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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能想她!要恨她,要忘了她!否则的话,远在国外命在旦夕的老伴情何以堪啊!”
卢博文紧紧闭上双眼,痛苦的在心底狂叫着,试图用老伴的面孔来掩盖住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痛彻心扉的小女人。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老伴那张脸居然如同被撕碎的照片一般,无数的碎片在他脑海里飞旋着,任凭他如何努力的拼凑,却始终无法恢复完整倒是灵烟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还有那张脸上跟小脸不成比例般的大眼睛,却无比顽强、无比明晰的占据着他的脑海,那双大眼睛里盛满的哀怨跟绝望如同侩子手的大刀一般横架在卢博文的脖子上,仿佛他一个妥协,那把刀就立刻砍了下去,让他登时成为两截
就在这种纠结跟痛苦中,飞机终于到了,卢博文仿佛已经在痛苦的纠结中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下飞机的时候甚至头重脚轻的简直路都走不稳了,贺鹏飞跟赵慎三一边一个搀扶着他才慢慢的走下了旋梯。
一脚踏上异国的土地,卢博文不需要努力,脑子立刻一凛,老伴的容貌立刻清晰起来,灵烟的身体跟双眼如同被蒸发了一般空灵的飘走了,卢博文喃喃的叫道:“老伴,我来了,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但愿我没有来迟”
中国大使馆早就接到了通知,做好了卢博文一行来这里的一切接待事宜,更加了解清楚了卢夫人的救治地点。所以卢博文三人一出机场就上了车,之后一路飞驰,很快就开出了这个城市直往郊区开去。
赵慎三惊讶的问道:“咦,我妈妈难道没在城市里的大医院吗?为什么咱们要出城了呢?”
接待的同志回答道:“赵先生,卢夫人的伤势并不严重,而且出事之后,她本人强烈要求坚决不离开疗养院,医生们没法子只好选择了就地救治。我们已经跟她的私人疗养师斯蒂文先生沟通过了,知道卢夫人的情况在疗养院治疗是没任何问题的。”
赵慎三松了口气说道:“哦,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最好了!爸爸,您就别担心了,您没听说我妈没事的吗?”
可是卢博文的脸色却在听完接待同志的话之后更加难看了,但这种难看却跟刚刚充满担忧的焦灼截然不同,可是赵慎三一时之间倒也分辨不出这种难看到底是怎么了。
国外的天是蓝的,路边的草是绿的,空气都是通透的,不远处就是一整片一整片看不到边的树林,干净的好不真实,足以说明人家这里是不舍的污染环境的,不比我们天朝泱泱大国,开车的唯恐排量小了不气派,工厂里唯恐烟囱不高了产量不够,弄得是乌烟瘴气昏天黑地,人们都整天生活在阴霾里才符合国情。
有了刚刚的一番了解,郊外的美景更加缓解了赵慎三的焦虑,他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风景,心里居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在这里买栋房子,跟郑焰红过隐居的生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车出城之后几乎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一处湖光山色的地方,一栋不大的白色楼房连围栏都没有,就那么美丽的坐落在湖边,沿着湖岸还另外坐落着许多栋白色的小木屋,每栋木屋都有白色的栏杆围绕着的台阶直通到水里。水是碧清的,树又是翠绿的,天是瓦蓝的,云是雪白的,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不远处的草地上,居然就有一群不知道是鹿还是袋鼠的动物悠然的吃草嬉戏,这一切都美丽的像一个虚幻的梦境。
看着赵慎三思想外撤了,贺鹏飞拉了拉他悄声说道:“看傻了吧?还是先陪老板进去看看阿姨怎么样再沉醉吧,虽说不碍事,但大早起的打电话回去,肯定还是有问题的。”
赵慎三脸一红说道:“嗯嗯,我的确是失态了,赶紧进去吧。”
接待的同志已经联系上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问明白了卢夫人的住处,外国人都很干脆,仅仅是给他们指了指位置就离开了,并不带他们过去。卢博文冷着脸走在前面,脚步十分的稳健,这让赵慎三跟贺鹏飞都十分纳罕,不知道这个倔强的老人是因为听到老伴没有生命之忧而恢复了镇定呢还是又别的什么原因让他逼自己精神起来了呢?
