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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茴从周于谦嘴里模糊地听到些有关欧阳的声色犬马之事,但她也知道,程兰一直以为欧阳与妻子离婚是因为爱她,殊不知,欧阳离婚的目的只是想摆脱他老婆,因此,她当然不会“好心”地去提醒程兰,若说她自私可不行,即便是提醒了程兰,她也未必相信,甚至还可能以为是她来茴嫉妒。
况且,她自己都乱成一团糟,哪有空闲去扫人家门口的积雪。
张宗祥来的第三天,来茴带他去见来如芸,路上再三交待了张宗祥莫要乱说话。其实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张宗祥纵使是个小器又爱贪便宜的人,在看到来如芸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年,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来如芸前一天就听女儿说过前夫来了A城,对于张宗祥的探望倒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想到他还四肢健全地站着,而自己却挺尸般地躺了四年多,心酸得也大哭了一场。
来茴被两个老人的痛哭弄得手足无措,心揪得死疼,于是,那天一家三口聚头就哭了一个小时。
张宗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咋这么多年还是没起色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来茴想着这么多年母亲的命都悬着,深怕哪天撑不过去,她就得痛失至亲;而来如芸则想着,看这光景,要好起来也无望了,自己生不如死活了这么多年,又拖累女儿,倒真不如哪天两眼一闭,女儿和她都解脱了。
越想越难过,泪刚止住,母女俩又哀哀地哭起来,所幸小余端茶进来,才把这家医院从泪海中挽救回来。张宗祥坐在床边,细看来如芸面黄肌瘦的脸,心生怜悯,他宽慰来如芸道:“你也专心养病,哪天总会好的,家里的房子还在,你病好了,想回去,我就给你腾出来!”
这刻,他倒没了算计,也真心实意地是想来如芸病好了,就把房子还给她,也就这一刻而已,等来如芸病真好了,估计他已忘了自己说过这么番话。
来如芸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冷言道:“这病怕是好不了,那房子我早给小茴了,你这话也不必同我说!”
她的意思就是管我病好不好,这房子借的就是借的,女儿想给你们住就给你们住,不给你们住了就卷着铺盖走人。
张宗祥虽然那刻是真心实意地想还了房子,但听来如芸这么一说,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他知道这个前妻精明,但也没想到在女儿跟前,仍一点脸面也不留给他,老脸涨得通红,气得不答话了。
来茴心里还难过着,没去注意听这一来一往,只顾着思索母亲刚才的话,虽说五年期满后,她和母亲不见得还要去住那房子,但心里着实是高兴的,毕竟母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想着把好的东西留给她。
不再理那生闷气的父亲,迳自拉着母亲的手,泪眼含着笑,暗自计划等她自由了,就回C城买块地皮,建个小院子,让母亲安心养病,服侍她老人家开开心心地过完剩下的日子,然后做点小生意糊口就行。
她似乎没想到,她是个女人,始终该要嫁人生子;也许,她想到了,只是又被她刻意忽略了。
正文 chapter 19
周于谦在南岭别野住了两个月,最终决定同他避不见面的李月琴进行最后一次谈话。经过两个多月的冷静,李月琴已打理好那一头的枯草,烫了个妩媚娇俏的细碎卷发,抹层麦牙色粉底,颊边点上浅浅的腮红,掩去她原本苍白干燥的肌肤,配上一套高雅的CHANEL湖绿色低胸长裙,步步摇曳,款款生姿,同两月前周于谦嘴里的“疯妇”有天壤之别。
这一切的努力,也只让周于谦初见她时眼睛亮了一下,随后想起几年来痛苦的婚姻生活,眼里的那点光亮很快熄灭,他知道李月琴后悔了,但这点后悔还不足于让她“改过自新”。
李月琴倒了杯红酒给他,背过身去深吸了口气,再掉过脸来,已是她多年前荧幕上的迷倒众生的笑容。“于谦,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
周于谦把玩着水晶杯,对她的话只挑了挑眉,静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很大的间隙,我太任性,而你又太高傲,谁也不让着谁,但我们也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虽然这场婚姻很失败。”她沮丧地撇了撇嘴。“我想我们应该要个小孩,于谦,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李月琴抬起眼眸希冀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周于谦,这是她想了两个月想出来的法子之一,有了小孩,他们就有了责任心。再说,周于谦从结婚那天起就要小孩,现在满足他,应该还可能以挽回。
周于谦闻言把酒杯放在桌上,执起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要个小孩?以前你说生了小孩子身材会变差,你会在那帮明星朋友中抬不起头来,现在倒想要了?”他的大拇指摩挲着白皙的手背。“你这双手做饭嫌油腻,擦地板抹窗户嫌抹布脏,还会亲手给小孩换屎尿布?”
