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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音符便连成了串,如小溪般流淌了出来。我转过头看去,那刚才的白衣少年正低头专心地弹奏着,唉,这首歌有了他的配乐的确是丰满多了。
……
人扶醉 月依墙
事难忘谁敢痴狂
把闲言语 花房夜久
一个人独自思量
……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 秋夜已凉
到底是 为谁梳个半面妆
……
一曲唱完,大厅里的人似是都痴了。那少年也终于抬起头来,我朝他一笑,答谢他的友情赞助,可笑容却一瞬间冻结——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如此的苍白虚弱!苍白的我甚至无法看清他的五官长相,只隐约觉得他的眼神还略带着些暖意。我相信我这时的表情一定很糟糕,因为他看了我一眼后就缓缓低下头去。我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定了一下神后转向了我的母亲大人。
这时,周围响起了一片喝彩声,我已无心去听,只呆呆回了座,再望向那少年时,却发现他已离去。
那一晚后,我正式住回了尚书府,而坊间则传言四起,大致内容是兵部尚书王大人家的二小姐乃是个神童,文采乐理样样精通,还是个人间绝色,连宰相大人的儿子,就是那有“音圣”之名的萧大少爷也为其倾心之极,破例为她弹奏了两曲,还发誓未获王二小姐芳心就再不弹琴……
对于这样的传言,我自然是一笑了之,传言本就是闲人的茶余饭后谈资而已,一向虚多实少,但我清楚知道人是不能太出名的,太出名了必定短寿,尤其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谨慎地掩藏着自己,平时没事的时候,只待在书房里浏览着这里的群书,不再轻易显露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是对那晚的白衣少年,心中总有一丝歉意,毕竟他帮了我,我却未能向他道谢,还似乎伤到了他。
一个月后,相府里来人给我送了一把古琴,只说是大少爷让送来的就走了。我轻轻抚过琴弦,琴音清澈、回音袅绕,实在是一把上好的琴,想来定是那少年的心爱之物,为何又这时转送给我?仔细看着这琴,却见琴身中央不起眼处还细细刻着两个小字:“等我”,若不是阳光恰巧映在上面产生反光,恐怕是不会注意到的。
我疑惑了,这两字是这琴本来就有的还是那少年刻来给我看的?若是后者,他让我等他什么呢?我急切地想当面见他问上一问,顺便答谢他的好意,可相府却传来消息说少爷入山学艺去了,短期不会回府,我无奈间只能作罢。那一年,他十四岁。
后来、应该算是很久以后了,我才知道那一年的传言中竟有大半是真的。那一晚,他的《喜相逢》是特为我弹奏的,而那首《半面妆》更是让他吐血卧床一月有余。这个视琴如生命的少年在那一年把他的琴给了我,也暗示着他把他自己的命交给了我,而我却因刚遭遇突变而并未能去仔细体会这十四岁少年的心。
婚事
年少的日子真是过的很快,转眼我已在这尚书府里渡过了八个春秋。我的母亲大人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相处很是容易。那二公子和三公子虽然一直对我很是不满,但真正见得着我的时间基本限于逢年过节,我在没课的时候都躲在书房看书或是自己抚弄几下琴弦,若无必要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便渐渐把精力又转回了我“爹爹”那边。
“爹爹”倒是时常带着他那小儿子过来看我,这个名叫周乘风的小子小时候我还挺乐意见到他的,觉得他软软胖胖很是好玩,可是越大就越粘人,成天追在后面问我这问我那,我那天无意和他说起吸血的是母蚊子,他就追我问了半天为什么、怎么知道的又如何分辨蚊子的雌雄等等,把我闹的头有三个大,决定在这个时代无论老少面前我都一定要慎言、慎行。
而那气量不大的大小姐虽说有点心计,可那一年不久后她就被母亲大人送出去学武了,临走前她还狠狠送了我两眼,嘿嘿,等你有空回来时再和我较劲吧。于是平日整个尚书府里除了母亲大人,基本就只有我了——这点我也疑惑了一阵,似乎这里夫妻并不全都住在一起,形式上竟然有点象云南的“走婚”,但又不尽相同。
