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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战争 [美] 乔·霍尔德曼-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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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朦胧地记起,以前有一支军队曾经是这样做的。那是2O世纪初期西班牙的马克思主义游击队。命令不经过详细解释就没人会服从,解释不通的命令会被拒绝。军官和士兵们同饮同醉,不以官职相称。他们最终吃了败仗,而对方丝毫也不领情。
  “缝好了,”黛安娜把我受伤的手放到我的膝盖上,“半个小时内不要用这只手,待它恢复知觉,感到疼时,就可以用了。”
  我仔细看了看伤口,对黛安娜说:“不是我抱怨,这伤口实在是缝合得不好。”
  “你别这么说,这该知足了。你本来该截肢的。这里可没有断肢再植医院。”
  “要截肢就该从你的脖子那儿截。”查利冲着我说,“我真不知道你还犹豫什么,你本该当即杀了那杂种。”
  “这我知道,真他妈见鬼!”听到我发火,查利和黛安娜都吓了一跳。“抱歉,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你们两个就不能谈点别的吗?”黛安娜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她医药箱里的东西说,“我还得再去看个病人。你们两个冷静些,别激动。”
  “你去看谁,哥罗巴德吗?”查利问。
  “是的。去看看这小子能不能用不着搀扶自己走上绞刑架。”
  “要是希利波尔——”
  “她还要出去一会儿。我会派加威尔过来,听候你们的吩咐。”她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出了门。
  “绞刑架……”这我还没想过。经黛安娜这一说,我开始考虑,到底应该怎样处置哥罗巴德呢?在基地内执行是不妥的,这会影响士气。用喷火器执行也会令人感到恐怖。
  “把他扔到密封舱外边算了,用不着专门为此费神。”
  “你说得或许对,但我不是在想这些。”我怀疑查利是否见过这样死去的人的尸体,“或者干脆把他塞进回收器中,这就省得我们自己动手了。”
  查利禁不住笑出声来:“这主意不错。”
  “事前我们还得修理修理他,回收器的门可没那么宽。”查利又突发奇想,在一旁出着点子。
  就在这时,杰维尔走进屋来,但并没有刻意留意我们。
  突然,屋门砰的一下推开了,一辆担架车被推进来。车上躺着一个人,黛安娜跟在车子旁,一边跑一边双手按着病人的胸口做心脏按摩。一个列兵在推车,身后还有另外两个士兵。
  “把车推到墙边去。”黛安娜命令道。
  车上躺着的是哥罗巴德。
  “他想自杀。”黛安娜说,那情况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跳已经停止了。”他用腰带打的结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墙上挂着两个很大的带有橡胶柄的心脏电击起搏器。黛安娜要给哥罗巴德做心脏电击起搏。她一只手摘下起搏器,另一只手扯开哥罗巴德的衣襟,同时用脚踢开起搏器的电源开关,然后把起搏器的两个电极按在哥罗巴德的胸口上。哥罗巴德的身体抽动了起来,一股肉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
  黛安娜摇了摇头,对加威尔说:“准备给他开胸。把多里丝叫到这儿来。”
  哥罗巴德的身躯发出咯咯声,一种机械的响声,就像金属管子摩擦、碰撞的声音。
  黛安娜用脚关掉电源,把起搏器挂回到墙上。她从手指上取下戒指,把双臂伸进消毒液里。加威尔把一种很难闻的液体涂擦在哥罗巴德的胸上。
  在哥罗巴德的胸部起搏器的两个电极击过的地方之间有一个红点,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是什么东西。加威尔把它擦掉了。我又走近一点,查看哥罗巴德的脖子。
  “让开点,威廉,你没消毒。”
  黛安娜摸着哥罗巴德的锁骨,往下量了一点距离,然后便从那里切开,一直切到胸骨。
  血从刀口喷涌出来。加威尔递给她一个止血钳。
  我站在远处看着,听到的是哥罗巴德的肋骨发出嘎嘎的响声,还有黛安娜呼喊着要开胸器和棉团等。我回到原来坐的地方。从眼睛的余光里,我看到黛安娜把手伸到哥罗巴德的胸腔里给他按摩心脏。
  查利看上去和我当时的感觉一样。他小声叫道:“嘿,黛安娜,别把自己累坏了。”
  黛安娜没做声。加威尔推过一个人工心脏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管子。黛安娜拿起一把手术刀,我禁不住把脸扭向一旁。
  半小时过去了,哥罗巴德没救过来。她们关掉机器,用一个布单子罩住哥罗巴德的尸体。
  黛安娜洗净手臂上沾的血污,说:“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回来。”
  她就住在隔壁。我站起来,走到她的房间,刚想抬手敲门,突然感到手部一阵火灼般的疼痛。我用左手拍了拍门,门马上就开了。
  “怎么,噢,是想为你的手要点药或绷带什么的吗?”她这时正在换衣服,半裸着身子,对此她似乎并不在意,“去跟加威尔要吧。”
  “不,不是为这个,黛安娜,出了什么事了?”
