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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理摇头笑道:“老钱,你别踢皮球啊,我告诉你,这个问题你今天可以不回答,但是总有一天你要面对它的。”
钱立冷哼了一声,说道:“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看是还是等你请我吃完烤鸭再说吧。”
李理看着钱立不爽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开怀大笑,引得研究室里的其他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张清弈的那一子抢占了棋盘上的最后一个大场,也夺走了木森最后的一丝信心。
木森不禁黯然,他知道棋局已经结束,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量。
在开局一度落后的情况下,他竭尽全力的追赶,在对手的轻敌和一个小小的软着之后,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那时,木森的盘面有八九目的优势。
可是张清弈的一手并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
“混蛋,那一手该死的并,自己怎么会看漏呢?”木森紧紧的握住双拳,痛苦的问着自己。
这样痛苦的感觉让木森有些惊讶,也感到有些陌生,自己什么时候学会在下棋的时候痛苦了呢?
“是了,这是我第一次在下棋的时候感到痛苦,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以前的我没有经历过失败吗?是的,一定是这样,失败才会让人痛苦,我的过去也许太过顺利,我赢了太多的棋,我甚至已经忘了输棋后的苦涩,忘了失败后的痛苦。我一直习惯于赢棋后别人投来的羡慕的眼光和啧啧的赞叹,也尽管我不在乎这些,但我还是习惯了,不是吗?”
“有一点我想我忽略了,那样的顺利只是建立在低水平的对局上,即使是偶尔的输上一盘,也常常归咎于自己的大意。但是今天,我彻彻底底的输了,也真正的感受到了失败后的痛苦,我想,这大概就是刘大哥临终前让我走出来的真正含义吧?”
沉默了良久,轻轻的吸一口气,木森想通了这让自己痛苦的根源,原本已经丧失的信心又再次的回到了他的胸膛,在他的眼里,张清弈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也许不会是今天,也许那会是在将来。但是今天的这盘棋,他确实是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研究室内,李理轻轻的‘哎’了一声。
“这就认输了吗?我看还可以拼一下的嘛。”李理看着监视器里的木森表示认输的时候,皱着眉说道。
钱立看了一眼李理,淡淡的说道:“在这样的局势下,没人能赢得了张清弈。”
微微一顿,钱立又继续说道:“不过你的朋友对局时的心态很好。”
李理叹口气说道:“都认输了,还说什么心态的好坏。”
钱立摇摇头说:“你不是职业棋手,你不明白的,他认输并不是因为气馁而无意再战,而是因为他知道再下下去,下的将不再是棋,下的只是气而已。”
李理皱了皱眉毛,问道:“气?这是什么意思?”
钱立回答道:“争强好胜的气,这股气也许是为了挽回面子,也许是为了浑水摸鱼,但是无论如何,这都已脱离围棋本真的境界。”
李理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倒认为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职业围棋讲究的就是胜负,成者王,败者寇,只要能赢棋就是硬道理,你看那些韩国的棋手,哪一个不是胡搅蛮缠的高手,可是人家就是能赢棋,又有哪个人敢说他们下的棋没有境界?”
钱立笑道:“你说的也许是对的,而事实也是如此,不过我以为这里面总是有些区别的,怎么说呢,也许这样能赢的了一时,却未必就能赢的了一世。再说透点吧,这一时赢的是只不过是气,但有可能输的是一世的棋。”
李理笑道:“哎,老钱啊,你这话怎么有点象绕口令啊?听的我胡里糊涂的,”
钱立哈哈一笑,说道:“我也不指望你能听懂,即便是听懂了,你这辈子也还只是一个业余棋手,倒是你的那位朋友真让我有些佩服,先不说他棋力的高低,就凭他对局时的心态,现在的职业棋手就没几个能做到,有些大将风度啊!”
李理深深的看了钱立一眼,说道:“老钱啊,这一说到棋,我怎么感觉你好象变了一个人,有点——有点高深莫测,不不,应该说是那什么——哎,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变了一个人,一个有点让我不认识的人了。”
钱立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也许是这样吧,毕竟我下了几十年的棋,感受总是有些的,再加上咱们在一起谈的更多的工作和金钱,相互不了解的地方还有很多,这也很正常啊。”
李理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却听钱立说道:“哎,你朋友从对局室出来
第七十五章 反思
橘黄色的灯光漫漫的照在房间里,灯光下,茶几上的两杯暗红色的葡萄酒散放出妖艳的流光,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有些燥热。
李理起身脱去外套,只穿一件棕灰色的羊绒衫,想了想,又拿起遥控器,对着空调揿动了几下。
“这酒没法喝,淡的象糖水一样。”木森抱怨着说道。
“糖水?哈哈,拜托你能不能有点长进?我看你也就配喝二锅头。”李理不无讥讽的说道。
“嗯,二锅头真的是不错,比别的酒都够劲。”木森怀念的说道。
李理眯了眯眼,问道:“今天有什么感觉?”
木森问道:“什么感觉?”
李理笑道:“当然是棋,你今天输给张清弈难道一点感觉没有吗?”
木森沉吟了片刻,说道:“当时倒是有很多想法,不过这睡了一下午,反倒没什么想法了,只知道自己是输了,而且输的很干脆,技不如人吧。”
李理看着木森,眼睛里有着些些的疑惑。
“你怎么了?用这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脸上长花了吗?”木森奇怪的问道。
李理摇了摇头,他忽然发现木森的身上多了一种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你输了棋之后,难道没有什么难过的地方?比如说,中盘时你还曾一度占优。”李理试探的问道。
木森笑了笑,说道:“没下场的时候倒有一些,不过有机会自己没把握住,还是属于技不如人,没什么好难过的。”
李理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
木森笑问道:“我以前是怎样?”
