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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了?”他的眼里有不舍。
“回来久了也该回去了,不然会危险的。”我拂了拂袖子,然后倾身俯到他面前,满意地看到他不自在地偏了偏身子,“尤其当自己还和自己的敌人在一起时。”
他诧异地看着我,“贤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笑着,然后向门口走去,外面,有一队正在寻找我的士兵。
“我会记得你的邀请的,泽易王子。”
我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也不去看他震惊的表情,径自带着小德子走向了领队的将军。竟是出动将军来寻我呢,我不自觉地微扬嘴角,无声地笑了。
回到军中果然见到一群急得团团转的官员,一看到我都明显舒了一口气,我笑了笑,毕竟我是太子,如果平白出了事到时候恐怕大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又让小德子喊来临城主事官员,吩咐从即刻起在城门设防,出入城都必须严加盘查,尤其是对外族人员。
主事官领命准备退下,却被景华喊了住,然后他看向我,“你这样做会弄得人心惶惶。”
“那也总比泄露军情要好。”我随手拿起一本兵书,闲闲翻看了几页,又看向那个仍然站在那不知该如何去做的官员,“还不快去,耽误了军务军法处置。”
那人急忙退了出去,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样子,我不禁觉得好笑。其实现在泽易他们应该早已出了城,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想亡羊补牢而已,至少要保证今后不会出如此的漏子。但我不后悔刚才没有喊人直接将泽易抓了起来,因为我知道仅以那么一小队士兵根本无法动到他,他身边跟着的两人武功深不可测,我不想打草惊蛇。
偏头,发现景华仍站在一旁,盯我的眼神有些阴沉。
“你今天出去干什么了?”他问。
我不禁奇道,“什么时候我的所作所为牢烦二弟挂心了?”
他冷哼一声,“还望太子时刻谨记自己身份,出了事皇弟可担待不起。”
“我还以为二弟很希望我回不来呢。”我挑了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
原以为他会沉下脸,谁知他竟笑了,一个讥讽至极的笑容,“太子知道就好。”
我看着他,轻轻说道,“我一直都知道。”
然后我如愿看到他沉了脸一声冷哼转头出了门,我轻笑。
日子太过清闲会让人常常突发奇想做些奇怪的事,于我便是如此。有时心血来了我便会登上城楼,指挥一小分队兵士按我的命令到敌方阵营附近去骚扰一番。或是到城里叫来一大群孩子一起放风筝,再同时喊他们剪断绳子,任凭风筝被风吹到敌营去,只是每个风筝上都会写一些东西,让看的人忍不住把风筝折烂了捆起来烧,于是每次放完风筝不多久便会看到敌营方向会飘出浓烟,随着风摇曳。
各位官员都对我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可他们又不敢说什么,只在我玩的疯了时会有人忍不住谏言,我大多只是一笑置之,渐渐他们都选择了默默地叹气摇头,却不再有人会置喙。
但我知道还是有人懂我的,至少从景华看着我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他知道我在干什么,到底血脉相通,彼此的心思不说也能明白三分。
终于,我等待的事情来临了。
登上城楼,眺望远处隐隐约约的军队驻扎,耳边听着守城将军的禀报。似乎终于忍不住要宣战了呢,我笑了起来。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身边的景华紧皱着眉头,“不过你确实该笑,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不是你的推波助澜北狄哪会这么快就有所行动,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难道不好吗?他们准备尚不周全,早起兵只会对他们不利。他们以为自己抢了先机,殊不知我们在守株待兔。”
景华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父皇明明命我们能免战则免战。”
我想了想,偏过头看着他,似真非真地说,“为了让你立军功啊,这不是你一直想的么?”
我看到他身子轻轻抖了抖,却是转过头沉着眼眸回望我,“太子这是何意。”
“难道我说错了?”我笑,转过头继续看着那头旌旗飘荡,“立军功,树军威,夺兵权,逼宫,杀我,不是吗?”
眼睛余光看得他脸色变了数变,紧抿着唇不说话,我知他是有些动怒了,于是又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他看着我,微微眯起了眼恨恨说道,“我讨厌你的笑容。”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我愕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庞,“我笑起来很难看吗?”问的是站在我身后的小德子。
“不,世上再没有比太子殿下笑得更清雅的了。”小德子垂着手如是说道。
可他却说讨厌,他说讨厌我的笑容。
垂了眼眸,任凭万里长风吹过我的衣袍,猎猎作响。
真正开战却是在三天后,焦急等待的三天。
当亲兵来禀报的时候,我正在看朝中父皇回复的奏折,听到这个消息我暗暗挑了挑眉,“小德子,着装,我们去看看。”
然后不顾众人的劝阻我上了城楼。
城下稍远处是交战的双方,远远望去犹如蚂蚁般,一批倒下,又有新的一批补上。
我微微皱了眉。
千想万想,独独没有想到对方能在这短短三天内纠集十五万的骑兵,北狄的骑兵向来以骁勇善战著称。
二十万的大军再加上这十五万骑兵……
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比我预计的实在多了太多。
“拜你所赐。”身旁又是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冷哼声。
我抬起头,看向他,“二弟是不是鼻子有何不适?要不要叫御医来看看?”御医是父皇特命我带来以备不防之需的。
“你!”他有些气结,没有想到这种时候我还能开这样的玩笑,他又是一声冷哼,转身离了开。
我又看向远处,那里天朝的士兵死伤惨重,我无奈地闭了闭眼,朝身旁的人吩咐,“撤兵,回防。”
是夜,军中召开紧急会议,景华摊开地图,与各位将军讨论作战。
我看着他勾来画去的手指,在地图上挥舞不断。那似一道道牵引,决定着我们四十万人的命运。此刻的他,浑身散发出沉稳的王者风范,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步伐前进。
我坐在一旁,整个人清闲得与他们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该恭身下场,换另一出戏,另一位角出场了。
众人讨论来讨论去,突袭,诈降,引诱,一个接一个的否定,终是没有一个主意。
景华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地图,听耳边嘈乱的争议。
我看着他,静静等待他的最后抉择。
众人也开始安静下来,等待他。
“只守不攻。”他的声音平稳坚定地充斥着军帐,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只守不攻?下下之策哪,我垂了眼眸。纵使我们如何处下风,但以四十万的兵力实在犯不着走这一步,他究竟要做什么?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竟然不懂他的意图。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恩?”听见问话,我茫然抬起头,发现一干将军全都看着我,“本宫没有意见,一切都听皇弟安排。”
然后我看见他的眼里又露出了那种轻蔑的神色,我却是径自起身向外走去。
夜风吹来,沁凉,我抬头,看得繁星一片。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吧。
已经僵持好些天了,站在城楼,我望着遥远那头招展的旌旗,手指在城墙扶拦上轻轻叩着,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明白这样僵持下去有什么意义,我很想去找他问个清楚,但我知道我只会得到他嘲讽的笑容。
有些无奈地叹气。
突然,一声嘹亮的军号从敌营中传来,我心下一惊,要开战了么?
