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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从以前就很喜欢育子,想要将她从龙卧亭带走,但是她的丈夫强烈反对,一直阻挠他。犬坊一男对育子说,如果想离婚的话,他会不择手段阻碍他们,所以育子便不得不放弃离婚。藤原为了将犬坊育子据为已有,除了杀死犬坊一男之外,别无其他方法。
佳世虽然利用了藤原的行动力,但藤原也只是将佳世视为从犬坊一男身边抢走育子的手段,他一点也不爱佳世。当佳世知道藤原真正的想法之后,感到非常失望,她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也就是说,她是如此深爱着藤原。
在樱花树下她断气前的二、三十分钟,我好不容易问出了事情的经过,从呼吸困难的佳世嘴里说出的话,确实给我很大的冲击。
每个人治疗的情形,我在这里也大致说明一下:樽元纯夫、二宫佳世都是因为子弹贯穿肺部,致使肺叶萎缩的致命伤。行秀则是左大腿中弹,坂出是右肩中弹,阿通是左肩中弹,但他们都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所以没有生命危险。可能因为子弹都不是达姆弹,而且弹药匣内的火药也放太久了,所以他们一个月内都痊愈了,只有近距离中弹的樽元受的是致命伤。
这表示,藤原也捡回了一命。对他来说或许不幸,但是对我们而言,因为能知道真相,所以感到欣慰。我现在说的这些真相,也都是根据藤原在警察局所做的供词。
我受的伤是所有人里面最轻的,只是一点“扎伤”而已,这都是托石膏手的福,我将左手的石膏举到眼前,刚好挡住了子弹,石膏的一部分碎掉,碎片弹起来刺进我的肚子,子弹就在我的肚子前面掉了下来,所以只要将石膏碎片拔出来,涂一下消毒药水就没事了。但是,如果没有石膏的话,我的脸就会中弹,和樽元一样,在樱花树下命丧九泉吧!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警察建议大家暂时离开龙卧亭去别的地方避难,因为警官们布下了陷阱,今天晚上眼看就要水落石出,为了逮捕凶手,所以将龙卧亭的人事先赶了出去。等事情告一段落后,他们便在警察的大巴士上等待时机,只有二子山父子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回家。
而我在吃晚餐时没有出现,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这个计划,他们也以为我今天晚上会住在医院里,所以没来看我。而阿通母女还是和往常一样,不顾众人反对,走在樱花树林间的小路上,要前往法仙寺参拜。
一直到最后,我仍然不解的是留金八十次的死因,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只有樽元纯夫向我保证他是自杀。樽元纯夫和留金八十次在龙卧亭曾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他很了解留金的个性,所以,他知道当留金的母亲过世后,留金非常消沉,樽元说他妻子也刚过世,所以他很能理解留金的感受。
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而来到留金老家的藤原,根据留金周遭的事物,开始搜查,在仙人山找到了已经自杀身亡的留金吧!然后,他就想要当作都井计划书的一部分加以利用。我不知道藤原当初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但当时如果没有碰到那场大雨的话,留金的尸体可能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也或许再晚一点才会被当地的人发现吧!