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他们顺着小路走到了一个单栋小木屋的门口,门没关,轻轻一推就走进了面对湖水的房间,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跟家庭一样是一个厅房式的套间,有客厅有卧室有厨房有卫生间有露台的十分齐全,推开窗户就是湖水,简直是绝佳的住处了。
客厅没人,明亮干净的客厅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那种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布置从哪里看都是一个对生活有着狂热爱好的人的住所,哪里能跟什么抑郁症或者是自闭症患者划上等号?赵慎三更加迷惘了。
突然,一阵女人撒娇般的呢喃声从卧室传了出来亏得赵慎三上大学的时候英语还行,在教委为了晋职称还考了级,一般的口语是难不住他的,就听了个清清楚楚:“斯蒂文,这次我下定决心要了断了,你不能不理我”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哦,亲爱的,我明白你在中国是一个有地位的官太太,咱们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是你怎么会那么傻,用毁掉自己生命的方式来向我证明你的决心呢?”
“不!我不情愿做什么官太太了,我留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能每天看到你,中国的一切都不值得我留恋了”
那女人又说道。
“淑芬,我来了,你怎么样?”
也不知道卢博文是不懂英语还是故意忽略了这种谈话,他甚至都不等屋里的人说完话就大声叫了起来。
“啊?博文是你来了吗?”
那女人的声音变成了中文,带着些慌乱叫道。
“嗯,是我,淑芬你别怕,我来了。”
卢博文一边答应着一边走了进去。
赵慎三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进去,贺鹏飞自然更加聪明,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房间去了,赵慎三正想也退出去,却听到那女人一身惊叫说道:“不,斯蒂文你别走,既然他来了咱们就一起把话说开吧!”
可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无比的仓皇,急急的叫道:“不不不,卢先生,您的夫人情绪有些不稳定,我先出去了,你们好好谈谈”
赵慎三惊愕的站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出去,却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急急忙忙的逃出了卧室,看到他在客厅的时候,百忙中还停留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这才急急的跑出去了。
而屋里却传出一声绝望的喊叫:“不!斯蒂文你别走”
赵慎三万万没想到他跟着卢博文万里迢迢跑到这里,还想着有一个长期思念丈夫而导致抑郁、自闭、活不下去的可怜女人正在等待着她的丈夫带她回家呢,谁料想居然是这么一副让人啼笑皆非的局面。他心里一松,又是一阵气恼,觉得卢博文在国内为了道义跟品德,为这个女人苦苦守了那么多年,即便是有了爱人却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宁肯固守着虚幻的操守跟那个苦苦爱着他的女人保持着柏拉图般的精神爱恋,就昨天突破了禁区还自责的差点活不下去,结果却换来了这么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哎呀糟了!”
赵慎三刚刚来得及替卢博文不值了一下,就猛然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也顾不得继续听卢博文如何面对他移情别恋的老伴了,急匆匆跑出门去,看到贺鹏飞正在湖边坐下看水,他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出老远才掏出了手机,赶紧拨通了一个电话。
跟电话里的人急急忙忙聊了半天,越是聊赵慎三的表情越是苦不堪言,最后他就黯然的挂断了电话,一个人闷闷的坐在草地上说了句:“唉!冤孽啊!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是谁的冤孽,谁是谁的毒药,又有谁是谁的救星,谁是谁的债主啊”
就这样,怀着一腔的担忧跟使命感而来,此刻的赵慎三却百无聊赖的躺在草地上享受着蓝天白云的洗礼,心头却始终萦绕着一种类似于黑色幽默的讽刺,更加横亘着一桩他跟卢博文回去之后即将面临的大难题,就这样愁肠百结的咬着一根草,一直等了好久好久,才听到卢博文的一声呼唤。
重新走进那所房子,这次赵慎三终于见到了那位他只是听说却从没见过面的“妈妈”看上去这是一个十分有气质的女人,略微有些**的身躯跟郑焰红有些相似,只是比郑焰红高挑许多,五官却是极分明的高鼻深目,白皙的皮肤上光滑紧致,根本不像是已经年过五旬的老女人,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极其会生活、极其有情调的优雅女人。
她并没有像在国内接到消息说快要咽气的那种羸弱,甚至都没有躺在床上,就那么仪态万方的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一套合体的米色套装,优雅的微笑着。如果不是她手腕上缠着一道厚厚的白纱布,她的气色看上去简直比卢博文还要好上十倍以上,如果是不了解情况的人走进来,乍一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以为出了事的是憔悴苍老的卢博文,而她则是赶来探望的健康人。
“你就是小三吧?你爸爸刚才跟我说起你们的情况了,过来坐孩子。”
那女人雍容的笑着冲赵慎三伸出了手。
赵慎三局促的看了一眼卢博文,当看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时候,终于冲这个女人笑了笑叫了声:“妈呃,卢夫人您您还好吗?”
