她。肖莉莉就用眼睛白我,说我就是个当服务员的贱命。我当时没和她吵。她走后,我一个人偷偷地哭了,我家里要有钱,我也会去念书,不会在这里当服务员,受人的气。肖莉莉比我命好,她神气,我气不过,就做了个小布人,写上她的名字,用针去扎她的心窝,让她也知道什么是痛苦……
我本来不识字,每次回家,弟弟都要教我写字,为了我弟弟,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古求胜也欺负过我,我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他也瞧不起我,那天,他来招待所找你,你是知道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李所长也知道了,她就告诉了胡大龙,胡大龙当天晚上就去找了他,威胁他不要再和你说什么了。他以为是我告诉他们的,他找到了我,使劲地揪住我的耳朵,恶狠狠地骂我是无耻的看门狗,我的耳朵都快被他揪下来了,痛得我眼泪都掉下来了,他还不放手,我恨死他了。我生气,我也要用针去扎他的心窝,我不喜欢别人打我骂我,他们凭什么打我骂我,还诬陷我……
古锋也不是个东西,有一次,我在路上碰见他,他很下流地冲我笑,问我长奶子没有,怎么胸脯那么平,他还抱住我,用手去摸我的胸脯,要不是我用力挣扎逃跑,不知道他会对我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这样的流氓我更要用针去扎他的心窝……
还有李小芳,她也嫌弃我,我辛辛苦苦从山里带来的山梨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还说我身上有种鬼气,我也恨她,她不过是投胎投得好,找了个好人家.不像我的命这样苦,我也要往她的心窝上扎针,让她知道什么是痛苦,她一定没有尝过什么苦头……
石记者,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我再不做这样的事了,石记者,求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死,为了我弟弟能继续上学,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不干这事.我这就去把小布人全烧了。石记者,你放过我吧。
想起秀秀恶狠狠地用针扎小布人心窝的情景,还有她那怨毒的眼神和可怕的咒语,石萍就不寒而栗。可眼前的秀秀哭成了一个泪人,和那在青草坑里的秀秀判若两人。
石萍想,人是不是生就有多张面孔的。
她叹了一口气对秀秀说,别哭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还是去毁了那些小布人吧,如果被村里人发现,你不但不能在这里工作了,还有可能被人打死。
秀秀擦了把泪水,点了点头。
石萍觉得头很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大脑里像有什么东西要往外面冲突,也许她的大脑里也有一个魔鬼,她站起身,出了接待室的门,往楼上走去,她的确需要休息了,她的身体太疲惫,头脑太乱。
秀秀听到了石萍上楼的声音,她的眼中又迸射出怨毒的光芒,她喃喃地说了声什么.就走出了接待室的门,把门锁上.朝招待所门口走去。
一片漆黑,是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石萍不知自己身居何处。她只是在摸索着行走。她身上很热,她觉得自己像团火,但周围的黑暗是一片冰窖。她身上的火焰根本就无法将这黑暗的世界温暖。她发现有无数只冰凉的手朝她摸索,她身上一些不挂,每一只手摸在她身上后,都要取去她一块皮肉.她感觉到了疼痛,她还听到了咒语的声音如急雨一样落在她脆弱的耳膜上,石萍窒息着,她无法透过气来。她开始挣扎,她疼痛难忍的身体上往外流着炽热而粘稠的液体,她知道,那是她的鲜血,她的鲜血会不会在这黑暗中流干?她想喊.却喊不出来,那些手还在往她身上摸索,还在取走她的皮肉,那是谁的手?是肖莉莉的,是古求胜的,是古锋的……是一切死去的人的手,那些手注定要让她体无完肤么,她十分的惊骇,她觉得自己的头发也被大把大把地抓下来,在黑暗中消头……
石萍是做了一个恶梦。
她从下午一直沉睡到晚上。
她自从来水曲柳乡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石萍睁开眼时,发现有月光从窗口倾泻进来。她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她起了床,拉亮了电灯。
她摸了摸头,发现头发少了许多,她惊骇地发现床上的枕头上落满了她一绺一绺的头发,这根本就不像是自然脱下的头发,难道在她沉睡的时候,有人把她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拔下来?
她检查了一下门锁,她反锁得好好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进来。
难道有人从窗口爬进来?
她想到这里,赶紧把窗门给关上了,刷地拉上了窗帘,把月光拒绝在了屋外。
石萍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9点多的水曲柳乡村已经一片沉寂。
她本想去下面的洗漱间洗一个澡的,但想了想,还是没有下去。
她想,还是明天再说吧。
但今夜,她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了。她不知道如何度过这难熬的漫漫长夜,她在孤独和恐惧中等待那脚步声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