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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丝汀有点迟疑地说:“也许有点怪吧。” “我的意思是说,”卡拉特先生说:“苏格兰场有什么不好?我随时还是支持英国的。”他们到了山脚下,他很得意地按了声喇叭,把车停放在旅馆的车房里。车房为了潮涨潮落的关系,设在旅馆对面的陆地上。 琳达·马歇尔在一家小店里,这里卖的全是给皮梳湾的游客买的东西。一边的架子上放满了两块钱租一次的书,其中最新的书也有十年了,有些是二十年前的旧书,还有些则更老。琳达先拿了一本,又很怀疑地从架子上抽下另外一本,翻了一下,她决定自己不可能看《四羽毛及其他》。她拿下一本用棕色软皮做封面的小书,看得忘记了时间……然后琳达陡然一惊,把书插回架上,因为克莉丝汀·雷德方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说道:“你在看什么书呀,琳达?” 琳达急急地说:“没什么,我正在找一本书。”她信手抽出一本书来,走到柜台前,摸出两块钱来付租金。 克莉丝汀说:“卜拉特先生刚开车送我回来——起先差点把我给撞倒了,我实在没办法跟他一起走堤路回旅馆去,所以我说我得来买点东西。” 琳达说:“他真可怕,总在说他多有钱,说的英语又差劲得要命。” 克莉丝汀道:“可怜的家伙,我倒替他难过呢。” 琳达不表同意,她不觉得卜拉特先生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她还年轻而不懂事。她陪着克莉丝汀·雷德方一起走出小店,向堤路走去。她一直忙着想心事,她喜欢克莉丝汀·雷德方,在琳达看起来,岛上只有克莉丝汀和罗莎梦·戴礼还可以叫人忍受,她们两个都不多嘴,比方现在走在一起的时候,克莉丝汀就什么也没说。琳达觉得这是很有道理的一件事,如果没什么值得一谈的事,又何必一直吱吱喳喳呢?她沉入了自己的思索中。 她突然说道:“雷德方太太,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好可怕——可怕得——叫你——呃,好像要爆炸一样……” 这几句话十分可笑,可是琳达绷紧了脸,表情充满了焦虑,却一点也不笑。克莉丝汀·雷德方起先有点不解地望着她,发现一点也没有可以取笑之处……她倒吸了一口气,说道:“有过——我曾经有过——正是这样的感觉……” 卜拉特先生说:“原来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大侦探,呃?”他们坐在酒吧间里,那是卜拉特先生最喜欢去的地方。 赫邱里·白罗以他惯常那种毫不谦虚的态度认可了对方的话。卜拉特先生继续说道:“你到这里来干吗呢——查案子吗?” “不是,不是,我来休闲的,我在度假。” 卜拉特先生眨了下眼睛,“你反正一定会那样说的,是不是?” 白罗回答说:“那倒不一定。” 贺雷士·卜拉特说:“啊!算了吧,说老实话,你跟我在一起绝对安全,我听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多年前就学会守口如瓶了,要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就不会贸然去做的。可是你知道大部分人是什么样的——对听到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事,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你这一行可受不了这种事!所以你非坚持说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来度假的不可了。” 白罗问道:“你为什么会有相反的想法呢?”卜拉特先生闭起一只眼睛,他说:“我世面见多了,我了解各人的习性,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会去杜维里,或是托奎特,或是到法国的什么地方度假,那里才能让你——那该是怎么说来着?——得其所哉。” 白罗叹了口气,他望望窗外,雨正在落着,浓雾围着小岛,他说:“你说得可能很对!至少,那些地方在下雨时也会有很多娱乐消遣。” “有赌场……”卜拉特先生说:“你知道,我这大半辈子都工作得很辛苦,没时间度假找乐子,我想要干得好,我也干得很好,现在我可以随心所欲了,我的钱不少,我告诉你,过去几年里,我可享受了不少。” 白罗喃喃地道:“哦,是吗?” “不知道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卜拉特先生继续说道。 