“呵呵呵,你这孩子真逗,怎么叫妈妈叫了一半就改口了呢?”
这个女人的态度十分的爽朗大气,简直是有意的在颠覆她在卢博文的讲述中固定在赵慎三脑海中的印象一般笑着说道:“孩子,虽然我一直没回去尽到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但是我一直牵挂着博文的,早听他在电话里说他认了一个孝顺的好女儿,又有了你这么一个孝顺能干的女婿,我心里欣慰极了,如果不是因为放下了对他的牵挂,我也许还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的。好孩子,你就坐过来听听我这个妈妈的建议好吗?”
赵慎三默默地坐在了这女人跟前,虽然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女人的愤慨跟鄙夷,更加充满了对卢博文的同情跟惋惜,可此刻面对这个坦荡的女人,他却发现自己丝毫也提不起对她的恨意了,甚至是带着某种欣赏静静地看着她。
“好孩子,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懂感情的男人,相信你一定会明白我的苦衷的。”
赵慎三的态度跟他从进门看到这女人之后到现在的变化自然尽数看在这女人眼里,她就很欣慰的说道:“我并不想过多的复述我跟你爸爸的感情,总之因为一次灾难,我就对我们生活的环境产生了深深地厌倦情绪,所以就躲避到这个疗养院里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愿意留在博文身边成为他的附庸。唉这里的环境让我逐渐产生了一种惰性,更加不希望再回去那种充满了尔虞我诈、拍马奉承的环境里去了。所以,我听着博文的官越做越大,越发的惧怕了跟在他身边的生活,就一直用‘自闭’做借口,推诿着回去陪他的日子。”
“唉!淑芬,其实我早就明白你已经彻底把你的心对我封闭起来了,但是我总觉得咱们夫妻是有感情基础的,无非是因为孩子的遭遇让咱们产生了隔阂,而这种隔阂随着时间是会慢慢抹平的,可惜唉!如果早知道你的心思,我也许早就放你自由了”
卢博文突然间痛苦地说道。
“博文,谢谢你理解我,只是你别误会,你上次来的时候,我也还没有下定决心走进下一段感情,真的,我不骗你。斯蒂文做我的保健医已经十多年了,我也总是用病人对医生自然地依赖做借口,试图说服自己并不是爱上了他,仅仅是一种很普通的依赖罢了。我更明白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如果跟我离了婚,对你的事业会是很大的打击的,就想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就这样凑合一辈子算了。可是,就在昨天,安妮那么一个比我还要健康快乐的好人,居然突然间就心肌梗塞去见上帝了啊!她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说让我把握自己有限的生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太大太大了啊!晚上我们送走安妮之后,我就找到了斯蒂文跟他表白,我明白他也是爱着我的,否则的话他早就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家乡去了。但是,他在中国呆过很久,明白中国的国情,不敢放纵自己的爱连累了我。昨晚他一直很纠结,到了最后也没有答应我。而我一个人想了一夜,博文,原谅我的愚蠢念头吧,我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我用自杀来逼迫斯蒂文跟我表白了对我的爱,更加让你的环境内所有人都明白我的自闭症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这样你来了,我非要跟你离婚,你回去后就可以给大众一个交待,说我用自杀逼你离婚,而你为了保全我的生命就只好迁就了我,跟我办理了离婚手续。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