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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罹没有异议,倾之拿出“公子”的身份,行已也不好拒绝,况且他也实在想念父母兄长,还惦念着植兰——自从钰京见沈妻自尽,未知植兰是生是死。
定下这三件事,倾之道:“二哥说说渤瀛之行吧,侯爷嘱你托话给我吗?”
“侯爷有三个意思。”去罹言简意赅,“第一,他要你好好对待初尘。”
倾之掀了下眼皮,随即黯淡地垂下,端起早已空了的茶杯,又放下。
和行已交换下眼色,去罹续说道:“第二,乐昶不是渤瀛的内应。”
倾之惊讶,抬头看着去罹:不是?难道他猜错了?
去罹点点头——是真的,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
倾之叹气:对乐昶身份的怀疑也只能暂且搁下,好在无关大局。
“第三,”去罹起身取来一个信封,“有一封信交给初尘,要她亲启。”
倾之接过来,用手一捏,厚厚一打儿,不由皱了下眉:岳父岳母大人有这么多话交代?
“好了,”行已道,“太晚了,歇息吧,事情总不可能一天做完,不急在这一时。”说着起身。倾之却持着信,仿佛还在掂量,没有要走的意思。
去罹抱了手臂,环视一圈,对行已道:“大哥,没错吧,这好像是我的房间。”余光瞅着谈完了正事后就精神不振的倾之。
行已又是叹气又是好笑,“还是因为下午的事?”倾之默认。
“生初尘的气?”去罹明知故“反”问,倾之白他一眼。
行已安慰道:“初尘不是小气的人,你回去态度好些,哄哄她,认个错就是了。也别觉得面上有损,夫妻本来一体,你们之间就没什么容损,况且大丈夫死且不惧,还抹不开那点儿面子吗?走。”说着边拉了倾之起来,拽出门去。
房门前,倾之抬起的手,握起,又落下,低头,眉间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绷紧了嘴唇。如是再三,终是闭目低叹,开始在门口转圈。
“砰”,房门大开,初尘叉着腰,一脸怒气的“悍妇”样。
“怎么?打算睡在外面不成?!”
他们六人单独租了客栈的别院,这一声除了三更半夜跑到朝君门上喝酒的颜鹊,行已、去罹和小花儿都听到了。
暗访
【章八】暗访
白日从王宫出来,倾之要去城西桃林祭奠大哥,初尘实不忍他一日之内,数度悲痛,便谎说自己累了,要倾之改日再去,原也是好意,却不想倾之鬼使神差的脱口责她“任性”、“不省事”。初尘面上挂不住,又气又委屈地拉了小花儿扭头就走,倾之也不意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竟就呆呆地看着她走,不知去追。
初尘上次生气还是在云螯时怨他隐瞒身世,可倾之扪心自问,当时的情形不容他开诚布公,有所隐瞒也属无奈,并非他的过错。可这次不同,实在是他情绪失控、出口伤人。说到哄她,不是难事;可说到认错,满腹心机、巧舌如簧,从来能将黑的说成白的,错的说成对的,即使嘴上挂着“抱歉”心里也早把对方算计得不留余地的花倾之倒对单纯的、诚心的说一声“对不起”一筹莫展。
对初尘,他不想用心计,也从未用过。
初尘对神情错愕,恍惚间被吼得有些发怔的倾之丢了计大白眼,扭身走回屋里,开始倒水熏香铺床降帐——她从不是矫情的人,既决心跟了一个亡国公子,便没打算等人伺候。倾之愣了片刻,才进了屋,闩了门,站在一旁瞧初尘挽起袖子,将宽大碍事的裙角拎起,缠在腰间掖好,如寻常妇人一般忙这忙那,虽偶有小错,却总算有条不紊,心下更添愧疚:这些事情,她以前哪里会做?
很久之后,一次与小花儿闲聊,倾之才知道:初尘偷偷学字时常拉着小花儿陪她背书,并以此做赌,背得慢的被罚铺床叠被。别看小花儿平日说话行事有时不大灵光,但于背诵上却天赋异禀,比下来,倒是初尘输多赢少,被罚也多。
初尘放下帐子,抖了抖,将褶皱抻平,扭头瞧倾之还傻站在那儿,便起身取了手巾浸湿、拧干、展平后折了两叠,走到倾之面前,顺着他的额头、眉骨、脸颊擦拭。倾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忽而抬手扣住她的手背,嘴唇翕合了几下。
“对不起”
不单是因了今日莫名的发火,而是她放弃了本有的容华与安逸,与他漂泊,为他担惊,替他打点,他欠她的,只能用一生的宠爱和珍惜来还。
初尘从倾之手底抽出手来,低下头,喃喃道:“我也有不对,明知你”声音减弱,尾巴上带了哭腔——她回来后越想越后悔:今日这种状况,倾之忆及父母兄长惨死,心情沉重,她依从他便是,非要“善解人意”,自作什么聪明?
