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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二十年前横行江湖的时候,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但她是在碧霄山上长大,心中的根还是在一片清静之地,所以在我爹死后,她才会自己另觅一处如烟谷避世而居。但晚姨却在及笄之年便出了谷,一意孤行嫁入白家,从此再没有回过碧霄山。虽然她心性温婉,有时却是自有一番想头,刚烈得很。这种子在她身上便已种下,然后在她的女儿身上发芽。
“妹妹从出生便生活在白家那样一个大染缸里,八岁离家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再肮脏的事情她都见过,想要在那泥泞的乱世之中活下来,自然而然也就变得心狠手辣。现在的沉月宫主能够保持一颗坚韧自我的心,已委实是难得,但若想要在她心里留一块净土,却是根本做不到了。”
岑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道:“她能够碰到像碧落教主那样的男子,已是上天眷顾。当我看到那二人之时,便觉得他们是天生就该在一处的。可这世上纠葛何其多也,我甚至不敢确定他们二人最终能否长相厮守。”岑柳一只手捂着额头苦笑,“祖师父,我虽并未同她一块儿长大,然则,这个妹妹,委实让我心疼得紧。”
岑风微微有些动容。
沉默了一会儿,老人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将玲珑诀交给倾云楼那个小子的时候,便想过会有今日。近几个月来,天象愈发不稳定,紫微及周边星宿的联系隐隐有断裂之势,此乃大凶之象啊。魔宫的气派越来越大,中原武林便越来越凶险。这其中有多方运作,而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只有那小丫头和碧落教主二人。”
“魔宫……”岑柳眸色黯了黯,“祖师父,您当年在这里和百里尊主决战的时候,可有料到今日的局面?”
岑风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玄孙,如大海般浩瀚的眼眸中,逐渐泛起一层层记忆的颜色。
是了,五十年前,他就是在这个地方,震碎了百里丞艳全身的筋骨,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体一寸寸消亡,邪气四散飘逸。
老人转过身,望着远处缥缈的山川云雾,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武林中人当日目睹了那一幕的也不在少数,几乎所有人皆以为百里丞艳已经丧命于他的手下,殊不知,他一直都没有想要杀了她。
他知道她修炼的功法诡异无端,不会因那一掌而死,但他有自信能让她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就此退出江湖的舞台。然而,事实证明,他当年的选择,做错了。
“当年,我虽然不奢求能让她改邪归正,毕竟这一切皆是我一手造就。但我仍希望她能够就此退隐林泉,至少淡忘以往的恩怨仇恨,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老人的面容上,每一道皱纹仿佛都印刻着深深的沧桑。
“我不忍心杀她。即便知晓这于全武林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但是,就算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刻,我亦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岑柳静静地看着那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巅峰武者,目光淡沉如水,却饱含着了然与认真。
熟悉的风景纳入眼底,岑风闭上眼睛,脑中过往的一切画面缓缓流淌而过。
“我希望她能得到救赎。毕竟,她是我的师妹,也是我的……妻子。”
****
深白色的日光在空气中缓缓飘浮着,淡淡的黑雾于阳光的照射下静静游离,大殿恢弘却死寂,每一个元素结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生动而诡秘的画卷。
流干的青铜琉璃沙漏被倒转过来,细细的红沙从纤细的漏颈中渗下,鲜血一般浓烈的色彩,就像一小股血液从人的脖颈中缓缓渗出,汇成一股,毫不挣扎地静静流淌而下。
百里丞艳凝视了那沙漏半晌,然后淡淡转开目光,抬步走回自己至高处的座椅上。