白罗说:“我也觉得奇怪。” “呃?你说什么?” 白罗摆了摆手,“我也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我也觉得你该去杜维里或是比瑞市的。” “可是我们没去那些地方,却都到了这里。”卜拉特先生发出沙哑的笑声。“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他想了想说:“你知道,我想是私贩岛和乐园旅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浪漫。你知道,这种地方会让你心动的,让你想起小时候,海盗、私贩之类的东西。”他有点尴尬地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常驾船出去,当然不是在这边,是在东岸,奇怪的是,这种事一旦尝到味道就再也丢不开了。如果我想要的话,就可以去弄一条相当好的游艇,可是我却又不这么想,我喜欢只驾着我那条小船逛逛,雷德方也好想驾船,他和我一起出去过一两次,现在可难找得到他了——一天到晚死缠着马歇尔那个红头发的老婆。”他停了一下,然后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个旅馆里大部分全是些老柴棒子,马歇尔太太大概是唯一鲜蹦活跳的吧!我想马歇尔要盯着她就够他忙的了。关于她在舞台上——跟舞台下的故事一大堆,好多男人为她疯狂,你看着好了,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白罗问道:“出什么样的事?” 贺雷士·卜拉特说:“那就要看情形了,你看看马歇尔,我觉得他的脾气很怪。其实,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听过一些他的事,我以前也见过像他这样不说话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会怎么样,雷德方最好还是小心点——” 他打住了话头,因为他说到的那位先生走进了酒吧间。
他有点不自在地继续大声说道:“我说过,在这一带驾船实在很好玩。你好,雷德方,跟我一起喝一杯吧。你喝什么?马丁尼?好,你呢?白罗先生?” 白罗摇了摇头,派屈克·雷德方坐了下来,说道:“驾船?这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真希望我能多上几次船。我小时候经常在海边划小船的哩。” 白罗说:“那你对这一带很熟了?” “当然!这里还没造这幢旅馆之前我就很熟了,以前在皮梳湾只有几座渔夫的小茅屋,和一座破旧的老房子,在岛上没别的了。” “这里原来有一幢房子?” “哦,不错,不过已经有多年没住人了,几乎都倒塌了。
以前有很多传说,说是屋子里有几条秘密通道通到妖精洞。
我还记得我们以前一直在找那条秘密通道。” 贺雷士·卜拉特的酒泼出来了。他咒骂一声,擦干净了之后问道:“妖精洞在那里?” 派屈克说:“啊,你不知道吗?就在小妖湾那边,很难找到入口,那在石头堆起的堤防后面,只有一条长长窄缝,人刚好可以挤过去,里面则开阔起来,成为一个相当大的山洞。你可以想象得到那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好玩的一个地方,一个老渔夫带我去的,现在,就连打鱼的也不知道那个地方了。那天我问一个渔夫,那个地方为什么叫小妖湾,他就答不上来。” 贺雷士·卜拉特说:“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小妖是什么?” 派屈克·雷德方说:“哦,这是本地的传说,在大德漠也有一个妖精洞。据说你在那里要留下一根针,算是送给妖精的礼物。这个妖精是沼泽里的精灵。” 贺雷士·卜拉特说:“啊,真有意思。”派屈克·雷德方继续说道:“这一带到现在还有很多关于妖精的传说,有人说妖精会骑在人背上,到现在还有农夫在半夜里回家后,会说给妖精骑了。” 贺雷士·卜拉特说:“你是说他们喝了一两杯老酒?” 派屈克·雷德方微微一笑道:“照一般常识判断,这是最好的解释。” 卜拉特看了看表。他说:“我要到餐厅去了。说起来,雷德方。我最喜欢的还是海盗,不是妖精。” 派屈克·雷德方望着他走出去,大笑着说:“真有信心,我倒想看看这个老小子碰上妖精。” 白罗沉吟地道:“以一个辛勤的生意人来说,卜拉特先生倒很有浪漫的想象力。” 派屈克·雷德方说:“那是因为他没受过多少教育的缘故,至少我内人是这样说的,你看他看的书,不是悬念侦探小说,就是西部拓荒的故事。” 