樽元后来被抬进了犬坊外科医院,和暂时住院的行秀、阿通、坂出三个人在一起,一直到天亮,他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因为呼吸不顺畅,所以非常痛苦,但是打了局部麻醉后,他好像就不痛了。他似乎了解,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们是他最后的义务,所以就用尽了力气,和我们说了很多。他一心一意奉献出自己最后生命的态度,让我不得不为之动容。
没有比这时樽元纯夫所说的话更令我震惊了。因为里美的通报,警官三人组也赶到了病房,还有二子山父子、犬坊母子,再加上来修补石膏的我。躺在病床上的樽元,有时一边咳嗽,一边像是快要吐血似的,一直说个不停。我一靠近看樽元,他其实比我想的瘦小,而且他身上还散发出一些臭气。
“都井睦雄先生并不像世人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真是一个好人。”樽元说。
“我小时候,他常常会将我们这些小孩聚集在他家的庭院中,说有趣的故事给我们听。他常说,为了让我们高兴,他会从前一天开始就拚命想故事。他自己也没什么钱,但他还是想办法去买很多糖果送给我们,他自己都不吃,全都给我们。当时我们真的非常贫穷,有很多小孩要去都井先生家的那一天,甚至都不吃东西。都井先生也很了解,所以都会给这些小孩一些东西吃,想尽办法给他们吃些营养的。如果有小孩感冒,他也会为这些小孩去买药,半夜特别翻山越岭将药送到小孩家。他之所以讲故事给我们听,应该也是希望我们能够暂时忘却这种穷困的日子,于是他就对大家说伟大的军人故事,希望大家变成英勇的军人。他是真心的希望能为天皇陛下、为国家尽棉薄之力。
“村子里的人应该都很了解都井先生的这部分,但自从那个事件爆发以来,没有人再去提这些事,因为怕自己见不得人的事会被发现,所以只将都井先生一个人当作是恶魔,大家都保持沉默。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我讨厌村子里的这些人,将自己的小孩丢给睦雄照顾,却完全不知感恩。但是,都井先生也有不好的地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应该杀小孩的。只是一对立起来,头脑就不清楚了吧!或许这真的很难做到,都井先生应该也不想杀小孩吧!
“容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话,被都井先生杀死的那些人,也把他说得太难听了。他们说都井先生是肺痨鬼;生病又不是他的错,但他们却把他说得像是没人要的流浪狗。他们常在背后嚣张的说着都井先生的坏话,我不知道他们有哪里比都井先生伟大,真是绝事做尽!而这些人的小孩也学起父母,开始说都井先生的坏话,其中还有常跟都井先生要糖果的小孩呢!
“我很喜欢都井先生,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我一点也不受影响。他杀死三十个村人的那天晚上,还来过我家,要我借他纸和铅笔。当时,他对我一点也不粗暴,不要说粗暴了,他连说起话来也丝毫不会傲慢无礼。他还摸了摸我的头,封我说:‘小纯,你要好好读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喔!’后来,我成了一个做古琴的师傅,在当地逦算小有名气。但是,我一直都不曾忘记都井先生对我说的这句话,就是这句话鼓励我,让我努力成为有用的人。”
在深夜的医院里,我们拚命竖起耳朵听,为了不要漏听樽元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要是有谁能拿录音机来就好了,但是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其实也没人诱导樽元,但话题还是自然带到了樽元纯夫的身世背景。
“其实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成为做琴的师傅。年轻时,我去福山学了一阵子做琴,但是觉得不好玩,所以就常回家来。后来就下田去种水梨,过了很长一段不务正业的日子。因为当时我完全不是一个好师傅,我不被允许按照自己的喜好做琴,我还太年轻,那时我最需要的是比别人多个几岁。
“我回到老家,娶了当地人为妻。不久之后,荒坡岭就被人发现有铀矿这个宝物,引起相当大的骚动。那是在昭和三十年(西元一九五五年)左右,因为听说需要矿工,所以我就和我老婆一起去工作,一天要搬运十个小时的畚箕。但是,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当时燃料公司的人来坑道视察时,都戴着防尘面具,身穿防水衣并戴上手套,甚至还要戴胶片佩章,却对我们说这是大自然的辐射线,所以没关系,也不让我们戴面具,因此我们就在铀的尘埃满天飞舞的坑道里,一整天都光着上半身工作,女人们则在坑道外拚命的搬运着畚箕。
