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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设笑了说道:“我们纪检委,又称纪律监察部门,为什么纪委里面包含有‘监察’这个内涵呢?这就是针对非党员的监督察看执行权,你是非党员,我可以从监察这个角度对你的行为进行查问质疑,所以你的理解是错误的。我想告诉你的玄机是,我们首先是党委授权,然后才能去执行执纪的,也就是说,党委,是我们纪委的风筝线。”
“哦”
“不管你真明白假明白,我再说第二个问题,咱们纪委的执行权限有多大?你一定会说只要是在咱们管辖区域内的党员干部,都需要接受咱们的监督跟调查是吧?那么我告诉你,字面上你没错,其实你又错了。”
李建设今天好似真的要把一个老师角色给当好了,抽丝剥茧般的讲述道。
第二季 鲤跃龙门化为龙 374回 犯了大忌讳
374回 犯了大忌讳赵慎三聚精会神的听着,李建设接着说道:“就拿我们云都市来讲,咱们纪委属于党委方面的一个行政机构,一把手属于副地级,跟所有的副职们都是平起平坐的。那么,咱们执行权力监督的时候,就只能是往下面错一个层次,从正处级干部开始监督。当然,大致也就限于正处、副处两个层面,在没有特殊情况下,如果咱们堂堂市纪委出马,去追究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也显得杀鸡用牛刀,显得太可笑了。科级干部就需要县级纪委出面,以此类推一样的道理,县纪委也很少去追究一个科级单位内股级干部,股级干部的监督由科级单位内部的纪检监察室去执行。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赵慎三仿佛看到了一线光亮,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他的神情慢慢的呆滞了,连手里的筷子都慢慢的落在了桌子上,下意识的说道:“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惯例,咱们云都市其实是不具备控制询问肖冠佳的资格的对吗?这个惯例我倒是知道,可是”
“可是,为什么省里会把他交回云都呢?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个?”
李建设明白赵慎三已经意识到了重点,就接过话头说道:“很简单,省里不想肖冠佳受到询问。”
“什么?”
赵慎三更加震惊了,他失态的站了起来,连椅子都差点绊倒了,但很快就惊醒过来,赶紧拉好椅子又坐下,盯着李书记问道:“省里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咱们云都方面正在调查铭刻文化城欠了巨额的资金无法偿还,导致投资人群起闹访的事件,这个案子的主要涉案人是肖冠佳,发回来合并审问有利于案件的调查突破呀,怎么会是您说的原因呢?”
李建设肃穆的说道:“小赵,所以我才说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是我大力推荐的年轻干部,实话说,在省里决定让谁负责这个案子之前,陈书记曾经把我叫到省城详细询问过云都能够胜任调查这个案子的干部情况,有意由省纪委出面向省里建议,让我暂时兼任政法书记一职,挂帅调查此案。我在拒绝之后就推荐了你,拍着胸口说你绝对能胜任,这才有了你的代理,更有了市里把这个案子全部交给你负责查办这个结果。为了证明我推荐的人名副其实,我当然希望你早点圆满结案。为了不让你在调查过程中感到掣肘,我还嘱咐老侯不要干涉你的调查方法,这才导致老侯大撒把把责任都放在你一个人肩膀上。所以,我对你负有一定的责任,也有义务在你犯错误的时候提醒你。”
赵慎三彻底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认为的肖冠佳倒霉出缺,放眼云都官场,除了他赵慎三享受副厅级高配,还担任市委常委,代理政法委书记一职舍我其谁般的自信,居然是如此可笑的不靠谱!原来,省里要的仅仅是一个能够负责这个案子的人选,而并非一定要替补一个政法委书记,当然,就算是要替补,若不是需要给他赵慎三这个指定的查办人一个合适的身份,这个位置也不见得就是他的!
