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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如石沉大海。
心开始绞痛。
穆紫云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鲜血开始从口里大口大口的涌出来,“别、别白费力气了……我中了他一掌……不成了……山庄没了,小枫、小枫也走了……他们在、在等我……”
血随着唇齿的开合源源不断的涌出来,眼神开始溃散,青衣男子的视线朦胧起来,笑容却几分满足,不知是否看到了黄泉路上的同伴。
然而一会儿,瞳仁又倏地聚拢,仿佛忽然想到什么,青衣男子看向紧紧抱着自己、双手微微颤抖的紫衣道人,声音懊悔不已,“我明白了。他留我一口气,不过是想、想折磨你!我、我……不该来……不该……来……”
“不要说了。”玉虚子定定看着怀里强撑着一口气的青衣男子,牵动嘴角微笑,却像要哭出来一般,“穆兄,你要是累了,就睡吧。”
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青衣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含笑阖上了眼眸,胸口的起伏愈见微弱。
然而只是片刻,他又突然睁开眼睛,眸子异常的闪亮,无声的笑着,苍白的脸上仿佛泛着朦胧诡秘的光。
他是穆紫云,又好像不是穆紫云。
看着抱紧自己的紫衣道人,他发自内心的笑着,“仲玉,真想一直被你这么抱着。呵……你不会笑话为兄吧?……千万不要自责,你不是常说,天、天意如此吗……为兄只、只能做这么多了……为兄……失陪了……”
寒风夹着冰雪呼啸而过,穆紫云的手静静的垂下,终含笑而逝。
玉虚子仍然抱着他,没有动。
是天意吗?
天意让前世的你为我舍弃了梦想。
天意让今生的你为我失去了生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何其残忍!
突然很想哭,眼里却异常的干涩。
紧了紧怀抱,似要从那具愈渐冰冷的躯体上汲取温暖。
好冷。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按上他的肩,轻轻握了握,无形中将力量传来。
天知道此时此刻他有多么贪恋这只手的温度。
然而有些更重要、更不能失去的东西,高高凌驾于他微不足道的贪恋之上,让他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抱着尸体站起来,玉虚子不急不徐的向前走了一步,让那只手从肩膀不着痕迹的滑落。
手的主人有些愕然的愣在原地,“玉儿,你……”
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玉虚子抱着尸体孤独的走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玉儿!”藏楼忽然凄厉的大叫一声,猛地从背后紧紧拥住他。
尸体滚落在地上。
玉虚子没有挣脱,甚至没有微微动一下,他只是不带任何情绪的说了两个字,“放开。”
藏楼像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僵在原地。他的玉儿何曾用这种冷淡疏离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然而只是一瞬,凉了一半的心立刻又燃烧起来,藏楼更加用力的抱紧,声音带着薄怒,带着决意,“我不放!永远也不放!”
玉虚子冷笑一声,抬头望向虚空,眼神幽远,淡然的语气令人心寒,“永远?郁藏楼,你究竟还想纠缠我多久?”
“我纠缠你?”藏楼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然而手上却没有丝毫松懈,片刻,恨恨道,“纠缠就纠缠!我就是要纠缠你一辈子!”
“哼,一辈子。”玉虚子略带嘲讽的笑了笑,淡淡道,“恒夜圣君果然深谋远虑。玉虚子的修为倘若一生都无法再进,放眼天下,恐怕再无人能阻碍圣君的龙图霸业了吧?”
藏楼呆立当场,紫衣道人的话像一根钉子准确的从心脏穿过去,钉死了他。
玉虚子轻轻一推,就脱离了那个怀抱,冷睨了那人一眼,平静的道,“六年前我们势均力敌,不分伯仲,现在却已有了不小的差距,倘若灭日教此时再度兴风作浪,恐怕连我也力不从心。圣君颠覆众生之期指日可待。不知你是否还算满意?”