“但那只是试挖,最后的结论是,铀矿的纯度太低,可能会卖不出去,所以决定要重新埋回去。从外地来的矿工听说这很危险,跑得一个人都不剩,最后只好由无法逃跑的当地人将坑道封起来。之后大约过了两年,我们的身体就开始起了变化,像是头发脱落、腰直不起来、双腿越来越无力。当时一起工作的人,也陆续过世,听说几乎都是得了癌症。我认为和挖铀矿有关,但国家什么也没有赔偿。我们这些人到处去陈情,却被人质疑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和铀矿有直接关系,还被当作是好吃懒做的人。后来,我们这些人也分裂了,没有发病的人就在背后说我们是要敲诈,但这些人其实没有像我们工作得那么久。
“我算是体力好的人,所以很快就复原了,我被犬坊秀市雇用为做琴的师傅,因为他们让我自由的设计,所以现在想想,那是我一生中最璀璨的时期,我做了很多作品,真的是竭尽所能的做,因为我当时的身体还很好。但是,留在我老家的老婆就不一样了,她才五十多岁,就无法从地上站起来,也完全无法走路。她的骨头都不行了,这很明显是因为铀的关系。不久之后,她的身体开始到处出现黑紫色的斑,左脚也坏死,医生说最好要锯掉。现在,我的脸上也出现斑了,就是这个。或许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以前的矿工有一个人就是这样,身体整个都变成黑色的,也有人全身变黑后就死掉了,但是原因都不明。
“这个病好像不能晒到太阳,只要一晒太阳就会很痛,必须一整天都待在黑暗的地方。为了照顾我老婆,我很困扰,因为我必须向龙卧亭请假,如果我不在家,让我老婆一整天躺在家中的话,就会像都井先生当时那样,被乡下人说长道短的,说些无聊的闲话。他们说我老婆脸是黑的,还有小孩会丢石头到我家,让我老婆即使想逃也动不了。于是,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将老婆藏在龙尾馆的地下室,这间房子有一半是我做的,所以我对屋内的情形了如指掌。加上现在大的楼梯已经坏掉了,在楼梯下方建造一间密室的话,就可以在那里偷偷生活一段时间。因为地下室以前有我的工作室,所以有厕所,要洗澡的话也有澡堂,去到厨房的下方,还可以拿到一些剩菜剩饭。
“我当然也曾想过要告诉犬坊家的人,但秀市先生已经过世了,我有点难以启齿。我想他们应该会让我将老婆安置在这里吧!他们可能会跟我说,让我住个一年,但我就这样一拖再拖,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们。虽然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我躲在龙卧亭的地下生活了好几年。我要出去时,就将地下室澡堂的石头搬开,从供应热水的管道爬出去。我偶尔需要出去办事,因为要爬过这黑漆麻乌的管道,所以我的头上一直都插着手电筒,脚上穿着方便的胶底工作鞋,然后再绑上绑腿。
“应该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一条贴着瓷砖的热水供应管道一直通到龙胎馆的地底下,这是原始的设计,是为了将龙头馆的热水引导至龙尾馆。以前只要龙头馆浴池里的水一溢出来,就会自然流经龙胎馆地下,再流进龙尾馆的澡堂。然后龙尾馆再将热水煮沸,所以龙胎馆才会呈现斜坡状。这个供应热水的管道,同时兼具龙胎馆暖气的功用。因为这个地方会下雪,所以冬天很冷,但是有热水流经地下,所以龙胎馆的房间都很温暖,只要再加个被炉就足够了。不过,到了管道的下端,热水就冷掉了,下方的房间就会比较冷。因此,‘云角之间’、‘下音穴之间’、‘柏叶之间’、‘尾布之间’和‘蜈蚣足之间’五个房间都安装了液化瓦斯的管线,以便使用暖炉,是因为这一带的房间特别冷。
“这种利用热水使房间温暖的地下暖气,在当地颇获好评,在地下会不断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也更添几分风雅。但是,因为一年到头都有水流过,而夏天气温很高,渐渐的,房间开始发霉,而且龙尾馆的澡堂也不受欢迎,所以就决定不再使用这个热水管道装置。我们就将龙头馆浴池的热水进口用石头和水泥堵起,不让热水流进来。所以,现在这个管道就变成了一般的隧道,我一到晚上,就经过这个供应热水的隧道,来到有出口的房间,再走到屋外。为了检查这个热水供应管道,所以在最靠近龙头馆的‘猫足之间’和最接近龙尾馆的‘蜈蚣足之间’,以及这两个房间之间的‘弦之间’这三个房间,设计了检查口,就可以从两叠大的房间的柜子中走出来。
“我才一走进去,就发现这个管道因为地震被破坏了,有热水跑到里面,水势还很大的流动着。我从‘猫足之间’进入管道后,一下子就被冲到了‘蜈蚣足之间’,我吓了一跳。然后,我听见上面的房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于是明白有人要杀阿通小姐和她的孩子,所以赶紧跳出来,想抓住歹徒,但很可惜让他跑掉了。我每天在这管道中爬进爬出时,已经大致了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