李建设整个工作过程中,干的时间最长、成绩最大、业务最熟的行当还是纪检工作,他属于在全省范围内都很有口碑的纪检领导,陈伟成书记对他的信任度也很高,要不然这次这个案子,也不会明知道他已经担任了副书记,脱离了纪检工作,依旧想让他挂帅查这个案子的。可是对于李建设来讲,如履薄冰般干了这么久的纪检工作,好容易全身而退,上岸擦干脚穿上舒服的鞋子,怎么肯再次跳进水里去?就力荐了堪当大任的赵慎三来挂帅,也是考虑到这个年轻人后台硬挺可以抗得住案件本身带来的正常反作用力,而且赵慎三心思灵动能够出其不意,有时候不按常理出牌却偏偏能够出奇制胜,李书记觉得他有能力圆满的把这个案子查下来。
赵慎三挑起这个案子的重担,第一脚就踢得漂亮,从江州要回来十分之一的款子安抚了民心,稳定了局势。一直暗暗关注这个案子的李建设书记心里十分欣慰,觉得赵慎三敏锐地发现了这个案子的玄机,一出手就有这么一个漂亮的亮相,看来果真是不负所望,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了。
可是随着案件发展,省里把肖冠佳也给送了回来,赵慎三起初并没有见这个人,只是嘱咐田振林好好照看,这也还符合套路,没想到他终于忍不住见了肖冠佳,还一本正经的询问了一次,这就引起了李建设的警觉,生怕这个年轻人为了尽快获得工作突破,取得上上下下的认可,做出什么不可挽救的错误举措,这次不惜亲自跑一趟,来对赵慎三做一番敲打跟警告了。
赵慎三想透彻这种种关节之后,顿时萌生一种心灰意冷的情绪,神色间就不由得带出几分索然,低声说道:“李书记,我哪里错了您就指出来吧。”
李建设多年的审查工作不是白干的,对察言观色这一项技能,绝对可以称得上炉火纯青,赵慎三的心思哪里瞒得过他?他知道对这个年轻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决不能说的太透彻,一切就让赵慎三自己去领悟,他只需要做到引导就行。
“我刚才说我有义务在你犯错误的时候提醒你,并不是说你已经犯了错误,而是觉得你对我们的工作性质有误解的地方,有可能导致以后你犯错误呵呵呵,你不会嫌我婆婆妈妈吧小赵?”
李建设笑着说道。
赵慎三赶紧勉强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而且我这会子也明白了一点,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您?李书记,我就说嘛,我是政法委书记,政法委是一个行政机构,根本就不适合正面出动调查干部违纪问题,怪不得这个案子我进市里就砸给了我,原来是您特意推荐的。”
“小赵,你这会儿是不是觉得我推荐你是害了你呀?心里一定在骂我:‘这个人先是危言耸听的吓我半天,说我这里错了那里错了,现在又显摆推荐的功劳,还真不是一般的讨厌!’对不对?哈哈哈!”
李建设揶揄的说道。
赵慎三脸一红说道:“没有没有,这个绝对没有!李书记,无论这个案子被我查出什么样的后果来,没有您的推荐,慎三也不可能得到这个政法委书记的位置,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您的举荐之恩我铭记在心,干的好坏是我的能力问题,怎么能怪您,那我不就成了得便宜卖乖的小人了吗?只是我的确对这个案子越来越迷糊,还请您不吝赐教,别让我懵懵懂懂铸成大错,那可就一来辜负了您的举荐之恩,二来把我的前程也给断送了。”
李建设看出了赵慎三说这番话是诚心诚意的,也很满意这个年轻人的确不是凡品,能够看透事情的本质,欣慰的说道:“小赵,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至于你说你对这个案子很迷糊,那我下面我再给你讲个故事,不代表任何象征性影射,仅仅就是一个故事,听完后就看你能领悟几分了。”
“嗯。”
“一只小蚂蚁,准备证明它可以担任蚂蚁将军,但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它如果能替蚂蚁窝立个大功,就证明它具备了自强自立的领导能力,那么,它就需要找到足够多应付过冬的粮食。”
李建设开口居然真讲起故事来:“于是,这小蚂蚁就出马到外面去找了。它很幸运,几乎是出门不远就发现了一块送上门的蛋糕,这块蛋糕很大,要是带回窝里去,绝对会引起蚂蚁王的赏识,得到它想要的将军位置。于是,这蚂蚁拼命地搬起蛋糕往窝里走去,它心里怀着将军的梦想,意气风发,虽然蛋糕远远超出了它身体的负荷极限,但因为它被凌云壮志激励着,费尽全身力气居然举起来了。小赵,你说这只蚂蚁想成功需要具备几个前提?”