守城士兵开始忙碌起来,景华也带着许多将领登上了城楼,看到我,他愣了愣,“你在这做什么?”
这问题问的好生奇怪,不过这个时候我也没心思跟他计较,只是淡淡说了句,“观战。”
他皱了皱眉,然后吩咐小德子将我的铠甲拿来。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不知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实在反常的很。
穿上铠甲,我站在他身旁,下面两军前锋已经撕杀起来。
“这一仗要怎么打?”我问。
他看着交战的两军沉思了良久,然后平稳而坚定地说了句让我震惊不已的话,他说,“我决定亲自带兵。”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金甲的人,“你说真的?”
难得的,他没有用那种讥讽的目光看我,却是一脸严肃地平视前方,“我像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叩在城墙上俨然发白的手指,然后我笑了,笑着抬起头望向他,“父皇封我和你为左右帅将,自是要我们同进退,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这下换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是太子,怎能冒这样的危险?!”
我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太子又如何,比得上万里江山和万千百姓么?”
然后我看见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嘴唇轻轻颤抖了下,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我有些奇怪他这样的反应,却是没有问,只是看着他转身下了城楼,我知道他是准备带兵出城,于是我也跟了上去。
四
第章
景华率领左翼军直捣敌军中心,右翼协助左翼的进攻,我坐镇中军,负责掩护和支援。
原本我也是想同景华一道冲锋陷阵的,却是被一班臣子们又是磕头又是请罪的给阻止了住,于是我只能在后方遥望前方他的身影。
纵使有盾牌护卫,还是不断有敌军的箭矢飞射而来,我的面前不断有人倒下,士兵们却是没人吭一声,倒下便再补上,层层密密的人墙将我围在中央。
这便是一个修罗场,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只是无休无止地重复着最迅捷最有力的劈砍动作,到处血肉横飞,血染红了眼前的土地。
看着远方撕杀的人群,我的心在颤抖,拉着缰绳的手指由于我的用力而绷的关节发白。
我只看到他带着队伍冲进了敌军阵营,然后那头就一片混乱了起来。
行吗?他行吗?
我等得焦急,却是撕杀半天不见停歇。
“中前军听令,前去支援右翼。”我简单地下着命令,一位副官领命带着军队去了。
我却还是只能留在原地等着,数位将军小心翼翼地围在我的周围替我挡去流箭。
“中右军听令——”我刚又欲下令,身旁一位将军开口阻止,“太子殿下,中军如果再被分出就所剩无几了,到时恐怕无法尽到保护太子之责。”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中军本来就是左中右三军中人数是最少的,刚才又被我分出了一部分去支援,我知道如果再分出一部分会有怎样的危险,但我稍做思量,仍旧下了支援的军令。
看着前方混乱纠结的人群,我想我的脸色应该是苍白的,这里的血腥味让我作呕,但我身为太子的职责让我强自镇定地坐在马上。
突然间,我看到了一队敌军骑兵向我这而来,身旁的几位将领顿时紧张起来,命令士兵摆开阵列准备一战。
敌军终于冲了进来,区区步兵怎能敌得住彪悍骑兵的践踏,很快,阵型出现了一个缺口。
几位将领将我护在了中心,希望能将我向城门方向带去,但是却被敌人纠缠了上。我没有兵器,只好夺人兵刃,拿到什么用什么,幸好我也是练过武的,一时半会还没人伤到我。
但时间一长,渐渐我感到有些体力不支,而这些骑兵犹如车轮战般企图层层将我们困死在这,但对我又似乎手下留情没有尽全力,不然几次险境都足已让我丧生。突然间我似是明白了,他们的目标根本就是我,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明摆着是要活捉回去。
看看遥远的城门,再看看那头还不停赶来的敌军,我发现想回去已是不可能了。再看看正在我周围拼杀的将士,于是我一咬牙,一夹马肚,整个人冲了出去。
回头望去,满意地看见那些骑兵都跟着追了过来,我拼命驾马飞奔,向着敌军中心飞奔。如今的我只有这个法子了,那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我到景华身边,就有一丝希望,那里的有我军大部分的主力,护主应是不成问题。
杀出一条血路,然后我果真看到了他,正在几位将军围护下奋勇地杀敌,我感到一丝欣喜。
他也正好抬起了头,看到我,然后我的欣喜一下消弭干净。
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双冰冷的眼睛,就那么冷漠地望着我,没有一丝感情,然后他笑了,冷冷的笑。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整个人僵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