陪着我的还是那有点唠叨的林林丫头和不怎么有表情的王嬷嬷,哦,后来母亲大人又给我派了个小长随——小米,我听到他的名字后很乐,就问他那“大米”在哪里,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大米在大人书房~。
这几年下来,我比较有长进的除了琴艺外应该算是我的身手了(当然是和我在前世时相比),虽然我运动细胞贫乏且实在不愿意挨苦学这些个,可母命难违,又被那严厉的王嬷嬷和她两房公子成天盯着,也只能勉强撑着。想想也是,堂堂兵部尚书的女儿竟然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传了出去还不丢光了尚书府的脸?而且在这时代里能多少学点武艺保护自己也是好的。当然啦,和我以前只会练练瑜珈的情况相比较,我自然觉得自己身手方面大有长进,可要从别人眼里看来,我估计是三脚猫还不如。
我最高兴的是每年春天,总会有人给我寄来一两片淡粉紫的花瓣,花瓣不大犹如玉兰,上面还有丝丝金线很是好看,而且它还散发着一股淡淡香气,沁人心脾,闻着很是舒服,我就让林林帮我做了个小锦囊,把这些花瓣都放了进去随身带着。没人和我提起过这到底是谁送来的,但我心里隐约觉得该是那白衣少年。
这年冬天,我那大姐要学成回家了,主要还是因为母亲大人为她定了门亲事,对象是当今皇上的表弟,如今在礼部当差,她得赶在年前回来成婚。这可是我在这年代里头回有机会见人成亲啊,自然是兴奋异常、极其期盼。想几年前林林丫头成亲是回她自己娘家办的,后来她又在外面自己置了处小房子,我是一点没看到热闹,见着她问到底是怎样子的,她却始终不肯正面回答我,只说等我成亲那天也就知道了,弄得似乎我是在探听她闺房之秘一样。其实我不过是想知道这里的成亲过程是怎么样的,有点什么规矩和我知道的仪式有什么不同而已,害我一直好奇到现在。
这次有了机会,我自然不再放过,算好时间跑到母亲大人面前求到:“娘亲,女儿今年已满十四岁,也算是长大了,想娘亲日夜为国事操劳,这次大姐成亲的事就让然儿为母亲分点忧吧。”母亲大人欣然应允,吩咐了主办此事的李嬷嬷。我正自雀跃,却听母亲大人又说:“时间过的真快,我的然儿也已不小了,这次你大姐的喜事办好,也该轮到然儿的了。”
我顿时一阵发晕~不会是我的主动请缨,让这位大人误解是我春心萌动也想成婚了吧?我急道:“娘亲!然儿还小,哪能那么快成亲!我还是陪着母亲大人的好。”
“呵呵,娘亲也想多留可爱的然儿在府里,可现在然儿是美名在外,多少人想着呢,怕是娘亲也留不住你多久了。”没想到这位大人竟然还调笑起我来,这讨厌的封建社会,竟然让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幼女成亲,虽说这里的女子可以同时有几个老公,可我实在不能接受没有感情就黑了灯做那种事儿,而且这刚刚才发育还未定型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都不知道呢。
我一跺脚“呸”道:“我才不要那些臭男人呢!”谁想母亲大人竟收了笑容,神色正经起来:“然儿,娘亲一直忙于公务未能与你详谈,前几年你刚回府里时,宰相大人就为她的大少爷来提过亲。本来我朝男多女少,出色点的官家小姐年幼时便定得几门亲事也是平常,那大少爷身家背景好也聪慧伶俐弹得一手好琴,可惜出生时就心脉受损、命难久长,娘亲自是不愿意为难你,当时就以你还年少推却了,从此也不便为你另结亲事,连你大姐也是去年她满十五后才给定的。前几天,宰相大人与我重提此事,并言及这大少爷几年前拜了一位师傅,把病给治好了。娘亲也不知此言虚实,但此子自幼丧父又是她中年所生,一向宠爱非常,我和她同朝为官也不好再拒绝,成婚后娘亲再物色几个身体强壮的给你。”我脑袋顿时一阵“翁、翁”之声,这、这、这不仅仅是身体强壮不强壮的问题好吧!人还得讲个感情不是么,这大少爷我统共只听他弹了两首曲子顺便见了一面,就那一面还把我吓一跳、也没看清楚他到底是何模样,更别说交流沟通、相互了解了。“娘亲,我不想这么早成婚啦!况且我都没和那大少爷说过什么话,一点都不了解他,如何与他相处啊?”我连忙抗议。
“咦?那大少爷在你归臻那晚也是见过的,还与你共奏一曲。宰相说他还曾赠心爱之琴于你,你也收下了,”母亲大人面露疑惑,“直说你们两个两情相悦呢,难道不是?”我额角顿时冒出几根黑线,当年他赠琴于我,我只以为是这时代富家子弟平日寻常的风雅之举而已,虽然对那刻着的两个字略有怀疑,但他又没说是他刻给我的,想找他询问,他又跑了,我那时是没办法才收下的!
