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只是一个凑巧而已。”黄梦如微笑。
“噢,对不起,我本来是对您没抱希望的。”妲拉很坦率。中医现在不行了,这是有眼就能看得到的。
黄梦如依旧笑一笑,“中医的式微,也有很多客观因素。”
“什么客观因素?”水玲珑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中草药生发于天地间,自然就带了种天然的灵性,所以很讲究产地,像党参、当归等,以陕西的最佳,贝母、天麻以四川的最好,以前的老中医在开药方时一定要将每种药的产地标明。产地不同,药性会有很大差别。现在的中医已经把这一节儿略了。再者,中药的丸、散、膏、丹、露等在炮制的过程中,都有十几道程序,错上一点,药性也会不同。因而,中医有一大戒,即:戒欺。就是在制药的过程中,绝不允许有半点的偷工减料。像牛黄解毒丸中必须有足量的牛黄。所以会流传下一句老话: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黄梦如说这话时,妲拉她们三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光这“戒欺”二字,现在的人就难以做到。以前的医生多以救人为己任,现在的医生多以赚钱为目的。
“你们都知道阿胶吧?”黄梦如又说,“好的阿胶的熬制,对驴皮和水质有极高的标准。可现在的驴都是吃饲料长大的,就算吃粮食,粮食也是用化肥等催熟的,所以,工序再精湛,也达不到以前的标准了。药性怎么会好呢?”
“对了,龙琪身上病毒,到底是什么?”扈平问。
“一种很普通的瘟疫菌种。”黄梦如说。
“那这边的医院怎么会查不出来呢?”
“这类病毒是国产的,他们很可能没见过。”
“国产的?那就是说在国内染上的?”妲拉有点信不及。
“对,”黄梦如点头,“龙琪她应该很久以前就感染了,只不过她的身体素质强于一般人,这可能与她从小的饮食习惯有关。所以感染了以后,一直没有发作出来,因为这次意外,她的免疫力遭到破坏,所以才让潜伏的病毒一下子给暴发出来。”黄梦如解释说。
“那您知道这个病毒是什么吗?”扈平感觉有些奇怪。
“前些年,鲁北有个山村闹瘟疫,病人身上的病况与龙琪这个一模一样……”
“鲁北──”扈平和水玲珑没等黄梦如说完,就一齐尖叫,他们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怎么啦?”黄梦如对两人的过激反应有些难以理解。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扈平忙说。
“那年鲁北的瘟疫很厉害,当地政府怕引起百姓的恐慌,便严密封锁消息,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黄梦如说。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水玲珑问。
黄梦如笑一笑,“我是医生哪……”显然,对有些事,她不愿多说。因为多说无益。
扈平问:“既然您见过这个病,那就是说,龙琪的病也可以治的了?”
“是,这个病毒完全可以克制住。但,她还是醒不过来。”
“为什么?”
“沙尘暴停止了,危害却留下了。”黄梦如意味深长地。
妲拉看着方晓飞,淡淡地说:“你刚才跟我说过的话,我权当没有听见。”
“什么意思 ?”
“龙琪她现在是个植物人,她永远也不会醒过来。所以……”
“所以我不如相信这个坟墓是真的,告诉自己说她真的死了,在这里祭奠痛哭一场,然后……”
“然后继续回去当你的警察,结你的婚,过你的日子。”妲拉盯着方晓飞。“这无论对谁,都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一来,不会有人说我不好不专情,只会说是龙琪她自己命不好。是吗?”
