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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黛正好站在先前端给钱不收的那把椅子旁边,想不到这吴氏性格如此刚烈,说死就死,阻止不及,飞起一脚踹在椅子上,哗的一声,椅子快速滑出,斜刺里将吴氏撞了一下,吴氏这一头便也撞偏了,错过脑门,鬓角划过石墩边,擦出一道血口。
吴氏扑到在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惊险一幕,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暗自庆幸林青黛出手及时,救了这妇人一命。庞雨琴急忙跑过去抱住她:“嫂子,你别这样!有事好商量的!”
杜文浩走到床边,对刘捕快道:“刘大哥,嫂子也不是故意的,他和你父亲都是被许四海这家伙欺骗了,嫂子还是很心疼你的,为了你没少求人。看在你们孩子份上,就不要休妻了吧。”
刘捕快和吴氏一直很恩爱,刚才也是一时气急了,眼见妻子要寻死,一颗心也就软了。悲声道:“杜大夫,我们,我们对不住你!既然恩公你这么说了,我听你的就是,”转头对趴在地上哭泣的吴氏费力地喝道,“贱人,你还不过来给恩公磕头赔罪!”
吴氏哭泣着爬了过来,要给杜文浩磕头,杜文浩忙说不用了。让庞雨琴帮着察看了她额头上的伤口,只是表皮擦伤,也没伤到骨头。
这期间,侯师爷和那负责记录的书吏嘀咕了一会,那书吏连连点头,侯师爷又和庄知县嘀咕了一会,庄知县也点点头,道:“刘捕快已经传到,重新升堂问案!”
那书吏高声道:“闲人退出!升——堂——喽——”
围观的百姓退潮一般又都退到大堂外月台下面去了。皂隶们重新敲打水火棍大叫威武,庄知县稳稳当当在暖阁上条桌后一坐,惊堂木拍响,重新升堂,先问了刘捕快事情经过,尤其是当时的伤势。刘捕快重伤初愈,不耐劳累,断断续续简要说了。
庄知县又让神医钱不收和许四海分别替刘捕快诊脉,看看他究竟还能不能活下去。
神医钱不收捋着胡须先诊脉,片刻,朗声道:“刘捕快脉象虽尚属危症,但已经比上午老朽诊察是要好一些了,可见伤势正在稳步恢复。”
许四海低着头进来,替刘捕快诊脉之后,面对神医钱不收,他当然不敢乱说,红着脸低声道:“是,刘捕快从脉象来看,的确已无性命之忧!”
这话虽然说的声音比较小,但堂外围观的人都已经听清了,顿时一阵欢呼,掌声雷动。刘老汉和吴氏更是欢喜得眼泪流淌不停。
庄知县等堂外欢呼声停下来之后,这才惊堂木一拍:“本案已经水落石出,两造听判!”
杜文浩和许四海都躬身听着。
庄知县却先对赵氏和席氏道:“你二人公堂上公然诬陷他人,造谣生事,尽管诬陷尚未得逞,但此风不可长,本县罚你二人掌嘴八十!”
二妇人吓得一哆嗦,差点瘫在地上。不料庄知县说话大喘气,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但念你二人夫君都是名医,为百姓疗伤看病,看在他们面子上,这笔账暂且记着,若再听到你们在下面诽谤杜先生,可得新帐旧账一起算!退下吧!”
两人急忙赌咒发誓再也不敢了,磕头谢过之后,在围观众人的哄笑声中,低着头灰溜溜退下堂钻出人群去了。
庄知县望向一旁跪着打哆嗦的甲兵蔡头:“你呢,为何编造谎言欺瞒本县?”
蔡头连连磕头:“小的该死,是许大夫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要小的这么说的。求大老爷恕罪!”
“贪财弃义,诬陷他人,此罪怎可饶恕?!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枷锁示众一个月!”
几个皂隶齐声答应,上前将蔡头拖到大堂月台上按倒,霹雳巴拉一顿狠揍,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哭爹叫娘。打完之后,将五十斤重的木枷锁在他脖子上,牵到衙门外旗杆下示众一个月。
庄知县望向刘老汉和吴氏:“你二人还继续状告恩人吗?”
刘老汉已经在孙子的搀扶下跪在了地上,当下和吴氏磕头道:“不不!不告了!先前是误听许四海之言,诬告了恩人,草民错了,草民撤诉不告了,并甘受大人责罚。”
庄知县点点头:“嗯,念你二人诬告原非本意,刘老汉你又有病在身,吴氏刚才也知错以死明志,先前已经受了三十掌嘴,足以教训。免了你们处罚,这就下去吧!”
