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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也足有十几亩地。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伯母,烟眉她……”这之前,她跟妲拉及扈平谁也没提这码事。
黄梦如笑容如常,淡淡地说:“人一生,总要做一件事。这件事若做好了,就是一生完满。烟眉她做了她认为应该做的事,她又何尝不是幸福的。”
是啊,人要是能在有生之年,做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并把它做好,应该是很幸福的。生命不在长短,只在于它的价值。
她们说着话,扈平和妲拉进来了,他俩看着龙琪的脸,也是吃惊得要命。
“那……那她身上的那,怎么办?”妲拉问。
“身上用生盐擦,最好用粗盐。”黄梦如说。
一听要给龙琪擦身,扈平退出去了,妲拉和水玲珑挽起袖子,这两一官一商这些天成了黄梦如的助手兼护士。
“对,就这样,使点劲。”黄梦如指挥着。
“她会疼的吧?”水玲珑问。
“她要能知道疼,就好了。”妲拉说。
“对,妲拉姑娘说得对,我这样做就是要刺激一下龙琪的痛觉,看她是否能有反应。”
“唉,”水玲珑边干活儿边说,“这人跟方晓飞也真算是同命鸳鸯,一起出意外,一起住医院,真是心有灵犀──”
话音刚落,龙琪突然动了动,这时黄梦如有些吃惊地看着她的反应,说:“快、快,你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她催促着。
妲拉也反应过来,怎么这么长时间把这茬儿给忘了?早该使这一招的。她跟水玲珑一起大声说:“方晓飞出了车祸,快死了!”
龙琪的眉头皱了皱,竟然坐了起来……
黄梦如有点不相信地摇着头,妲拉呆呆地,水玲珑则热泪盈眶……
──爱有天意,你除了相信,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龙琪醒来后,对方晓飞的事却只字不提。她说的惟一一句话是:“你们把我吵醒了。”然后就一直沉默,精神也很消沉。跟以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好像她的灵魂已经游走了,留下的,只是她的躯壳。
怎么回事?妲拉她们都盼着黄梦如给出一个答案。
“这个病,我恐怕就治不了。”黄梦如却如是说。
妲拉她们三个偷偷交换眼色,其实她们很清楚龙琪是为什么,但谁也不愿意说破。
“对了黄医生,就龙琪身上的那种病毒,若治疗不及时,会有什么后遗症?”扈平多了个心眼儿。
“破坏脑神经,轻者智力减弱,重者成了植物人。”黄梦如言简意骇。
这下就更明白了。扈平看了看妲拉。妲拉又看了看水玲珑。后来在龙琪基本康复的一个早晨,她突然走了,只留下一句话──不要找我!
扈平看着写在纸条儿上的这句话,“她怕是再也不想见我们了……”
“为什么?”水玲珑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大病一场吗?作为一个女人,龙琪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另还有个方晓飞对她心心念念永不忘怀。她还缺什么?
“正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缺……”黄梦如微笑着,她又治好了一例疑难杂症,作为医生,是最值得高兴的。她说:“要不怎么说平凡人更快乐呢,平常人挣一点吃一点,天天很忙碌也天天很充实。”
是,人活着是需要一个理由,虽然这个理由有时不是很明显,但这个理由却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那让龙琪“回归”的理由应该是什么呢?──水玲珑若有所思。她为了龙琪特意请了半年的假,眼看假期快到了。
“找出症结,对症下药,是中医的不二法门。”黄梦如点拨道。
水玲珑明白了,她眼珠一转,“我倒有个办法把她逼出来……”走偏门她是高手。
“这行吗?”妲拉听了她所谓的办法后犹疑地问。
“把那‘吗’字去了。”水玲珑得意地,“只要方晓飞有事,不论在哪里,龙琪她都能感应到,她都会赶回来。爱情就是一个神话……”
她的猜测没错,龙琪的确很准时地赶回来了,因为她感觉到了方晓飞的心痛。
──
我可以用你的眼睛看,
你用我的脚步走路,
你没讲的我都懂得,
你的话有如风之吹拂……
你存在,就是我的复苏──
说吧,对我可发生了奇迹?