李月琴本想说可以请佣人,又想起周于谦曾说过,小孩子要以最贴近自然的方式亲手带大,家务杂事除了万不得已,最好是自己动手,以前就因为她不愿意做家务,才发生争执。
垂在一侧的手攥紧,她勇敢地说道:“我自己的小孩,当然是我自己带,那些事情我也会亲手做!”
周于谦放开她的手,喝了口酒道:“结婚前你是怎么说的?你当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如果你今天叫我来就是说这个,我的决定不变,离婚!”
丹唇微微颤抖,李月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问道:“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是!我早说过,不要把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感情都磨掉,上次那个耳光,就断得干干净净了!”周于谦站起身,又说道:“你要什么条件,找我的律师谈吧,李月琴,你好好想想,结婚第一年就开始吵架,结婚第三年开始打架,那时候我很庆幸我们没有孩子,要是有了,那个孩子如果生在这种家庭,才真是可怜!”他自沙发上起身,准备离开。
李月琴慌忙拽住他的胳膊,镇静崩溃了,要知道,如果离了婚,她很快就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这段婚姻一度是让人羡慕的,到现在支离破碎已经有好多人等着看戏了,一旦彻底结束,她没有工作,周于谦分给她的钱也用不了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她绝对不能丢掉仅剩的面子。
还有一个办法,她稳定心神,哀求道:“别离婚,于谦,我不会再跟你吵架打架,以后我绝对不动手,还有……还有……你在外面有女人也没关系,我当作不知道,我也不会管你了,你只要还像从前一样,一个星期回来一趟就行!”
她在心里为自己叫屈,曾经是周于谦低三下四地求她结婚呀,会变成现在这样,只因为她没有了本钱。当年那么多爱她的男人,仅是周于谦对她有求必应,所以在那么多条件好的男人中,才选择了他。而如今,爱她的男人都已经成家立业,谁也不会让她依附,只有抓住周于谦,毕竟他还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她没想到的是,再爱一个人,付出多了没有相应的回报也会累。周于谦身心俱乏,这段感情已是覆水难收。
周于谦倏地甩开她的手,以往古井无波的眼里满是震惊,他想不到李月琴竟然会对他说出这番话,能讲出这种话就代表她也不爱了,她要的只是这个婚姻的空壳,她还可以背着这个闪闪发亮的壳四处炫耀。几年的婚姻磨掉的不只是爱情,更让当初傲视一切的李月琴变成千千万万个依附男人生存、贪恋富贵的女人。
好半晌,他才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里有心痛,有失望,有难过,绞在一起就成了悲哀,李月琴身体颤抖着,沾辱的泪闪着光芒,她蓦地站直身体,抬头望进周于谦眼中,像是连她自己都惊讶怎么说出这种话一般,手背抹干了眼泪,为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周于谦的话让她冲动地把两个月来的‘深思熟虑’统统推翻,她像是找回了多年前骄傲的自己,就算她山穷水尽,只能去乞讨,也绝不再依附他周于谦。
她坦然地说道:“好,依你,那就离婚!”
周于谦冷硬的心柔软了些,结婚前的种种回忆朦胧地想起,像隔了层膜,糊里糊涂,又扯得人心弦一震,他不自禁地把李月琴拥入怀中,两年来,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抱住她,下颔抵在她的发顶,叹道:“月琴,你说得对,我们都错了!”
只一句话,他的胸前濡湿一片,李月琴在他怀里闷声呜咽,他又说道:“我们没办法再重新开始了!”