赵慎三苦笑着说道:“首先,它需要有足够的力量把蛋糕扛回去,而不能在中途倒下被蛋糕砸死。其次,它还得提防别的蚂蚁或者是别的什么昆虫来抢夺蛋糕,因此给它带来灾祸失去性命,我说的对吗?”
“从你的理解角度也算解释的通,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似乎忽略了,这蛋糕从何而来?为什么那么巧就被小蚂蚁发现了?蛋糕可是好东西呀,为什么别的昆虫都不来扛,轮得到它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蚂蚁呢?”
李建设眼里闪动着睿智的光芒接着说道:“所以,小蚂蚁最大的危险并不是会脱力被砸死,更不是因争夺被吞掉,它的危机也并非是在搬运过程中,而是成功之后。”
“什么?成功之后?”
赵慎三问道。
“蛋糕上失去这么大一块,主人没发现少了,可能是被挖下这一块的人用奶油掩盖住缺口看不出来,但小蚂蚁立大功之后,蛋糕的主人就会追究这块蛋糕的来源,仔细检查就会发现完整的蛋糕已经不完整了,这样一来,小蚂蚁是不是就成了从大蛋糕上偷下来这么大一块的替罪羊?要知道那个完整的蛋糕可是被层层用高压线编制的电网完好保护着的,这样的情况下都能被挖走一大块,这个罪魁祸首是不是该死?那么,这只蚂蚁的下场是不是成功比失败更惨点?”
李建设说道。
“嘶”
赵慎三倒抽一口冷气。
“换一种可能,小蚂蚁没有先发现这块蛋糕,而是发现了大蛋糕上的漏洞,它作为发现者被赋予了一个庄严地使命——调查蛋糕丢失这个事件。现在小蚂蚁就需要从两个出发点去调查,小赵你说哪两个出发点?”
李建设果真是老辣,步步诱导却不直接说出。
“第一个出发点是调查蛋糕缺失的罪魁祸首,从这个元凶身上追出丢失那块蛋糕的下落。第二个出发点则是找回蛋糕补严实缺口,权当没丢过。”
赵慎三也是一点就透的人,开口说道。
“呵呵,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姑且算你答对了。”
李建设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咱们避开小蚂蚁,从蛋糕的主人这个角度再进行假设。如果蛋糕的主人既想找回蛋糕,又想让暗地偷走蛋糕的罪魁祸首落网,他会如何运作才能两全其美呢?要知道蛋糕被层层电网严密保护,如果是一个两个小偷,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盗成功,要完成这个举动肯定需要好多人里应外合才行。如果蛋糕主人已经锁定了偷盗的嫌疑分子其中之一,公开拷问的话,其余的同案人员会不会拼命地掩饰罪证?甚至不惜把暴露这个小偷杀了灭口?想两全其美的话需要如何运作?如何才能既不引起同案犯的警觉,还能找回蛋糕,找到证据最后一网打尽?如果你是蛋糕主人,你会如何安排啊小赵?”
“这个”
赵慎三没回答出来。
李建设却不说下去了,突兀的放下筷子站起来说道:“行了小赵,今晚跟你喝酒聊天很开心,你明天还得去江州,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说完,李建设干脆利落的就要出门走,赵慎三飞快的站起来拦住了李书记,急急的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那只小蚂蚁已经傻乎乎的询问过那个嫌疑犯了,会引起什么后果吗?该如何补救?”
“大肆宣扬,宣称询问的角度仅仅是追问蛋糕的下落,然后就大张旗鼓的去找那块蛋糕,做出找回蛋糕万事大吉的状态即可。即便如此,那个嫌疑犯估计也会因此受点磨难,罢了,我帮忙安排一下吧。”
李建设头都没回沉声说完,就出门进了电梯,坚决阻止赵慎三送他,很快就消失在电梯门里面了。
赵慎三呆呆的回到屋里关上门,脑子里乱哄哄的,好似有无数的线索如同流星般一闪而过,想要抓住却飞快的消失。坐了半晌咂了咂嘴,感到满嘴的苦涩,他下意识的站起来倒了杯茶慢慢的喝着,静下心思考良久,脑子里才对这个案子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肖冠佳这个案子,影响极坏,省里是下定了决心要查问透彻以正视听。但是,内在很可能牵连甚广,动一动肖冠佳就可能惊动其余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