  “唔,”她穿上一件套头的束身外衣,声音压得很低,说,“我觉得这是我的错。刚才我让他独自呆了一会儿。”
  “他想要上吊。”
  “对。”她自己坐在床边,把椅子让给了我,“我离开他去找上司,在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已派加威尔去希利波尔那儿了,我不能再让希利波尔一人在那儿没人照料。”
  “黛安娜,可是他的脖子上并没有伤痕,没有擦伤,什么也没有。”
  她耸了耸肩:“那可能不是他的死因,他可能是死于心肌梗塞。”
  “有人给他注射了一针,就在他心脏的上方。”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是我打的,威廉。是肾上腺素,那是惯例。”
  当你遭到射击时,如果你从座舱里跳出的时候,你会有一个红色的充血点。否则药物会直接通过毛孔,不留任何痕迹。
  “你给他注射的时候,他死了吗?”
  “从我的专业角度看,他很可能已经死了。”她毫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很少有其他的功能紊乱会表示出这些症状。”
  “噢,我明白了。”
  “可是……有什么事吗,威廉?”
  我可能一直很走运,要不就是黛安娜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是的,没什么。我得为我这手弄点药什么的。”我边说边开了门,“这倒省了我很多麻烦。”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这话倒是没错。”

  实际上,一个麻烦才去,另一个麻烦跟着就来了。
  尽管有几个对哥罗巴德之死持公正态度的证人,但还是不断有流言蜚语说是我指使艾尔萨福杀死了哥罗巴德,因为是我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而不想通过麻烦的军事法庭。
  事实上,根据军法通则,哥罗巴德一案根本没必要通过法庭。我可以随便招呼几个手下:“你,你,还有你,把这家伙拉出去宰了。”如果谁拒绝执行命令,灾难就会降临到谁头上。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同部属的关系的确有所改变。至少在表面上他们对我更加服从。我不得不怀疑,这种尊敬至少部分上是人们通常对于一个生性多变、凶残暴虐的恶棍出于恐惧而表现出的怯懦。
  于是,我又有了一个新的绰号“杀手”,而当时我对自己的旧称“老疯子”才刚刚习惯。
  基地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训练和等待。我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托伦星人的到来,不得不用这样那样的方法压抑自己烦躁的心情。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部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而我依然是心绪不宁。他们都有明确的职责,同时也有足够的活动来打发日复一日的无聊的军营生活。我的职责是多方面的,但很少能让我获得什么满足感,因为棘手的问题总是最后推到我这儿。那些叫人露脸的、容易解决的问题在下层就得到了解决。
  我一向对体育运动和各种活动不感兴趣,但是最近我感到我愈来愈喜爱运动了,但我很清楚,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喜爱,而是能为我提供一个调节情绪的安全阀。我有生第一次发现,在这样一个高度紧张和压力重重的环境下,我不可能在读书和学习中找到安静,于是我和其他军官一样,操练各种器械,甚至在办公室里跳绳,直到练得筋疲力尽。大多数军官喜欢下棋,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偶尔赢上一盘,也感觉是有人在拿我开心。玩文字游戏是困难的,因为我的语言就像是远古的方言。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才能去掌握所谓的当代英语。