发生的正是一个奇迹:
通过你我走近了自己。
我的存在就是:你,你在这里。
这是谁的诗?这诗说的就是爱情的奇迹。所以龙琪准时准点地赶了回来。不论离得多远,不论身在何处,她都一定会赶回来……
因为,他在这里,她就一定会在。他的存在证明着她的存在。
“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方晓飞问。那段时间,他想得好不难熬。
龙琪不语,她没法说出口。当她醒来时,看着自己的症状,心里突然就明白了。
──好几年前的一个雨天,她出来散步,不小心跌了一跤,碰了膝盖,正好,遇上了文室,因为离家不远,他就打车把她带回去,她换了件衣服后,他给她腿上受伤的地方抹了点消炎药,贴了个创可贴,建议说:“你要不忙,吃点饭休息休息吧。”
他去买菜了,龙琪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他已经熬了点粥,做了几个小菜。味道很香,是很温馨的那种香。
“谢谢你。”她觉得真有点饿了。
“客气什么?”文室把饭放在龙琪面前。
忘了那天还聊了些什么,总之是气氛挺和谐,杨小玉接她走时,文室好像开玩笑说:“你要能常常受点伤就好了。”
她自然没放在心上。又过了一年,文室生日,她请他吃饭,他说不想去饭店,还是在家里比较好。她答应了。那天还是文室下厨房,她是从来也不做饭的,一来是确实不喜欢,二来也有些叛逆情绪──干吗女人就得做家务?不过文室求她说让她帮忙剥一下土豆皮,她也只好答应。削皮时,划破了手指,他给她包扎。这天晚上,她突然发了一次高烧,一直烧了好几天。文室则好像知道她生病,每天打电话过来,几天后她痊愈,告诉他她没事,当时他在电话里的反应有些奇怪。她没放在心上。只有一句话:“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侍候你的。”
这当然遭到她婉拒,“谢谢,不用。”
“我愿意的。”文室好像这么说。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她有点厌恶地挂了电话。从那时起,她就对所谓的“奉献”产生了警惕,总觉得这里边藏有什么目的。
现在龙琪躺在病床上细细地想着当日的情景,脊梁上一阵一阵地冒冷汗,文室以前跟她说过,他在部队做过卫生兵,他会采集疫苗,他家乡鲁北闹瘟疫时他正好回去了,他又趁她划破手指把瘟疫的病毒感染给她……他想把她变成智障,永远留在他身边。
那厮这般用心,除了良苦,还有阴险。而这一节,方晓飞就算是个神探,也探究不出来,他还年轻,他看什么都是乐观的,他根本不了解夫妻之间若有积怨,这怨毒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这就是爱吗?
爱有时也能让人厌恶,让人退避三舍。
想到这些,龙琪突然有些心灰意冷。病好后,她先去了一趟文室墓前,本来她是抱着一种怨怒去的,她甚至有一种朝他墓碑踹一脚的冲动。可是,当她看到他的相片时,她的愤怒突然平息了。
我为什么生气?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不论他做错什么,有一条命还不够抵过吗?
想想我自己,我又做过什么?爱过游自力,却又嫁给别人,嫁了人,却又不能对人家好一点……
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爱?
龙琪在那一瞬之间十分迷惘……
我真的爱过自力吗?如果爱过,他在我心中为什么会渐渐地淡了?这份感情又为我们彼此带来了什么?我为他做过什么?那方晓飞呢?我也真的爱他吗?