藏楼喉头动了一下,似乎想开口分辩,却终自无声。
“你选在冲关之日与我决斗,借我的身体突破了最后一道劫关,趁机震碎我的内脏,令我昏睡不醒,无法插手天下之事。而后你明知我修习的是水系道法,须保持一颗清静无欲的心,却仍苦苦纠缠,破我欲戒,毁我清修,断我悟道之机,令我无法再与你抗衡。郁藏楼,你好深沉的心机。”紫衣道人目光灼灼,眼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声音平静而锋利,“你终有一天会容不下我。而我不想死在你手里。”
“胡说!”藏楼终于按捺不住,狂暴的咆哮起来,“全他妈的胡说!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那么那天夜里你到哪里去了!”紫衣道人霍然回头,眼睛闪亮如冰雪,极其慑人,“你终究是魔,怎么可能甘于陪我过平淡的日子?颉利可汗虽为复仇而来,其所作所为却正好合了你的心意。倘若能趁此机会与他联手,何愁天下不覆?那夜,你是去寻他了吧,不知你们是否已经约好了日子共商大计?”
藏楼看着玉虚子,眼神也变了,似乎开始不认识这个相知相爱过的恋人。
“不过没关系……颉利可汗为复仇而生,为复仇而死,你只会是他杀戮的目标,绝不会成为他的盟友。”紫衣道人长长吸了口气,冷笑,“我离开名山,却没有离开你,一来是要监视你的动向,二来,也是想借他的手除掉你。只是可惜,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那几句话平静而锋利,如同利剑一寸寸切过来,藏楼的脸色慢慢变了,却说不出一句话,手指用力绞在一起,眼神沉郁下去,似是看不到底。
“你便是如此想的?”许久,藏楼缓缓开口,“你思谋的,也算深远。”
玉虚子微微一笑,“彼此。”
腊月的寒风割面如刀,空气里有细小的冰雪流霜飞舞而下,佛塔之上只听得见夜风呼啸而过,吞没了沉默对立的两人。
藏楼默然凝视了紫衣道人半晌,红袍一震,淡淡道,“告辞。”
紫衣道人一点头,“后会无期。”
藏楼一顿,立刻头也不回的惊鸿掠起,飞身下塔而去。
藏楼沿容水寺的青石板路匆匆离去。
夜色朦胧了两旁的轻枝曼影,依稀竟回到了二人初战的那个紫霞般的山峰。
往事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回顾,情深情浅,缘来缘去,到头来竟是相视如陌路?
藏楼傲然的前行,眼里却忽然有泪水渐涌。
心潮澎湃之下,即使狠厉决断如他,依然忍不住止步,回头看向高塔之上那一袭紫衣。
那是他永远深爱着的人!
寒夜冷风带着雪沙,卷起漆黑的长发,紫衣道人默然而立,并不曾回头,只是长长吸了一口气,仿佛一直在隐忍着什么。
直到那人走远,玉虚子才蓦地放松下来,俯身抱起故人冰冷的身体。
忽然之间,两串晶莹的水珠凭空滑下,落在穆紫云那袭青衣的前襟上,空留点点晕斑。
玉虚子却淡淡的满足的笑了。
要赶走他还真不容易,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成功。
他是世上最热烈的火,合该叱咤风云、翻天覆地,怎么能这样白白的牺牲?
剩下的,就由我自己来承担吧。
第五章 生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藏楼走在风雪里,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这首词。
生离死别,伊人入梦,千里孤鸿,只影谁顾,人生至悲不过如此。
可他今生今世,恐怕不会再经历这种悲了。想到此处,藏楼有些飘渺的笑了笑。
今日过后,他恐怕已化成一抔黄土,长眠地下。
到时候玉儿……恐怕会痛得肝肠寸断吧?