下雨天,清澈的雨水给窗户划出一道道清晰的裂痕,周于谦拉上窗帘,回头看了一眼李月琴,走出这栋争吵无数次的房子,他甚至忘了拿把雨伞,或许,是他不知道雨伞放在哪个角落,但他不会再问了。
外面风雨飘摇,每走一步,划起一卷白色的水花,湿透的裤管粘着皮肤。周于谦抹了把飞溅在脸上的雨水,透过雨雾看到对面人家的落地窗,屋里点着昏黄的灯,丁点儿大的孩子抱着架飞机模型绕圈跑,男人和女人围桌吃着茶点,他们忽然转头看向窗外——
周于谦狼狈地跑开了,他猜那两个人一定在说雨里的男人是不是个疯子!逃到墙角,确定那两个人看不到了,他才喘了口气,狠狠地将手里的公文包砸到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扑到脸上,他捡起公文包,用砸毁一切的劲头,又掷向水中,捡了砸,砸了捡,他大笑起来,毁了,毁了!把一切都毁了!
周于谦失踪了。
秘书打电话到南岭别墅,来茴才知道他有两天没去上班,她只能回答:周董不在我这儿,他没告诉我哪儿,对不起,我帮不上什么忙!
这事非同小可,集团CEO失踪一天就可以闹得人仰马翻,更何况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处,来茴讥讽地想,倒是看不出来,三十多岁的人竟去学电视剧里的三流招数,只可惜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周于谦给自己闹这么大个笑话。
她第一天晚上接到电话后照吃照睡不误,第二天去书城败了几本珍藏版书籍,又到医院探望母亲。她只是个情妇,雇主有他的自由,她不会想破头地钻营周于谦去了哪儿,更不会像情人一样跑到周于谦常去的地方寻找,她,只安守本份,等待雇主上门要求服务。
谁让她只是个情妇?只要他没破产,欠着她的钱跑路就行。
但她也是担心的,和秘书担心的一样,怕周于谦被绑架,哦,被绑架还没什么,只要绑匪不撕票就行,赎金周于谦的老婆肯定会拿出来的。
来茴翻着书胡思乱想,嘴边扯开笑,不能怪她太乐,实在是因为周于谦在南岭住了两个月,她累得半死,而这两天是她来之不易的假期,不开心点怎么行?再说,她直觉周于谦没发生意外,最多是正儿八经地过了半辈子感到无趣,脑子发热地想当当小孩子。或许,他正在想这种时候谁会着急他。
门“吱哑”一声,失踪两天的周于谦无声息地走进卧室。
“啊!”来茴惊叫一声,手指抖啊抖指向周于谦。“你不是失踪了吗?”
周于谦的表情是一贯的冷漠,话也没说一句,便坐在床上,抽出来茴手里的书翻着。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张秘书来过好多次电话了!”来茴跪坐到他旁边问道。本来她是不想问的,但是基于礼貌,怎么着也要故作关心一下。
“四楼!”言简意赅。
来茴猜对了,周于谦那天湿淋淋地回到这里,突然不想面对任何人,便直接上了空旷的四楼,除了给他送饭的保镖以外无人知道。七年的婚姻是他沉重的包袱,背得累,亦舍不下,终于摆脱了,便只剩下虚脱的无力感。
回想八年的恋爱和婚姻,他觉得自己像个把鸡蛋藏到被窝的小孩子,希望借被窝的温暖将蛋孵化成小鸡,日复一日,蛋仍是蛋,全然不理会他的希望,直到有天蛋被压碎了,里面没有小鸡,只有难闻的臭味跟黑汁。
那蛋永远也不能再孵化成可爱的小鸡,即使将碎掉的蛋壳粘起来,也不能。
如同他们的婚姻也一样,彻底地结束了。
他固执地想,没人能了解他的感受,他觉得委屈,一种可笑的委屈!就像那个小孩,所以,他躲起来了,突发奇想地要任性一下子!
“换套衣服,跟我出去!”周于谦没理会来茴的错愕,把书丢在床上,迳自交待道。
正文 chapter 20
快艇在黑沉沉的海面披滔斩浪,马达轰隆隆地嘶吼,急风“啪啪”地拍在脸颊上,来茴束起的卷发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