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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也许还在那里……”
“它不在那里了。”
我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姿态僵硬,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就打趣地说道:
“怎么!后来它上哪儿了呢?没关系。它也许掉在什么地方了。”
“但是,我们该能看见它,”他说道。
“它也许滚到一件家具底下了。”
我伸手去按电铃,但是他抓住我的手腕,断断续续地说道:
“等一等……应该等待……您要做什么?”
“叫女仆来。”
“为什么?”
“找那个戒指。”
“不,不,我不同意。我无论如何不同意!”
他浑身颤抖,面部肌肉挛缩,对我说道:
“谁也不要进入这里,在纯绿宝石找到之前,您和我也不出去。”
“为了找到它,应该四处找找!因此,请看看钢琴后面!”
“不!”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这一切都叫人难受!”
“这根本不会叫人难受,’我对他说道。‘我的戒指掉了。应该把它找回来。我们动手寻找吧!’
“我请您别找了……”他说道。
“但是,为什么呢?请说明原因!’
“好吧!’他忽然下定决心,说道,‘如果我在这里或在别处找到它,您可能认为是我刚才把它放在那里了,然后再假装寻找。’
我惊得愣住了,低声说道:
“可是,我没有怀疑你呀!马克西姆……’
“现在,您不怀疑……但是以后您也不怀疑吗?’
我理解了他的全部想法。银行家德尔维诺尔的儿子有权比别人更敏感与更胆怯。如果我的理由跟控告没有关系的话,我能不回想起他处在我和独脚桌之间,而我在钢琴旁边吗?而且,甚至当我俩焦虑地互相凝视时,他脸色苍白,惶恐不安,怎能叫我不吃惊呢?要是换了其他的人,就会笑的,为什么他不笑呢?
“你错了,马克西姆,’我对他说道。‘但是,你那方面的顾虑,我应该考虑。因此,请你别动!’
我弯着腰,看了一下钢琴与墙壁之间,以及写字台底下。然后,我挺直身体:
“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默不作声。他的脸变了样。
那时,我受到一个想法的启发,又说道:
“你愿意让我去做吗?我觉得人家也许可以……’
“啊!’他大声说道,‘凡是为了发现真相可以做的事,你都去做吧。’他又带点稚气地补充道:‘事关重大。一不谨慎,就会把事情弄糟。你要完全有把握才去做呀!’
我使他平静下来,查阅了电话号码簿以后跟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通了电话。吉姆·巴尔内特亲自接的电话。我没有跟他详谈,坚持要他立即赶来我家。他答应马上就到。
这样我们俩在等待,我们不能抑制那种烦躁不安的情绪。
“我的一位朋友向我推荐了这个巴尔内特,’我说道,带着神经质的笑容。‘那古怪的人,穿一件紧裹腰身的旧外套,戴一副假发,但是特别精明能干。只是似乎应该加以提防,因为他从替顾客服务中讨取报酬。’
我试图开玩笑。马克西姆始终一动不动,脸色阴沉。忽然,门厅的铃响了。我的侍女几乎立即来敲客厅的门。我浑身发热,亲自开了门,同时说道:
“请进,巴尔内特先生……欢迎您!’
我看见进来的人跟我所期待的毫不一样,便感到局促不安起来。他穿得雅致而又庄重,年轻,外表讨人喜欢,轻松自如,就像一个在任何局面下都不会措手不及的人。他看着我,比应该看的时间要长,流露出的神态表明我不惹他讨厌。他审视完毕,就向我弯腰致意,说道:
“巴尔内特先生非常忙,因此提议我来代替他。这是件惬意的使命,但愿这个变动不会使您腻烦。您允许我作自我介绍吗?德内里斯男爵,探险家,机会适宜的时候,也做个业余侦探。我的朋友巴尔内特承认我具有某种直觉与有洞察力强的优点,我以发扬这些优点来自娱。’
他讲这番话的时态度十分优雅,笑容非常动人,以致我不能拒绝他的帮助。不是一名侦探要为我提供服务,而是一位上流社会人物来受我支配。我的这个印象非常强烈。我按习惯,机械地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竟然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递给他一支香烟,问道:
“您吸烟吗,先生?’