刘老汉和吴氏急忙磕头谢过,在孙子搀扶下,退到了堂外。
庄知县目光冷峻望向许四海:“原告,你的人证已经全部翻供,物证也被证明是错的,另外两个原告也撤诉了,你呢?”
许四海陪笑道:“学生撤诉!也不告了,学生当时没细察,误以为那脾脏上的裂口是刀割的,又听信了一些传言,这才误会了杜先生,实在不该。”转身对杜文浩深深一礼:“杜先生,鄙人这里向您赔罪了!,呵呵”
啪!
庄知县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原诉可撤,但你诬告之罪,又待如何?”
许四海额头冷汗淋漓,哆嗦着道:“学生,学生愿意赔偿被告损失!以弥补学生的过错。”
庄知县本意和稀泥,闻言点头,和颜悦色对杜文浩道:“杜先生,原告已经认错,愿意赔偿了解此案,你的意思是?”
杜文浩背着双手,冷声道:“大人,我听人说‘诬告反坐’,不单单是赔钱了事吧?如果诬告者都能赔钱了事,有钱人岂不是能随意诬告他人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处罚吗?”
“这个”庄知县捋着胡须笑得有点尴尬。
杜文浩斜了一眼许四海,悍然道:“他既然诬告我庸医故杀人罪,诬告反坐,那就该按这个罪名对他进行处罚,这才公平!我虽然不懂刑律,但对于故意杀人的罪犯,好像应该枪,应该砍头或者吊死的,对吧?”
诬告反坐,就是用诬告的罪名来对诬告者进行处罚。许四海诬告杜文浩的是庸医故杀人罪,按照大宋刑律《宋刑统》的规定:“诸医故不如本方,杀伤人者,以故杀伤为论”,也就是说,医者如果故意不按医疗规定操作,致人死伤的,按照故意杀人或者故意伤害论处,按《宋刑统》,该罪最高可以判处死刑。
诬告反坐历朝历代都有规定,一般老百姓都知道,许四海当然也知道,所以一听这话,许四海吓得身子一软,脑袋嗡嗡作响,差点瘫在地上。
正文 第77章 刀笔吏
庄知县和侯师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微微一笑,杜文浩的意见早在侯师爷意料之中,刚才中途退堂救人,重新升堂之前,侯师爷已经做了安排,并给了庄知县点拨,庄知县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理。
庄知县轻咳一声,道:“杜先生所言没错,的确是该诬告反坐。只是,许大夫状告你的,是庸医误杀人罪,而不是庸医故杀人罪,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了,呵呵。”
庸医误杀人罪,按照《宋刑统》的规定,最高量刑只是“徒两年半”,跟庸医故杀人罪的死刑可谓相差万里。
杜文浩眉头一皱:“不对吧,我明明听到他说的是庸医故杀人罪的。”
庄知县摇摇头:“杜先生,你果真听错了,要是不信,你可以查看升堂笔录的,——书吏,把笔录给杜先生看看。”
吏答应了,忙将拿着笔录过来,双手送给杜文浩。
杜文浩接过一看,在状告案由一栏里,的确写的是“庸医误杀人罪。”只不过,墨迹似乎还没干,显然是重新抄写的。心中顿时明白,侯师爷在后面搞鬼了,让那书吏替换了首页。又翻看后面的记录内容,发现后面许四海说的一些指控杜文浩故杀人罪的关键情节都记录得轻描淡写,心中很是奇怪,而且墨迹已干,显然是当时的真实记录。他脑袋一转,立即明白了,这肯定是侯师爷事先作了交代,让书吏记录时做了处理,将来杜文浩败诉,好大事化小,保他杜文浩。
杜文浩看清楚之后,心想,既然人家煞费苦心这么帮自己,现在和稀泥也是情非得已,毕竟这许四海的姐夫是衙门的主簿,所谓官官相护,走到哪都是一样,只能就给他们这个面子,不深究了。再说了,就算定了许四海诬告的是庸医故杀人罪,也砍不了他的头甚至重判不了,毕竟他诬告过程中便被揭穿,没有造成严重危害后果。
眼看杜文浩盯着那记录稿纸,脸上阴晴不定,庄知县也有些发怵,心想,这年轻的大夫擅长神医华佗的剖腹疗伤神技,连钱不收这神医对他都推崇有加,医术肯定了不得,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毛病不少,钱神医有时候看病也不怎么灵,将来恐怕少不了要请这年轻大夫看病,不能得罪了,但怕他深究下去不好办,这件事能糊里糊涂过去最好。
想到这里,庄知县轻咳一声,对许四海道:“许大夫,你当初状告杜先生的是庸医误杀认罪,没错吧?”