斯时斯刻,她的内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白茫茫一片……
所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无所适从。
她把花放在文室墓前,我再也不欠你的了,我再也不想欠任何人的了。我不会再接受任何的所谓“奉献”,我也不会再轻易给别人什么了。
她想就这么走掉,可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方晓飞,他在熟睡,睡得很安详,这让她没什么牵挂了。她想从此过一种全新的日子,可全新的日子又是什么样子,她并不知道。这个迷茫的主要原因还在于,她不缺钱,她不需要赚钱糊口,否则,在生活的逼迫下,她第一要做的事就应该是翻报纸杂志上招聘启示。为生存而奋发图强的确是激发斗志的好办法,要不怎么说金马玉堂消意气,纨绔子弟少雄男呢!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方晓飞又问。
“我……”龙琪总算开口了,“找了一家糕饼店,付了点钱,跟人学做蛋糕。”
“学做蛋糕?”方晓飞可是好奇极了,“为什么想起学这个?”
“因为……”龙琪看了他一眼没说下去。
方晓飞马上就明白了,因为他喜欢吃,所以她才去学的。但这要她亲口承认,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我学的不好,”龙琪显然为这个问题而困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样的材料,一样的火候,我烤出来的糕点,就是很难吃,非常难吃……”
方晓飞笑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家伙本来就不是做厨娘的料儿,人还是顺其天性吧。“算了,以后别再学了,我去学,我有潜质。”
“你也别学了,咱们雇个大师傅好了。”龙琪一张口自然还是老板的口气。
“这么说,你承认是我老婆了?”方晓飞笑道,他的心里当然也是甜腻腻的,像吃了麻糖。一直以来纠缠在两人之间的愁苦悲伤现在已经全没有了,说话自然就轻松起来。
“那个不算,我可没签字,哪有结婚这么结的。”龙琪想起这事总感觉有些别扭。
“我这是体贴你,一点心不让你操,一点事不用你动手,把你想做的全替你做了,你还生气?”方晓飞说。
“这种事也能代替吗?”龙琪这下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好啦好啦,别生气,龙老板、龙总裁……”
龙琪看着方晓飞道歉,不由也笑了,她本来就不是真生气,她怎么会跟方晓飞生气呢!她只是得找个台阶下来,“告诉你,那个婚姻我不承认。”
方晓飞微笑,“你们家龙言在代你签字时说了,你要不承认,他就做我的辩护律师,跟你打官司,他还说,他自入行以来还没输过呢。”
龙琪听后悻悻然,这个破弟弟,真够狠的,分明是算准了她不会让他丢面子。
“别反抗了,没出路的,我送你件礼物,保准你高兴。”方晓飞牵起龙琪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龙琪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他拧开盒盖,一股香味散出来,原来是一盒润肤油,他还唠叨着,“这是我去年买的,五块钱一盒,抹上后手不开口子。”
龙琪听着不免气闷,抽回手,“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小气?没有钻戒好歹也有个金戒吧?”
“噢,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方晓飞轻轻一笑,“钻戒是吧?这就是你俗气了。因为什么呢?因为钻戒玩意是那些俗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你是谁?你是女权主义的领军人物,应该高屋建瓴,不与世同。怎么能跟她们一样!要送钻戒也是你送给我,咱们对旧习惯来个彻底改造。”方晓飞不动声色地将了龙琪一军。
龙琪听了这话倒开始在心里翻腾上了。的确,想当“老大”,是要付出代价的。男女平等首先要做的,是对很多根深蒂固的旧习的一一改变。比如女人送结婚戒指给男人。
“好,我就送你一个钻戒。”她沉吟片刻后说。
“光有钻戒可不行。”方晓飞微笑。
“那还要什么?”龙琪睁大眼睛,别说,这家伙还真好意思开口。
“要房子,一个大房子,不光大,更要漂亮、豪华。我还要车,名车;除了这些,你还得在什么情人节、圣诞节送我鲜花礼物,带我去吃大餐;这还不够,你得宠我、爱我、听我的话,随时向我汇报你的行踪,否则我有权怀疑你的感情外泄。还有还有,你得有情调,懂浪漫,体贴……”
方晓飞叽哩咕噜说了一堆,龙琪听得头疼,细想想,这些其实都是女人对男人的要求吧?原来男人也不是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