李理说道:“我也说不清,但至少你以前下完棋之后,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几个小时来复盘,可你今天下午却在睡觉。”
木森说道:“我累了自然就要睡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理用力的抿了抿嘴唇,忽然问道:“想歌磐吗?”
木森一楞,问道:“什么?”
李理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我说,你想歌磐吗?”
木森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说道:“是的,我很想她,离开棋校后,我想念的最多的就是她,前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问她,只是你旁边有人,没好意思开口,嗯——歌磐她现在还好吗?”
李理张大了嘴,连手中的酒泼出来也没有感觉到,他完全没有料到从木森的嘴里会说出这些话来。
木森朝着李理努了努嘴,说道:“酒,你的酒。”
李理猛然回过神来,指着木森激动的说道:“三儿,你他妈的变了!知道吗?你变了!”
木森笑道:“我哪里变了?我不还是我吗?”
李理将手一挥,说道:“不不,你完全变了,你变的成熟了,也敢于面对自己了,你知道吗?以前的你为了围棋可以不眠不休,但是你现在居然可以输了棋之后从容的睡觉。还有,我始终认为你一直不肯走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讨厌功利的围棋,还有一点就你有一种恐惧感,你害怕你一旦走出来之后,会发现自己与真正的高手之间的水平有巨大的差距,也许这种差距并不足以使你恐惧,你更害怕的是这种差距你无法弥补,这样你会丧失信心,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去追寻你心目中的棋道。自从你黄鹤楼一战成名之后,我就一直担心你,我担心你一旦遭受失败,你会承受不住其间的反差,你要知道,以前的你一直喜欢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而且你还喜欢钻牛角尖,遇事不会拐着弯去想,但是今天我放心了,我他妈的全放心了,嘿嘿,今天这一盘棋输的好,输的好啊,你小子居然学会了输棋之后去睡觉,有性格,哈哈,我喜欢。”
李理越说越高兴,终于忍不住是哈哈大笑起来。
木森看着李理兴奋的样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也许在李理的心目当中,自己不再仅仅是他可以共欢喜同悲伤的好朋友,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更象一个受他关爱,受他呵护的小兄弟吧。
木森仰头将手中那杯淡薄如水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任凭一股淡淡的暖意在胸中慢慢的延伸,慢慢的洋溢。
“还有”李理继续兴奋的说道“你现在居然敢在我面前说起歌磐了,还说最想念的就是她,这要是以前,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敢说这样的话来,嘿嘿,要是让那丫头知道了,非乐疯了不可。”
在狂笑了数声和连干了两杯葡萄酒之后,李理终于是稍稍安静了下来,他走过去,拍了拍木森的肩膀,笑道:“三儿同志,你终于长大了,我很欣慰啊!”
木森苦笑着将李理的手从肩膀上拨开,说道:“去去,一边凉快去。”
李理拿起酒瓶把自己和木森的空杯倒上酒,问道:“三儿,说真的,这一段时间你都干吗了?几个月没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快说来听听,我真的是有点好奇。”
木森笑道:“我真有这么大的变化吗?我自己怎么没觉着啊?”
李理呵呵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个人的改变不是自己说着算的,而是要外人来评价的。”
木森问道:“你就是那个外人吗?”
李理挺了挺胸,说道:“那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木森轻叹了一声,说道:“也许大理你说的对,我确实变了,你知道吗?今天在预感到要输棋的那一刻,我真的是很痛苦,那种痛苦几乎可以让人窒息,但是奇怪的是,就在这种痛苦到达最顶点的时候,就在我认为自己会因此而崩溃的时候,我想起了以前很多很多的事情,渐渐的,这种痛苦因为回忆慢慢的模糊起来,当我清醒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正视这一切,应该面对这一切。”
微微的顿了顿,木森继续说道:“我想,这样的转变应该归功于刘长风大哥吧,在他去世前,他曾经对我说过,一个棋手在经历失败后会有怎样的痛苦,他还告诉我应该怎样的去面对这样的痛苦。我想,在那时,刘大哥就在我的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吧,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能领略到他的这一番苦心。”
李理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刘哥生前就对我说过,他很看好你的前景,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性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有先见之明。好在你今天已经挺了过来,也算没白费刘哥的苦心吧。”
木森忽然笑了笑,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李理习惯的挺起胸,说道:“不用说名字了,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嗯——有什么要感谢的话尽管说吧,我听着呢。”
木森没有理会李理的自我膨胀,说道:“你刚才说我变了很多,其实我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对棋认识,还有对生活和对感情的看法。这种改变大概是在成都遇见他之后才有的吧。”
李理呆了一呆,说道:“不是我吗?那是谁?不会是一个女人吧?”
木森微微的笑了笑,说道:“这个人我称他为七哥。”
李理问道:“七哥?七哥又是谁?”
木森回答道:“一个出家人。”
李理闻言,立时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惊讶的道:“一个——一个和尚?”
木森笑道:“是,一个和尚,一个极其有趣的和尚,一个根本就不象和尚的和尚。”
李理立刻来了兴趣,说道:“说来听听。”
木森微微的眯了眼,将自己在成都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木森娓娓的说着,李理在一旁听的是目瞪口呆,当听到关于‘竹叶青’和柳勇家收藏的酒的时候,惋惜和羡慕的神情不停的在脸上交替的转换着,并愤愤着自己当初的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的放走了那么好的酒。
而当木森说到智能对于爱情的看法时,李理的下巴颏都几乎掉了下来。
“这——这还是一个和尚吗?整个就是一花和尚加哲学家嘛!”在木森说完后,李理肯定的下着结论。
木森笑了笑,说道:“是啊,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认识。”
李理哈哈一笑,说道:“这么有趣的和尚是要认识认识。”
木森看了看手表,说道:“这酒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