  有一段时间,我请戴安娜给我服一些改变情绪的药物,但是其副作用是令人害怕的,我不知不觉地上了瘾,一开始感觉不出来,当我意识到后,立即停止了服用。然后我同威尔勃中尉试用了系统心理分析,收效甚微。尽管从学术角度讲他理解我的各种问题,但是我们之间存在着文化背景和语言上的差异。他对于我关于爱和性的咨询就像我跟一个14世纪的奴隶讲怎样和自己的牧师和房东处理好关系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问题的症结所在。我自信我未来能够处理好目前我所经受的各种压力和挫折。我清楚地知道,这些压力和挫折首先是来自我的指挥重任;其次是由于我不得不和手下这些人一起被困在这个洞穴里,他们有时候就像敌人一样令我感到奇异、陌生;再就是因为我常常想到自己迟早会成为一种毫无意义的事业的牺牲品。如果玛丽在我身边多好。
  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这种情绪变得越来越强烈。
  在这一点上,威尔勃中尉对我很严厉,并责备我把自己的工作浪漫化了。他说他清楚什么是爱,他提到自己也曾经热恋过。夫妇之间的性倾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错,这我可以接受,这种观念在我的父辈那一代已是陈词滥调(尽管和我的一些观念相悖)。他还说,爱情是一个脆弱的花朵,爱是一个精致的晶体,爱情是一种不稳定的反应,不过只有八个月的寿命而已。噢,一派胡言。我指责他带着的某种文化偏执遮蔽了他的双眼。我告诉他,战前三千年的历史证明,爱情可以白头偕老,超越死亡甚至超越时空。如果他是出自娘胎而不是被人工孵化,我就不必费这一番口舌。听到这里,他立刻嗤之以鼻但又带着颇为容忍的表情重申,我只不过是一个臆想的性失败者,是罗曼蒂克错觉的牺牲品。
  回想起来,辩论也是令人愉快的。但他并没有治愈我心灵的创伤。
  我真的有了一个新朋友并一直不弃不舍地坐在我的怀中,是那只猫。
  这只猫有着通常的本能,躲开喜欢猫的人而靠近那些不喜欢鬼鬼崇崇小动物的人。我们的确有些共同之处,因为就我所知,在我周围,它是唯一的雄性异性恋哺乳性动物,当然它已经被阉割了,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那也没有什么不同。 



第七章
 
  自从我们开始这个基地的施工以来,已经整整过了四百天。
  尽管我坐在办公桌旁,但心思并没放在查看希利波尔新呈报的职责分工表上。那只猫坐在我的腿上,不断地叫着,企求爱抚,但我没有理睬它。查利躺在椅子里在观察器上读着什么。
  电话嘟嘟地叫了起来,是船长。
  “他们在这儿。”
  “什么?”
  “我说他们就在这儿。一艘托伦星人的船正撤出塌缩星引力场,速率80级,减速30节。动手呢还是放过它?”查利俯在我桌子上。
  “什么?”我一下把猫推开。
  “我们什么时间可以开始跟踪?”我问道。
  “你一放下电话就可以开始。”
  我立刻放下电话,朝后勤计算机走去,这台计算机和玛萨科二号飞船上安装的那台是一对,可以直接从飞船上计算机的数据库里调阅资料,当我查询有关数字时,查利在一旁调试显示器。
  这是个全息成相显示器,大约1米见方,厚约半米,内装的专用程序可显示Sade一138号塌缩星的位置,同时也可显示我们所处的这颗行星以及其他在这个星系中的类似岩石般的星体。显示器上分别用绿色的和红色的光点来显示我方和托伦星人飞船的位置。
  计算机显示,托伦星人减速和返回这个行星至少需要11天多一点时间。当然,那需要他们直线运动而且最大限度地全程加速和减速飞行,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像拍死墙上的苍蝇一样把他们轻而易举地干掉,所以,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是采用不断转换飞行方向和加速角度避开攻击。根据对敌人以前活动的大量的观察记录,计算机为我们提供了概率表:

  预期接触的天数  概率
  11,OOO001    15,OO1514
  20,032164    25,103287
  30,676324    35,820584
  40,982685    45,993576
  50,999369  中值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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