就这样,那个陌生人来到后不久,我俩便面对面地坐着,嘴里衔着香烟。气氛变得缓和,我不焦躁了,客厅里的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了。只有德尔维诺尔仍然面有愠色。我立即介绍他,说道:
“这是马克西姆·德尔维诺尔。’
德内里斯男爵向他点头致意,在他的态度中没有任何细节会使人相信,德尔维诺尔这个姓氏,在他的头脑中引起了最细微的联想。然而,过了一阵子,他似乎不想让联想过于明显,向我提了这个问题:
“夫人,我想您家有某种物件不见了吧?’
马克西姆尽量忍耐着。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是的……其实……但是那丝毫不重要。’
“丝毫不重要,’德内里斯男爵微笑着说道,‘但是仍然有个小问题要解决,这位先生和您都没能解决吧?这个物件是刚刚不见的吗?’
“是的’
“太好了!那问题就更简单了。那是件什么东西?’
“一个戒指……一颗纯绿宝石,我放在这个独脚桌上,同我的其它戒指与手袋放在一起。’
“您为什么要取下戒指?’
“为了弹钢琴。’
“当您弹钢琴的时候,这位先生就在您身旁?’
“他站在我的背后。’
“站在您和独脚桌之间?’
“是的’
“当您一发现纯绿宝石不见了,立即寻找过吗?’
“没有’
“德尔维诺尔先生,也没有寻找吗?’
“也没有。’
“没有人进来吧?’
“没有人进来。’
“是德尔维诺尔先生反对寻找吧?’
马克西姆气恼地说道:
“是我反对。’
德内里斯男爵开始在客厅里前后左右走来走去。他迈着富有弹性的小步子,步态无比灵巧轻松。他在我面前停下,对我说道:
“请您把其它的戒指拿来给我看看。’
我向他伸出双手。他检查了那些戒指,立刻发出轻轻的笑声。他似乎是在消遣,与其说是在进行调查,倒不如说是在玩游戏,使自己开开心。
“不见了的戒指显然很贵重,不是吗?’
“是的。’
“您可以讲得详细些吗?’
“我的珠宝商估计它值八万法郎。’
“值八万法郎。好极了!’
他非常高兴。他把我的左手掌翻过来,长时间地观察手心,好像在专心志致地辨认掌纹。
马克西姆紧皱眉头,显然这个人使他恼火。至于我,我本想把手抽出来,中止那个令人不快的举动。但是,那如此温柔的轻握,不容许我作出最轻微的反抗。如果这个男人吻我的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力气推开他;我就这样顺从了他的权威与作风的影响。
实际上,我相信他已经猜出了谜底,至少从事实本身来看是这样的。他不再向我提直接有关的问题。但是,我不怀疑,他向我讲述的跟我的遭遇相类似事件的两三个插曲,对于他弄清楚我们这案件有用。他不时对马克西姆和我迅速地看上一眼,我觉得他在窥伺他所讲的故事引起的反应。
我内心里很不满。那是真的。我感觉到他就是这样不向我们提问,却在渐渐地发现我俩之间的关系的现状,马克西姆的爱情和我自己的感情。我徒劳无益地心情紧张起来,马克西姆无疑也一样,可以说德内里斯揭开了我们双方的全部秘密,就像展开一封信的信纸一样。真是惹人生气!