从这高处的角度看,台阶下的人皆低眉顺眼,一副供人驱使的模样,虽然缺少不得,却委实无趣得很。
双生子单膝跪在台阶之下,低着头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将近半个时辰,却丝毫不见变动。
百里丞艳打量着台阶下的那两个人,半晌缓缓启唇:“段齐玉失手,你们竟然也弃了莲和璧撤退。呵,本尊费尽心血将你们培养成如此锋利的两把刀,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由上而下压来的气势带着冰冷而黑暗的冷酷,空旷的大殿里,穿堂风撩动着黑色的纱帐。双生子姿势不变,仍旧单膝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没有解释,没有软弱。
百里丞艳定定地看着下面那两个人,眼中浮起一丝烦躁不耐的神色,道:“本尊给你们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十日之后,乾坤盟第二批来西域的人,除了韩子龙与宇文熙和,其余的人,都给我杀了。”丹凤眼中掠过一抹残忍的色彩,“倘若再有失手,你们,就不必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有味是清欢
乾坤盟以极为迅速的节奏组织好了第二批进入西域的人马,此番阵容远非第一批可比,然则此行凶险万分,为了给勇士们壮壮胆,便少不得要践行。
临风山庄在贺云山山脚下搭起了一个临时却并不简易的台子,作为给这批人送行的场地。
这件事情为没有在江湖上大肆宣扬,因此在场的人除了新继任武林盟主的韩子龙以及要去西域的那一百二十余人,还有些亲友送行的,例如欧阳晓身边就跟着个欧阳晴并着几位长老,峨眉也有几个老姑子簇拥在那两名将要出行的长老身边,苍山派、白驼山庄以及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和几位在江湖上闯荡的游侠,皆是有三两个人来护送的。至于如韩子龙、白清城、宇文熙和这几个没有公开的参与者,则是一个站在高台上做东家给大家践行,另外两人皆乔装改扮,混迹在人群之中。
韩子龙新手上任,说话到底没有韩临东那般老练,但身后有韩雨微在先前便指点过一番,这振奋士气的话倒也讲得过得去,但就是时间长了点。
不远处一块较大的山石后面,单飞靠着石头,随手拨了拨旁边的枯草借以挡住行迹,眼皮子耷拉下来,嘴里叼着一根半青半黄的草叶子,一张娃娃脸上的神色甚是没精打采。
“这韩子龙说话竟然比他老子还要中气十足,可见功夫不俗,确实是个可塑之才,然则这废话也委实多了点儿。”
和单飞躲在一块儿挤挤挨挨坐着的北堂寻则始终是那样一副正经老实的模样,单飞眼风里略略瞥了他一眼,见这小子竟然是一副正洗耳恭听的形容,心下立即抖了抖,道:“啊喂,你难道真的在听啊?”
北堂寻被他这带着鄙夷和惊奇的一声唤得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道:“我是在听啊。”
单飞嘴角抽了抽。
北堂寻解释道:“从前在山上,长老和师尊都是如此讲学的,虽然长老们讲的东西比他讲的要有学问,但初初听时也是觉得枯燥无味,但十几年下来,已然成为了习惯,便不会再犯困了。”
原来是被摧残习惯了。单飞了然。了然的同时,又略略回想了一番自己以往的日子,和北堂寻一对比,顿时觉得自己的爹真的是亲爹,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感慨之余又对北堂寻生出一些同情来,于是诚恳地安慰道:“没关系,以后哥哥带着你好吃好玩,绝对不会让你再犯困。”
北堂寻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那不明就里的眼神落在单飞眼里顿时就变成了纯洁的感激,于是单飞拍了拍北堂寻的肩膀:“不必谢我,本少爷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
那一日在烟雨楼,单飞被北堂寻的伤势吓得不轻,又惊又怒,一时不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亲、亲上去了。虽然这件事情自己早就想做了,然则生怕这个在明宗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对断袖这桩事有着深恶痛绝的情感,于是一直强自压抑着冲动,提醒自己不能做逾矩的事。但那一日擦枪走火,就……
在发现自己做了出格的事情的时候,单飞的心情先是震惊然后是悔恨然后是破罐子破摔,自己心潮澎湃的同时,还敏锐地注意到北堂少主那从来不复杂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的复杂,脸色也是变了几变,单飞立刻感觉老实人不高兴了,正巧北堂少主慢慢地抬起了手。
