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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绝美脸蛋浮现出呆然之色,皇甫少凡知道她算是状况转好了,这下又会无视任何人的存在,静静呆坐着直到下一回的发作再起。
轻叹了口气,与徐展元互觑一眼后,他转身欲退出屋外,却不期然对上一张笑嘻嘻的好奇小脸。
「叮当姑娘?」方才一心只挂虑着柳绿波,根本无心去注意到她也跟了来,如今见她人也在场,向来温和的眸光不由得一敛,可脸上依然波澜不兴地维持一贯浅笑。「你怎么跟来了?」一般人做客,通常是会礼貌回避主人家私事才是。
「你也没说不能跟来啊!」知他未臻之意,古叮当笑咪咪地装傻到底,摆明就是要当没礼貌的客人。
此时此地,皇甫少凡不愿多谈,怕让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柳绿波再受刺激,当下不动声色地偕同徐展元领她出房,来到屋外的空地上,而在外久候的剑儿一见他们出来,也连忙抱着男童迎上前去。
「主子,夫人情况如何?」视线往屋子方向瞄了一眼,剑儿小声询问。
「总算平静下来了。」无奈苦笑,随即振起精神接手将表情呆然的男童抱在怀里,柔声询问:「麒儿,乖!有没有被吓着?你娘不是故意吓你的,知道吗?」
七岁男童——白文麒恍若未闻他的安抚言词,本该慧黠活灵的大眼此刻却是一片空洞,木然地直勾勾盯着他瞧,一瞬也不瞬。
早习惯男童自我封闭的状态,皇甫少凡对着他又是一笑,温柔道:「这些天怎么都不见你来找义爹?」
此话一出,就见白文麒终于有了动作,细瘦手臂缓缓抬起,温温热热的小掌心贴上柔软含笑的俊脸上,却还是不发一语。
明白小家伙这小小的动作代表着什么,皇甫少凡笑得好慈爱。「你是听剑儿哥哥说义爹身子不适,所以才不敢来找义爹吗?傻麒儿,就算义爹病了,只要你来看义爹,义爹的病肯定就好了一大半了。以后想找义爹尽管来,义爹会很开心的。」
小家伙木然的小脸依然没有表情,可空洞的眼神瞬间像似闪过一丝光彩,随即双臂轻轻环抱住他的颈项,小小头颅也往那温暖又令人安心的肩膀靠了上去。
似乎与小家伙有着灵犀,皇甫少凡总能明白他的一举一动所表达的含义,当下不由得怜惜道:「累了是吧?我让剑儿抱你去义爹房里,今天和义爹同睡好不?」
没有任何回答与动作,白文麒还是安安静静的靠在他肩膀上。
见状,知小家伙没有反对的意思,皇甫少凡这才轻笑着将他交给剑儿,交代了一些该注意的事后,才让剑儿抱着他与徐展元先行离去。
眨眼间,偌大的空地上就仅剩下皇甫少凡与古叮当两人凝目对视,只不过一个收敛了面对男童时的温暖笑意,神色正经肃穆,而另一个却嘴角咧到耳后去,笑得如金阳般灿烂,两相对照之下真是强烈对比。
「大叔,你要杀人灭口吗?」扬起一串银铃畅笑,俏皮小脸满是促狭顽意。
「叮当姑娘何出此言?」眉头微蹙,皇甫少凡承认自己虽有些不悦,但也不至于到对她不利的地步。
「因为我知道你们庄内的秘密了啊!」哎呀!听说知道太多别人的秘密都会被灭口,不知她会不会也幸运的碰上了?紧张紧张,刺激刺激!
瞧了她泛起玫瑰色泽的红润小脸一眼,不知为何,皇甫少凡就是知道她非常兴奋。「你很想被灭口?」失笑反问,觉得她的反应老是与一般人不同。
「很想!」用力点头,她雀跃莫名,两眼发出闪闪光芒。「大叔,你若要灭我口,我会很高兴的。」这样才有闯荡江湖的惊险刺激感啊!
无语许久,皇甫少凡才终于一脸歉意看着她。「很遗憾的,我并不想杀你灭口,让你失望了。」真的是……非常的抱歉啊!