白罗说:“你是说他的思想还像个孩子?” “呃,难道你不以为然吗?” “我,我跟他还不大熟。” “我其实也跟他并不熟,我跟他一起驾船出去过一两次——可是他其实也不喜欢有别人跟他在一起,他情愿自己一个人。” 赫邱里·白罗说:“这真奇怪,跟他在陆地上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雷德方笑道:“我知道,我们都有点躲不开他似的,他真想把这个地方搞得很热闹。” 白罗沉默了一两分钟,他很专注地审视着对方的笑脸,突然很意外地开口说道:“我想,雷德方先生,你很会享受生活。” 派屈克吃惊地瞪着他。“的确如此,为什么不呢?” “说得也是,”白罗同意道:“在这一点上,我倒要恭喜你。” 派屈克·雷德方微笑着应道:“谢谢你。” “所以,我这个老头子,比你要老得多的人,想给你一点忠告。” “是什么呢?” “我在警方的一个很聪明的朋友在几年前对我说过:‘赫邱里,我的好朋友,如果你想过得安稳的话,就要躲开女人。’” 派屈克·雷德方说:“我怕这话说得太晚了。你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这我知道,你的夫人是个很迷人、很好的女人,我想,她很喜欢你。” 派屈克·雷德方马上回嘴道:“我也很喜欢她。” “啊,”赫邱里·白罗说:“我真高兴能听到这句话。” 派屈克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一副雷雨将至的模样,“我说,白罗先生,你到底打算说什么?” “女人呀,”白罗往后一靠,闭起眼睛,“我对她们也略知一二,她们有种叫生活变得无比复杂的本事,而英国人,他们在这方面又一点不懂得隐密。如果你一定要到这里来不可,雷德方先生,那你又何必把你夫人也带了来呢?” 派屈克·雷德方愤怒地道:“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邱里·白罗不动声色地说:“你懂得很清楚,我还不至于笨到和一个昏了头的人争辩,我只是劝劝你而已。” “你听信那些该死的三姑六婆,贾德纳太太,还有姓布雷斯特的女人——她们整天无事可作,只有搬弄口舌,只因为一个女人长得好看——她们就对她这样欺负。” 赫邱里·白罗站了起来。他喃喃地说道:“你难道真的这么少不更事吗?”他摇着头,离开了酒吧间。派屈克·雷德方怒视着他的背影。 赫邱里·白罗在从餐厅回房间去时,在走廊里停了一下,门都开着——一阵夜风吹了进来,雨已经停住,雾也散了,夜色清朗。赫邱里·白罗发现雷德方太太坐在外面她最喜欢的椅子上,他走到她身边说:“椅子是湿的,你不该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不错,我不该坐在这里,可是管他去呢,反正没什么关系。” “哎,哎,你又不是小孩子!你是个受过教育的女人,对事情要讲道理。” 她冷冷地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着凉的。” 白罗道:“今天天气潮湿,刮风下雨,雾大得叫人都看不穿。现在呢?雾气散了,天晴了,天上星星在闪亮,人生也是如此。” 克莉丝汀低声道:“你可知道我最讨厌这个地方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呢?” “怜悯。”她这两个字说得好似一鞭子抽过来似的。她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没看见?那些人整天都在说:‘可怜的雷德方太太——那个可怜的小女人。’可是我一点也不小,我个子很高,她们说我小,是因为他们替我难过,我可受不了!” 赫邱里·白罗很小心地将手帕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沉吟地道:“这话有点道理。” 她说:“那个女人——”她又停了下来。 白罗郁郁地说:“夫人,你肯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吗?这可是一句实话,真实得像我们头上的星星一样。世界上像艾莲娜·史达特——或者是艾莲娜·马歇尔这类的人——根本不作数的。” 克莉丝汀·雷德方说:“胡说。” “我可以跟你担保,真的。她们的王国都只属于暂时性的。真正算数的女人一定要有好的德行和头脑。” 克莉丝汀不屑地说:“你以为男人在乎好的德行和头脑吗?” 白罗郑重地说:“基本上说来,确是如此。” 克莉丝汀笑了一声。她说:“我不同意你的话,” 白罗道:“你的丈夫很爱你,夫人,我知道的。” “你不可能知道。” “哎,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