“娘亲啊,那年我才六岁而已,什么事都还不懂,那晚又被府试搞的心慌,哪里顾得上看他呀!那琴也是他自说自话送了来的,我是想退给他,可他人影不见,哪寻得到啊!”我连忙辩解,万万不能让人对我有这种误解!虽然不可否认我对有人急着想要和我结婚有点小小的满足感,可这不代表我就真得和他结婚,弄的自己象个花痴一般。“再说我现在还小么,大姐都还没成亲呢。”
“也是,”母亲大人点头道:“那就等你大姐的事办好后先定亲,你满十五后再择日子吧,之间你们两人多见面聊聊。”倒~,怎么沟通半天还是这样的结果呢,我极度郁闷。
之后我虽跟着李嬷嬷跑进跑出,可是兴致却再也高昂不起来了。按着一早的安排,我们先是找人将城西原属于王家的一处院落改建翻新,算是大姐自立门户后的府邸,又采买了众多绸缎、香料、玉器首饰、文房四宝等等,部分送去新郎府上作为彩礼,部分留在新府邸里作添箱之物,细细安排了酒宴后又写了请柬一一分送出去。那李嬷嬷是个极其仔细的人,把各项事情办得甚是妥当,也不忘随时告诉我这成亲有哪些规矩仪式、得讲究什么,一个多月下来,我自是知道了这里成亲的众多内容,这本是我极想知道的,可现在却听的非常别扭,老觉得是在给我上准备课一般。
其实,这里的成亲仪式并不复杂,归纳起来就是女子一成亲便需离家自立门户,第一次成亲那天上午,女方在自己家中宴请自家长辈亲友算是自立门户的仪式,午宴过后,便前往男方府中与新郎一同去到新府邸,在新房中另开宴席完成拜天地的仪式。当然,若是已自立门户的,则只需接新郎到自己府邸宴客、拜天地便可。只是这里回门的习俗却与我那时空大不相同,这里的回门一般是在新婚后满三个月的那天,女方送新郎回家小住十天,若十天后女方未接新郎回府,则这个新郎以后只能长住在自己娘家,每年女方会到男方家中小住一段时间。听到此处,我忍不住问李嬷嬷,这一般是接回的多还是不接回的多,李嬷嬷说自然是不接回的多。我又问,若那男方已无亲人、房子怎么办呢?李嬷嬷说,那女方会事先为他另行安排住处。我想,大概是这里的女子怕几个男人住到一起后,家中难以安宁吧。
不过,这样的相处方式我还是不怎么能接受,这男的日常都住在他自己家里,还不怕他搞点什么花样出来?这个问题,我可不敢提出来问李嬷嬷,只能私下逮着林林问。林林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会儿,大致意思是此处对男子不贞处罚很严厉,一旦查出,还会连累其父亲一族,且所有已婚男子都在官府报备,孩子出生也必须要由族长和族人一起见臻确认父亲是谁,所以一般家中都对男子管教严厉,很少听说有男子不贞的。我无语,这年代的男人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啊,不过我倒是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没有男人想偷腥的。
若有人在这个社会里开个男人的娱乐场所,必定会大赚特赚,这里有财有闲的男人很多,可惜社会地位都不高,生活苦闷又缺乏乐趣。不过必定得有很强的后台才行,否则钱赚到了,命估计也没了。
变故
我那位大姐在成亲前一个月终于回到了家,晚上,母亲大人要在家中为她接风,我便随着林林往前厅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咣啷啷”一阵脆响,象是瓷器砸落的声音,我冲了过去,到门口却顿时住脚,只见我那大姐跪在那里,碎瓷满地,而母亲大人却极怒,拍着桌子道:“你!你!你有胆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