「大叔,你真不考虑?我可是知道你的秘密喔!」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她极力怂恿。
这小姑娘鼓励人家杀她灭口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哦?」眉梢微扬,不耻下问请教。「你知道了什么秘密?」
「譬如……」顽黠一笑,古叮当扳着手指头一一唱数。「第一,传言中被你给软禁的白夫人其实早已发疯;第二,你那义兄的孩儿似乎也有点问题;第三,你看起来挺照顾他们母子,不像外头传言那般的坏;第四嘛……」故作悬疑地顿了顿,不语地笑睇着他。
「如何?」古井不波,等她下文。
「大叔,既然你是真心照顾他们母子,为何江湖上把你说得那般难听?若非有人故意毁谤,就是你特意让人误会也不辩解,而这其中肯定有着天大的隐情。」眨巴着水亮大眼,这是古叮当最好奇的地方。
闻言,就见皇甫少凡眸光微闪,微微笑了。「叮当姑娘,你很聪明,可惜……」
「如何?要杀我灭口了吗?」兴奋。
「这还无法构成我想灭口的理由。」忍俊不住轻笑,他摇头率先走了,实在被她一再鼓舞人家将她灭口的行径给惹得啼笑皆非。
见他径自走了,古叮当不由得一楞,随即蹦蹦跳跳的急追上去,叽叽喳喳叫嚷不休——
「大叔,你别走啊!认真考虑看看嘛……大叔……」
「叮当姑娘,我还未等到你帮我化去『夜夜愁』之毒呢!现在就将你灭口,未免也早了些。」失笑打趣。
「哎呀!我倒忘了大叔你还要靠我活命,难怪不肯杀我了……」恍然大悟。
「……」没料到她当真,再次陷入无语中。
「大叔,这样吧!我快快帮你化去体内剧毒,等你康复了,再来考虑要不要将我灭口好了……」
「……」彻底无语。
「大叔,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去准备一些东西,今晚去找你,就这样,等我喔!」娇言笑语方落,人已急如流星地朝庄外飞射而去,眨眼间不见踪影。
定定的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皇甫少凡忍不住摇头叹气……
唉……真是天真又奇特的小姑娘,如此的性情,真让人担心她往后若真闯荡江湖去,恐怕会吃大亏啊!
第四章
是夜,夜凉如水,皎月如勾,万籁俱寂的时刻,一串清脆悦耳的银铃娇笑忽地在夜空下荡开,飘啊飘的飘进屋内哄小孩睡觉的温雅男子耳里。
床榻上,男子起身往酣睡的小家伙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才下床披了件外衣,随即开门往外走去。
「叮当姑娘……」一出房门,便见她晃着小蛮靴坐在栏杆上直招手,皇甫少凡叹气摇头,没料到她真的夜半来访。
「你终于出来啦!」见他现身,古叮当笑着跳下栏杆,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左瞧右看的审视了微白脸色好一会儿后,故作老成地叹口大气,学老学究那般的摇头晃脑。「大叔,你不妙啊不妙!」
「如何不妙?」顺着她话语,皇甫少凡轻声询问。
「你唇色发紫,眉宇间暗藏黑气,想必这些日来,就算你内力高深,也快压不住『夜夜愁』毒性的侵袭,心口宛如万针扎刺般剧痛难当,是吧?」冲着他娇俏直笑,古叮当忍不住问:「大叔,老实说,你中毒多久了?」
「三年。」就算被说中如今身体的状况,他还是不起丝毫波澜。
「哇——大叔,一般人中了『夜夜愁』,不出三天便要去见阎王,内力好些的,勉强撑个一个月,而你竟然撑了三年?」惊奇目光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个够,她悄声咕哝,「若让无命叔叔知道了,肯定会很火吧……」
「你说什么?」见她唇瓣蠕动,不知在嘀咕些什么,皇甫少凡直觉询问。
「没、没什么!」回过神,她连忙摇头否认,笑咪咪地径自掏出一片滚着两条金线的翠绿叶片,塞到他手中。「喏!大叔,把这片『金丝翠玉』给吃了吧!」
「这是?」扬眉审视手中的诡异嫩叶。
「我满山遍野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金丝翠玉』,想以毒攻毒的话,就赶紧吃了它吧!」
原来白日时,她说要先去准备,就是找这叶子去了。
点点头,皇甫少凡笑了,没有多所犹豫,很干脆的将那带着剧毒的翠绿嫩叶放进口中,嚼了几下吞下腹,随即含笑凝觑着她。「然后呢?」
「然后就等啊!」诡异一笑,她再次跳坐上栏杆,小蛮靴晃啊晃的好不悠哉。
皇甫少凡微微一笑,也没多问接下来会如何,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瞧他这般毫不在意,不知为何,古叮当反倒不高兴了,板着俏脸质问:「大叔,这可是攸关性命的事,怎么你就不多问一些?」大叔这人是怎么回事?白天,听到那位白夫人出事了,马上紧张不已地赶过去,怎么自己的事,他反倒不在意,连问也不多问一声。