完了完了,这小子现在定然是怒极攻心欲杀我而后快了。
单飞在第一时间就有了这个觉悟,仔细想想又觉得死在他的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但实在不愿意看着那一掌拍过来,于是第一反应便是赶紧闭上眼,小心肝颤巍巍地等待自己身首分离的命运。单飞紧紧地闭着眼睛,等待了半晌,却没感受到强劲的掌风,反而有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单飞震惊了。
他猛然睁开眼,恰巧对上北堂寻那双神色依旧复杂的眼睛。自己还没有回过神来,就那样看着北堂寻的脸慢慢地凑近,鼻端和自己的鼻端轻轻地磨蹭了一下。
单飞愣愣地看着他,转眼,却已再次激烈地吻了上去。
这小子原来不排斥断袖……
当时单飞的心里几乎乐开了花,几乎忘记了自己还身处于战局之中。而等他们俩回过神来打量四周的时候,烟雨楼已经彻底变为了一片废墟,而那始作俑者的一男一女,正站在不远处,饶有兴味地瞧着他们俩。
单飞那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在白轻墨与兰箫的玩味视线下,不出意料地,红了。
想起旧事,现实中坐在北堂寻身边的单飞也老脸一红,接收到北堂寻愈发不解的目光,老脸更红了一红,打了个哈哈:“天热,天热……”
“……”北堂寻扫了眼漫山遍野的凋树和枯草,再扫了眼单飞身上并不算厚实的衣物,默默地揪了一把地上的黄叶,然后拍在了单飞的脸上。
单飞傻呵呵地笑了几声,耳朵却听见后边远处高台上的韩子龙隐隐约约提到了一个“酒”字,当下竖起了耳朵,蹑手蹑脚地从石头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向那会场里望去。
只见那韩子龙站在高台之上,手里端着一只酒坛子,临风山庄的管家元谷正在指挥下人们给每一位即将出行的侠士递上一碗满满当当的黄酒。酒香飘散,几百人的会场顿时豪情四溢。
韩子龙站在高台之上,向下扫视了一圈,抬起手中的酒坛子,揭开红布盖,大声道:“诸位,在下在此以酒为祭,望苍天护佑,此行一去,必求保证安全,有功而返!”
底下人纷纷叫好,眼看着就要将那黄酒往嘴里灌。
单飞在空气里嗅了嗅,咂了咂嘴:“好酒啊好酒,搞得本少爷都想去蹭几坛了。”说着身子就不自觉地探了出去,却被北堂寻一把拉住。
“小心!”
一根冷箭从会场中央射出,正正擦着单飞的额头飞过去了,幸好北堂寻及时拉住他,否则就不是削下几绺头发,而是要被贯穿脑袋了。
单飞惊魂未定,便见那银色小箭“嗖”地从面前飞过,然后“叮”的一声似是被什么硬物弹回,稳稳地扎在了单飞的脚边。
单飞汗如雨下,正准备跳起来往武林人士那边的方向破口大骂,却再次被北堂寻一把拉住:
“这不是针对你的。”
单飞咬着牙往那正前方一看,还没看见任何东西,便觉得耳边一阵风掠过去,仿佛是两个人驾着轻功飞掠过去的,再转头看向那会场之内,只见一身烈焰之红却冰冷无比的轩羽立在场中,其身边是一身黑色纱衣,脑后一只银色蝴蝶的兰蝶。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单飞又觉着头顶两阵风呼呼地掠过,再看时,那会场的正上方,已经立了两个人。
兰箫与白轻墨。
单飞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扎得稳稳的银质短箭,抽了抽嘴角:“这俩人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都已经这么讨人嫌了,居然还哪儿都要逛一趟啊……”
北堂寻用力拍了他一下:“小点儿声。”
单飞立刻噤声,小心翼翼地向会场中看去。
轩羽和兰蝶甫一出现,人群就骚动了。近段时间来,碧落教与沉月宫在江湖上的声明委实不太好,在场的又皆是乾坤盟内部自认为是“名门正派”的势力,对他们两家的态度那是十万分的摒弃和十万分的畏惧。早有人料到他们不会放过这一次践行的大好机会,因此轩羽那火红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第一时间便有人向他出了招。
只可惜,沉月宫四大护法之首,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轩羽如一根冰红的木桩子站在场中,眼角红色的莲花纹路闪闪发亮,身边方圆十尺除了兰蝶再没有其他人。兰蝶则是一贯的面上挂着玩味笑意的神态,指间随意地玩弄着两只银质的蝴蝶飞镖,眼风里淡淡地将周围的人扫了一圈,见那些人甚没出息地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十分轻蔑地哼了一声。
看着这一个座使和一个护法大喇喇地站在人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