最后,马克西姆气愤地说道:
“我真的看不出这一切跟什么有关……’
“使我们聚在一起的案件,跟什么有关呢?’德内里斯男爵打断马克西姆的话,说道,‘我们完全明白。这谜语本身,意义不大。但是我向你们提出的解谜方法,只有当它以发生小事故时你们的精神状态为依据,才是正确的方法。’
“但是,先生,’马克西姆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声说道,‘您根本连找也没有找过!您没有移动任何家具,什么也没有仔细看过,甚至什么都没有看一眼。您不能通过无用的演讲让我们找到不见了的首饰。’
德内里斯男爵微微一笑,说道:
“先生,您是那种对惯常的调查程序有印象的人,希望从具体事实中得出真相,而真相几乎总是掩藏在完全不同的地方。今天困扰我们的问题,不是属于技术或者治安的范围,而是属于心理学范围……只属于这个范围。我的证据不在于枯燥乏味的调查的成果,而在于对心理现象无可辩驳的观察评价,这些心理现象完全是特殊的,在我们身上,尤其是在那些生性易受感动与易冲动的人身上,引起不受我们意识控制的行为。’
“那就是说,’马克西姆勃然大怒,发音清晰地说道,‘我有那种行为啰?’
“不,先生,这不涉及您!’
“那么,涉及谁呢?’
“涉及夫人!’
“涉及我?’我大声说道。
“涉及您,夫人,正是您跟所有的女人一样,是我所暗示的那些生性易受感动与易冲动的人。正是为了您,我冒昧地提醒,我们不总能保持绝对的自制力与人格的完全一致。我们的人格,不仅在我们命运的重大悲剧时刻,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最简单最微不足道的时刻,都会具有两重性。当我们生活,聊天,思想时,我们的下意识指挥着我们的本能,暗中叫我们行事,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常常以非正常、荒谬与不聪明的方式行事。’
尽管他愉快地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学究气,我也开始不耐烦了,对他说道:
“请您下结论吧,先生。’
他答道:
“好吧!但是,请原谅,夫人,如果我不得不以您认为不谨慎的方式下结论,就无法顾及上流社会的谨慎与礼貌的幼稚考虑。因此,我就来讲讲事实。一小时以前,您到达这里,由德尔维诺尔先生陪同。如果我假设德尔维诺尔先生爱您,我无意说任何伤害您的话;如果我猜想您凭直觉感到他就要向您求婚,我认为这是确实的,女人们在这点上是不会弄错的,这时对于她们来说永远会极度心绪不宁。因此,您准备去弹钢琴的时候,您取下所戴的戒指,——好好理解我这话的分量!——您二位处在这种精神状态中,夫人更甚于先生,待会儿我还要谈到,您对您所做的事没有确切的概念,完全是下意识的。’
“不对!’我抗议道,‘我的头脑十分清醒。’
“表面上是这样的。但是,实际上,当人情绪激动,哪怕是轻微的激动时,人绝对不是完全清醒的。然而,您当时就是这样,也就是说,随时都会犯错误,作出错误的判断与不由自主的动作。’
“总之?……’
“总之,夫人,您做了,而且确实做了非您所愿甚至连您自己都不知道的不信任的动作。这绝对违背您的性格,更加违背当时形势和逻辑本身。因为,的确,不管德尔维诺尔先生怎么样,事先,先验地认为他会偷走您的纯绿宝石,那都是不可思议的。’
我感到气愤,激动地说道:
“我!我曾经这样认为过吗?我会相信要发生这样的无耻行为?’
“当然不相信,’德内里斯男爵反驳道,‘但是您的下意识暗中起了作用,使您相信会出那件事,就像是真的一样。超出您的目光,超出您的思想,您的下意识在您那些不值钱的假宝石戒指,像许多人们通常戴的首饰,与您那不是假的,价值八万法郎的纯绿宝石戒指之间作出抉择。这个抉择作出之后,您并不知道,在您放下了戒指,显然是放到独脚桌上时,您不知不觉地把那颗珍贵华丽的纯绿宝石藏了起来,以免被盗。’
这指控使我气得不得了。
“但是,这不可能!’我用力喊叫道,‘我该觉察出来的!’
“事实证明您正是没有觉察出来呀!’
“那么,这颗纯绿宝石应该是戴在我手上的!’
“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