眼见初尘就要哭了出来,倾之本能的反应就是伸手揽过她的肩,将妻子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心,微微笑着,轻声哄道:“你没有不对,从今往后,你对了就是你对了,你错了还是你对了,好不好?”
初尘“哧”一声破涕为笑,抬起头来,眼角犹还挂着晶莹,问他:“说定了?”
“嗯。”倾之点头,吻了她额心的红痕。
初尘捶他一拳,从倾之怀里滑出去,扔了手巾给他,“自己擦。”
倾之呵呵笑着接了,一面随意抹了两把,一面抓起杯子用初尘备好的盐水漱了口,余光一瞥,初尘已经换好了衣服爬上床了。没有宽衣,钻进帐里。
帐内。“唉唉,换了衣服再进来。”初尘推。没推动。
“不换了。”叉手枕在头下。耍赖。实在累得懒怠动了。
拎起倾之的衣领,初尘怒道:“花倾之!”却看见他怀里的信封,“什么?”
倾之一把按住,掏出来胡乱塞在褥子底下,“明天再看。”
“哼。”初尘瞪他一眼,可恨后者闭着眼。
闷闷躺下,瞪眼看着帐顶,“明天做什么?”
“去选间宅子。”倾之闭着眼。
“噢。”那个所谓“赐还”的王宫是不能住人的,也不能长住客栈。
“还不闭上眼?”
“你闭着眼怎么知道我没闭上眼?”
“你不睁着眼,怎么知道我闭着眼?”
“你闭着眼怎么就知道我睁着眼?我闭着眼为什么不能知道你闭着眼?”
“我知道你睁着眼,不是用眼看,是用心看。”
“你能用心看,我为什么不能?”
“闭着眼才能用心看,你睁着眼,当然不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睁着眼?”
“心眼。”
“胡说。”
“你吹灯。”
“你吹灯。”
翌日醒来,倾之翻身瞧见初尘已经醒了,正弯着腰,趴在桌上。她双手托腮,一只手里还握着笔,一条腿直着,另一条曲着,脚后跟左摆一下、右摆一下,腰肢随着一扭一扭——如果她生着尾巴,此时一定竖了起来,摇摇晃晃,还是那种质感舒适的可以圈在脖子上的——倾之为自己脑中的勾画忍俊不禁起来。
初尘想起什么,便提笔写上几个字,然后又握了笔,托着腮,微微抬着下巴,盯着窗外喜鹊儿打架。一片晨光,撒在脸上,两片蝶翼,呼扇呼扇。
倾之从她侧面悄悄凑过去,探头一看,“扑哧”乐了——初尘列了张长长的单子,大到床榻屏风,小到锅碗瓢盆,分门别类,无所遗漏。
初尘直起身子,扭头煞有介事道:“你笑什么,过日子嘛,什么东西少了能行?”倾之只能笑称“是是”,拎了笔,在单子末尾加了一样——折扇。
初尘蹙眉,“都快入秋了,买什么扇子?”
倾之边脱下昨晚穿着睡觉压皱了的衣服,另换一件,边道:“过两天,等安顿下来,我打算扮成丝绸商人到附近村庄走走,算是”措辞,“暗中查访。”
“查访什么?”初尘转身,半坐半靠在桌上,绕有兴趣。
“你道天下田赋轻重?”倾之换好衣服,拢拢头发,以簪固定。
“海都郡三十税一,遇灾年或可减免,渤瀛封地以内还要更轻。你知道海都的传统历来都是重视工商、买卖兴旺,田赋本就是小头,工商之税才是大宗。”
“那你知道锦都的情况吗?”倾之见盆里有水,挽挽袖口,俯身就洗。
“唉唉,”初尘忙道,“那是我用过的,还没换呢。”
“没事。”倾之本没那么许多讲究,何况是初尘用的,三两下洗好,用手巾擦干,续说道,“据说是歉年十五税一,丰年十之税一。”
“这么重?”初尘惊愕,上前帮他整理衣领头发袖口腰带。
倾之道:“不但是田赋,口赋徭役等也较别处更重,所以我才想去看看。”
“那我也去。”初尘抬起头,眼睛闪亮。
“你?”倾之拂开初尘按在他腰上兴奋地使劲儿的手,“还是在家吧。”
“为什么?”初尘瘪嘴不服,“我扮成你的小厮不行吗?”