“你很聪明,聪明人都不会太固执。”
“你不是我,你不明白。”
“人和人没什么区别。”
“我需要她。”
“这话我也会说。”
方晓飞摇头,“我是用心说的。”
妲拉也摇头,“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晓飞,龙琪她当初选择死,就是不想让她身边的人骑在虎背上。”
方晓飞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觉得“虎背上”这个比喻恰如其分。尤其是我。
──我若一辈子守着她,别人看着会觉得太苦了我;若我自顾去结婚生子,那未免又显得人心不古世事太悲。无论哪个结局,都透着苍凉的底色。
还是龙琪她想得开,不好的结局,她看都不要看。她不为难别人,更不为难自己。所以她以一个墓碑来结束这一切,让我好自为之。
“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方晓飞说。
“你可以装做不知道。”妲拉说。
方晓飞则说:“人可以欺心,却不可以欺天。爱是天意。”
妲拉听着,沉默了好久,轻轻地说:“好吧,这里,有两条路,一条,通向机场,一条通向医院……”她给了对方一个选择的余地。
方晓飞看到了自己脚下的那两条路,落叶,铺在两条幽静的小路上,一条是理想,一条是现实。
妲拉说完走开了。
方晓飞一个人盯着岔路口,这两条路,会让他以后的人生截然不同。
汪寒洋问:“雪花姐,你想看到什么结果?”
刘雪花很干脆地说:“站在旁观的角度,我希望他去医院,因为我愿意看到爱情胜利;但我若是他的母亲,我希望他去机场,因为我更愿意他在现实中活得完整。”
汪寒洋听了无话可说。
有人曾设计了一个情景,三个问题,其前提是:假若你不会游泳,这时,
1) 你的儿子落水了,你怎么办?
──答:我毫不犹豫跳下去。
2) 如果落水的是你的侄子呢?
──犹豫一下,答:我可能还是会跳下去的。
3) 如果落水的是个陌生人的孩子呢?
──更加犹豫了,然后答:我可能不会跳下去,但我会去喊人
这才是人之常情吧?所以,且不要说人性凉薄,有时只是个远近亲疏而已。谁都希望看到爱情胜利,可若方晓飞是你们的家人呢?你会希望他怎么做?
如果把天下每个人都放在矛盾的处境中压榨一下,一定会榨出人类的全部弱点。
人,只是人,不是圣人。牺牲,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如果他去了机场,我也会理解他的。”汪寒洋说。
“这就对了。”刘雪花说。
这两人在去机场的路上等着,负责把方晓飞安全送回。
方晓飞走到了路的尽头,妲拉、扈平、水玲珑看着慢慢地走过来的他,无声地拉开车门。
走了很久,一路无言。
“好,就这里了。”暮色四起,昏黄一片。
这好像不是医院,而是一个乡间的私家住宅,林木森森,十分幽静。妲拉前面带路,到一个房间时,示意方晓飞先进。
方晓飞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但看到龙琪时,还是心里一紧。她脸上缠着绷带,打着点滴,还输着氧气……
这一年,她就这么过的吗?
“为什么脸上要打着绷带?”方晓飞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妲拉不作声,打开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龙琪初期病毒发作的样子,脸上满是灌满脓浆的红斑,后来结痂了,黄梦如用浸满酒精的纱布一张张覆在她脸上,几分钟后,揭起药纱,用摄子将泡软的硬痂一个一个撕剥掉,鲜血从嫩肉处渗出来……最后电视屏幕上,是龙琪整张脸的一个特写,血肉模糊,形容恐怖……
方晓飞盯着屏幕,再回头看看病床上的龙琪,说:“水处长,帮我做一件事。”
“可以,说吧。”
“给我弄一套结婚证来。别推辞,我知道你一定行。”
这事水玲珑确实行,但能不能去做?她为难地征询着妲拉及扈平的意见,那两人显然在一时之间也很难做一个结论。
“从现在起,由我来照顾她。可我是个正统的男人,不习惯跟女人过分亲密,所以我想我最好是跟她先结婚,这样才好为她洗澡换衣服……”方晓飞淡淡地说着,口气却不庸置疑。
水玲珑为难,不是一般的为难,是很为难。妲拉只好求助地看着扈平,男人跟男人之间应该好沟通。可惜扈平刚张了张嘴,方晓飞就给顶回去了,“什么也别说了,她会醒过来的,因为我在这里。”
他停顿一下,“既然她没死,那她的灵魂就一定在不远的地方,她会回来的。只要我在,她就一定会回来。”
话已至此,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妲拉和扈平交流了一个神眼后,对水玲珑点了点头。
“好吧,一个星期。我给你一份结婚证书。”水玲珑说。
“不,三天。”
“你们这是商量什么呢?”龙言进来了。
“晓飞要跟龙琪结婚。”妲拉说。
“你是不是该跟我商量一下?”龙言看着方晓飞,多少有些愠怒。他是龙琪的娘家人。
“商量什么呢?”方晓飞平淡地,“你同意,我也要跟她结婚,你不同意,我还是要跟她结婚。你的、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的意见,都不在我们俩的考虑范围之内。你是律师,不会不知道干涉他人婚姻自由是犯法的吧?”