藏楼脚步一顿,他一生中最不愿见到的,是那个人痛苦。
怎么办?藏楼的眉峰绞在一起,忽然想到什么,又瞬间舒展开了。
停步,双膝一沉,藏楼直直跪下,仰头望天,飞雪扫过他郑重而执着的脸,低沉的声音响起,携带誓言穿越风雪直上九霄,——“苍天在上,我郁藏楼自知罪孽深重,不求此行平安,但求我死后,能用我生生世世的福祉,换玉儿将我遗忘。”
回荡在天地的余音里,藏楼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起身再行时,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荡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第一场雪的遗迹还没有消退,第二场雪又铺天盖地的袭来。瑞宗初年的冬天,多的是断桥残雪。
藏楼走在风雪里,脚步却异常的轻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到达了约定之地——酒泉谷。
酒泉谷距容城两百里,群山环绕,一泉当中,泉水清冽甘甜如醇酒,因而得名。
春夏之际,谷内百花争艳,彩蝶成双,清风阵阵,水声潺潺,堪称人间仙境。
而今正值隆冬飞雪,谷内处处冰凌璀璨晶莹,雪拥瘦枝,冰封泉池,却仍听得到冰层下水流汩汩之声,无限的白,又是另一番醉人光景。
藏楼静静立在一棵积雪古松旁,似在聆听流水的声音。
他是这方寸天地中耀眼而夺目的一抹红。
听到来者毫不掩饰的脚步声,藏楼悠悠转身,微笑,“前辈果然准时。”
黑袍青年玩味一笑,“你就那么笃定我会来?你又不是什么君子,我就不会认定这是个陷阱?”
“前辈那么想置我于死地,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藏楼嗤笑一声,又道,“何况,前辈已在暗处观察多时,这若是个陷阱,前辈怎么会现身?”
黑袍青年眼里精芒一闪,“原来你早知道我来了。……不错,不错,看来今天不会像前几次那么无聊。”
“我一定不会让前辈失望。”藏楼笑得阴狠。
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把玉虚子那番刺耳之言当真。
命中注定的对手、相知相爱的恋人,他深知玉虚子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被那几句话冷了心肠?
他知道玉虚子是怕他有危险、所以极力要赶他离开。
他于是借机退出,正好方便了今日的行动。
失踪的那夜,他确实去寻颉利可汗了。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共商大计,而是为约定今日的决战。
在酒泉谷布下魔道中人特殊的联络魔印,他知道颉利可汗一定会来,因为杀了他,玉虚子会生不如死。
然而即使在两百里外,玉虚子还是感应到了布印的异动、并猜到了他的意图了吧?所以才没有多问,所以才极力赶他走。
他于是走了,临别时含泪回望的那一眼,是不是永别?
右手向虚空凌厉一划,烈焰剑瞬间成形,映红酒泉谷的冰天雪地。
赤发迎风狂舞,火瞳红芒大盛,藏楼的周身散发着血的气息。
“气势不错。”黑袍青年不无赞叹的略略点头,又轻轻一叹,“凭你的资质,不出十年定能更胜于我,可惜,今日就要死了。”
藏楼淡淡一笑,“今日究竟谁死,尚属未知。”
一杆枯枝不堪积雪重负,“咔嚓”一声断了,玉虚子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盯着陈尸重雪之中的那截残枝,不祥之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两百里外异动传来,玉虚子一声惊呼,忙惊鸿掠起,朝酒泉谷的方向全力奔去。
那个傻瓜白痴笨蛋,竟然没有走?
被耍了吗?那样失望绝然冰冷的语气,让自己都差点演不下去,竟然是他装的?
不,装不出来的,难道是因为……作了必死的打算吗?
风雪从耳边呼啸而过,玉虚子提十二分真气穿行于天地之间,酒泉谷璀璨光华的冰凌遥遥在望,天崩地裂的巨响间歇传来。
短短两百里,难道就是天人永隔?
玉虚子赶到的时候,酒泉谷已不复存在。一片冰雪碎石的废墟,占据了原本是深谷的位置,不但填满,尚自微微隆起,如巨大的坟墓。
坟墓之上,颉利可汗四分五裂的尸体不远处,藏楼安静的仰卧,如睡去一般。
玉虚子慢慢靠过去,脚步有些不稳。
红衣红发的男子合着双眼,看不见那双宝石般耀眼的红瞳。七窍和指尖尽是干涸的血渍,苍白如纸的肤色映衬下,异常刺目。他的周身方圆一丈,满是凝成了冰凌的鲜血。
那便是他全部的血了吧?
踏进赤色的领域之内,脚步一个不稳,扑倒在那异常安静的人身上。
“藏楼,我来了,别睡了……”
“藏楼,你什么时候练了龟息功?怎么不告诉我?……”
“藏楼,还记得那个枫林处处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