倾之盐水漱口,道:“我一不骑马,二不乘车,只是步行,你受得了吗?”
初尘抠着手心儿,显然挣扎了一下,却不放弃,挺胸道:“你受得了,我就受得了。”倾之吞声一笑,侧头问她,“十分想去,一定要去?”
“嗯嗯。”初尘狠劲儿点头。
倾之揪一下她的鼻尖,凑过脸去,“那有人累得要死要活,可不许央我背她。”
这算是答应了?初尘一扭身,瘪嘴道:“谁要你背?”
夕阳余晖,绸衫锦带的年轻“公子”背了青衣“小厮”走在林间。
“是谁说不用我背的?”已是三五日后。
“小厮”把玩着紫竹扇骨、素白扇面的折扇,听“公子”抱怨,忙不迭殷勤的给“公子”打起扇来。“我不来谁给你扇扇啊?”“小厮”眼角堆笑。
“公子”翻个大白眼,“不用背你,我想左手扇左手扇,想右手扇右手扇。”
“哼,”“小厮”闷声不语,过了一会儿不屑道,“大不了明天不带我就是了。”
“公子”从善如流,“好啊,正合我意。”
“你”“小厮”生气,收了扇子,往“公子”脑袋上轻轻一敲,“那你晚上抱着被子去大哥房里睡吧!是不是也很合你意呀?”
倾之被逗得忍俊不禁——不用眼睛看,也知道初尘的表情有多俏皮;笑得急了些,又因背着人,便又喘又咳起来。
“喂喂,让我下来,下来!”初尘急忙挣着从倾之背上下来,紧张道,“怎么了?不舒服?”倾之伤势初愈那阵子,笑得急了,说得急了,动作急了,牵动伤处便会咳嗽——大夫说是略伤到了肺部——偏他不把自己当病人,一点也不注意,亲密起来,更加不知收敛,疼了,还总刻意掩饰,但她却能从他最细微的表情中读出痛来。结果就是如今每见倾之咳喘,初尘便如惊弓之鸟。
倾之瞧她紧张得不轻,握了她给他顺气的手,手心微凉,忽又想起师父的话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初尘怎么办?”
“没事,笑得急了些,不早跟你说已经痊愈了吗?瞎担心。”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初尘确定倾之确实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倾之笑笑,蹲下身子,招呼她,“来,上来,我背你。”
“不累了。”初尘甩甩头发,倒背着手,头前走了。
当晚。
“啊——”初尘大叫一声,狠抓了倾之的肩膀,“你怎么这么狠啊!”
倾之稳稳地,眉都不动,用纱布吸干流出的脓水,又在烛火上烤了烤针,瞥一眼初尘,“咋呼什么,又不疼。”他当年被黑甲军追的漫山跑,脚上磨出血泡,连针都没有,只能用尖物刺破。刺破脓包并不疼,这点经验他还是有的。
疼确实不疼——“你那么一针扎下去,不疼还不许害怕吗?”初尘撅着小嘴,理直气壮。倾之眼皮也不抬,毫不知怜香惜玉道:“害怕就别看。”
“哼。”初尘别过头,余光却忍不住瞟回去,见倾之捏了针,不由后缩。
倾之用力夹紧了她的小腿,“是谁逞强不要人背的?”他只当她走得腿酸,亦或只是撒娇,却不想脚上磨了这么多水泡——白白细细的皮肤上鼓起珍珠大小的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皮儿,一触即破的样子,真不知她怎么走回来的。
硬撑,不要他背,想来就恼。
难得初尘没有反驳,好一会儿,她问:“倾之,锦都有个故事,你听说过吗?”
倾之没应,初尘续说道:“锦都从前叫做烨滥。”
“嗯。”漫不经心。
“烨滥最后一个王的妻子叫娆煌,她的舞跳得极好,国都之内无人能及。”
倾之手下微顿,“嗯。”
“一日烨滥王与王妃同游,见湖面蜻蜓点水,赞其轻盈,更遗憾世间舞姿难比造化神奇。数月之后,王妃一舞全用足尖,翩翩然宛如蜻蜓,王大悦。后有人效仿娆煌,终不能成,因将全身重量压在小小足尖,其痛楚非常人可想。据说娆煌练舞,始皮破流血,后趾骨断折扭曲”初尘讲完,尤自沉浸了一会儿——所谓爱,就是愿意为他吃苦,甘心为他付出吧。
倾之却没有丝毫反应,初尘俯下身子问他,“你不觉得这故事很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