龙律师给说住了,即便他是龙琪的亲弟弟,他也是没权阻止这桩婚姻的。何况,他并没打算阻止。停顿片刻后,“好吧,那商量一下你跟姐姐结婚后准备怎么过日子,这总可以吧?”
对方既然让步了,方晓飞的态度也平和了许多,“我要带她回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我没法保证她富贵,但我所拥有的,我都会给她。”
这话,让水玲珑都感动了,女人有时不求富贵,只求真心。可是龙言摇头,态度十分坚决,“不行,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方晓飞问。
龙言冷冷地,“很简单,现在不是你娶她,也不是她嫁你──”
“那是什么?”方晓飞质问。
“是你们俩个在结婚。”龙言咄咄逼人地盯着方晓飞,“你们是平等的,我姐姐她不需男人养活,她自己难道没钱吗?我只问你一句:你能为她支付起医药费吗?所以,她不能离开这里,这里的医疗条件是最好的。”
这话掷地有声,龙琪一生要强,即使结婚,她也绝不愿意做他人附庸。若她醒着,也不肯谈一“嫁”字。结婚就结婚,嫁则是女入他家。龙琪是反传统的,她要的是平等。
方晓飞沉默了,扈平看着他,知道他在做一个选择。刘雪花也悄悄进来了,她看着龙言“为难”方晓飞,感觉有些过不去。但在心里也不赞成龙琪跟方晓飞走,万一……两人的生活中途出什么岔子,再“退货”就可就不好看相了。龙言的这番的计较才是老道的。──谈婚论嫁,跟做生意没什么两样,最好是先小人后君子。
方晓飞只沉吟片刻,说,“好吧,我留下。”
扈平听了这话,暗暗吸了口气,这方晓飞还真是能屈能伸,若换了是他,肯不肯为爱情如此屈就呢?
龙言看着方晓飞,“那你的工作呢?”
“既然山不愿意到穆罕默德这边来,那穆罕默德就到山那边去。龙琪不愿我养她,那她总愿意养我吧?”方晓飞不软不硬地说。
“可是……”龙言的口气软了下来,他也是男人,他知道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很不容易的,“你辛辛苦苦念了很多年书,才做了警察。”
“中国警察有很多,你姐姐她只有我一个。”
“她还有我们。”龙言有点不服气地纠正。
“你能陪她一辈子吗?”方晓飞则不客气地反驳。
龙言没话了。他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说下去了,凡事当适可而止。
“这孩子──”刘雪花轻轻地说着摇头。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汪寒洋说。妲拉和水玲珑这时的表情如痴如醉……
“好吧,那──我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不,是通知一声。”龙律师已经完全认可了这桩婚姻。
“等等──”方晓飞说。
“有事?”
“你好像应该在离开之前,叫我一声姐夫。”方晓飞微笑。一双瞳仁黑亮深沉。这真是个人物啊。
龙言看着他,尽管对方比他年龄小,可有如此姐夫,他还能挑剔什么?他大大方方地走到方晓飞面前伸张双臂抱抱这个比自己小的姐夫,“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