纵然有些诧异她骤然变脸,皇甫少凡依然维持着惯有的淡笑。「叮当姑娘,你这是在怪我不关心自己的身子吗?」
古叮当闻言不由得楞住,呆了好一会儿后,跳下栏杆瞪眼嗔叫,「我就是讨厌像大叔你这样的人,永远在乎别人比在乎自己多,干什么?装好人吗?教人看了就讨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活得好最重要,哪有重视别人比重视自己还多的道理?讨厌!讨厌!她讨厌这种滥好人。
讨厌啊……
微微一怔,皇甫少凡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阵较先前强上百倍的剧痛蓦地窜往心口,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不由自主呕出一口怵目惊心的腥浓鲜血。
「终于吐血啦!」在他身边左转右绕瞧来看去,古叮当哼哼冷笑。「大叔,这是以毒攻毒的正常现象,别紧张!不过……你现在胸口肯定比先前还痛上百倍吧?」
捂着心口,皇甫少凡豆大的冷汗直冒,全身无力的只能靠倚着圆柱来支撑自己,然而在听她这略带恶意的询问后,他虽虚弱,可脸上却依然噙着淡笑。
「虽……虽然痛……但、但还可忍受……」那阵阵袭来的剧痛让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脸上神情却依然斯文平静,好似身上的病痛根本不存在。
见他脸色苍白如纸,额际冷汗不断滴落,可脸上却宁静的完全让人察觉不出他正受剧毒折磨,古叮当真是越瞧越觉讨厌,当下冷哼一声,原本握在掌心的一颗火红丹药又悄悄收了回去。
「大叔,既然你还可忍受,那就继续忍吧!我不打扰,明天我再来找你继续接下来的疗程,告辞了!」话落,斜睨一眼,粉嫩红唇噙着诡异中带着恶意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走了。
哼!爱逞强,那就继续痛吧!她的药也可以省下,不用多浪费了。
目送她纤细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回廊下,皇甫少凡却有些感动……
她因他没多关切自己身体的状况而变脸发怒说讨厌,其实……其实这小姑娘很关心他哪……
思及此,不知为何,剧疼的胸口竟有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 ※※ ※※
「咳咳咳咳咳……」
天色才蒙蒙亮,所有人还窝在被窝中酣眠,阵阵隐忍的轻咳声自房内的温文男子口中不断逸出,使得床榻上原本睡得酣甜的小男童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瞧见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坐在床沿边,白文麒揉了揉惺忪睡眼,轻巧地自被窝里爬起,小手推了推男人的手臂。
「麒儿,吵醒你了吗?」回头见小家伙已然转醒,皇甫少凡露出歉意微笑,大掌顺了顺他睡得有些凌乱的黑发,柔声又问:「再躺着睡会儿好不?义爹到隔壁书房去,这样就不会吵到你了……」
他话未完,小家伙就猛摇头,两只小小手臂紧紧抱住健腰,身子也自动靠了过去,似乎想从那宽厚的胸怀里汲取更多的温暖。
然而他才窝进去不到一秒钟,小小的身体却忽然一僵,脸上虽仍是惯有的木然呆滞,可蓦然大睁的眼眸却迅速闪过一抹惊恐。
敏锐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变化,皇甫少凡低头一瞧,见他发直的目光直勾勾瞪着自己另一手中的染血手巾,连忙想藏起,却已来不及了。
「砰」地一声,就见白文麒自他怀里挣脱下地,连鞋也没穿就转身往外跑。
「麒儿,不要……」起身想将人追回,然而那如万针扎心、一整夜折磨着他的灼热剧痛再次来袭,让皇甫少凡乏力地跌坐回床,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闻声,回头一看,见他这般景象,白文麒惊恐的大眼忽地蓄满泪水,掉头拔腿狂奔而去。
糟!这下要热闹了。
皇甫少凡苦笑叹气,果然不到一盏茶时间,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急促奔来,随即,徐展元抱着白文麒,与剑儿一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