听庄知县这么一说,许四海惊喜交加,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脑袋反应还算快,急忙连连点头:“对对!学生状告的,的确是庸医误杀人罪,其实是一场误会,学生知错了。”
“好!许四海诬告之罪源于误会,且当堂及时认错,未造成恶果,本县从轻发落,杖责三十,赔偿苦主损失——至于陪多少钱,原告你看着办!”
许四海不知该笑该哭,虽然免了牢狱之苦,却躲不过一顿板子,但这已经是人家暗中帮着自己了,只得苦着脸对庄知县深深一礼:“多谢大人恩典!”
庄知县道:“许大夫,先交赔偿金吧!”
许四海伸手入怀里,将钱袋掏了出来,走到杜文浩面前,躬身道:“杜先生,这官司纯属误会,实在对不住,都是在下的错,让你受委屈了。这是在下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杜文浩本想接过钱袋扔他脸上的,可转念又一想,凭什么扔掉?这是他赔偿损失的钱,照收不误!
杜文浩一把抓过钱袋,在手心里垫了垫,里面是碎银子,估计有个几十两。冷声问:“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个明白,不管你状告我什么罪名,都说我是庸医,现在我想请问许大夫,杜某到底是良医还是庸医?”
“良医!呵呵,杜先生能施展神医华佗的绝技剖腹疗伤术,连钱神医这样孤傲的人也甘愿下拜为徒,杜先生堪称神医中的神医!”
杜文浩听得出他话语里有挑拨钱不收的意思,想留下这伏笔,离间自己与钱不收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禁不住瞧了钱不收一眼。
钱不收当然也听出来了,正色道:“没错,杜先生擅长华佗神技,单凭这一点,足以做老朽的师父,老朽重新拜师,真心纳入师父门下!”
钱不收撩衣袍跪倒在地,咚咚咚给杜文浩磕了三个响头。阎妙手和憨头在堂外见了,也跟着跪倒给杜文浩磕头。
杜文浩急忙上前将钱不收搀扶了起来。
外又是一阵骚动,很多人只听说钱不收打赌输了,拜了一个游方郎中为师,都不太相信,此刻见钱不收竟然在大堂上当众磕头再次拜师,惊诧不已,一片啧啧称奇声。
庄知县惊堂木一拍,喝了声:“来人将许四海杖责三十!”
几个皂隶上来将许四海拉到月台上,在一根独条长凳上按到,扯下裤子,抡起板子噼里啪啦一顿狠揍,这些皂隶与捕快都是同衙兄弟,眼见这许四海竟然诬告救了捕快性命的恩人,都对他恼恨有加,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这三十杖打下来,比五十杖都厉害,直打得许四海屁股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哭爹叫娘,死去活来,估计三个月都下不了床。
三十杖打完,许四海已经昏死了过去,家人急忙上来给敷上金疮药,用门板抬着匆匆走了。
“退堂!”庄知县惊堂木一拍,袖袍一拂,背着手踱着方步进后堂走了。
众人的赞叹声中,杜文浩、钱不收等人和捕快们抬着刘捕快出了大堂。
路过人群中时,杜文浩感觉到了有一双灼热的目光一直望着自己,扭脸过去,发现那灼热的目光,来自几个年轻女子之中,这几个女子穿红戴翠,莺莺燕燕的,似乎不是良家闺秀。其中一个石榴裙的女子格外的抢眼,烟波火辣辣的又充满了柔媚,可惜没等他看清相貌,便被簇拥着呼啦出了衙门。
重新回到五味堂,将刘捕快安置在后面简易手术室里,刘老汉和吴氏负责照料。杜文浩见刘捕快精神不错,手脚都能活动了,便叮嘱刘老汉和吴氏,晚些时候可以搀扶他下床站立,慢慢行走,防止肠粘连。
刘老汉又跪倒磕头,求杜文浩帮他看看病。杜文浩便又重新给刘老汉把脉,确诊他方才急死的原因是“真心痛”,也就是西医的急性心肌梗死。下了方让他找方抓药,并叮嘱了平时注意事项,
安置好刘捕快他们之后,众人这才来到大堂说话。
杜文浩对神医钱不收深深一礼:“多谢神医仗义相救,要不是神医出面作证,这件事只怕没这么轻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