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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同样的出身,聚到一起非常投机,言谈畅快。他们四人一直很自敛,并不像一些举子那样大声喧哗,如若无人之境。
不久,学政衙门中门大开,乡试举子有序进入衙门。刘林和戴舒望等四人排在最末,远远的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刘林从怀中取出一个红布小包裹,递到戴舒望手中,戴舒望接到手后便知这里包的是银子。客栈钱掌柜赠银于刘林,戴舒望自然不知,可刘林也和自己一样清贫他是知道的,他怎么也不肯收下刘林的银子。
钱掌柜本来赠刘林十两银子,刘林是想用这十两银子换主考大人一个好的印象,可这十两银子在四品大员眼中,那根本不算钱,与五两银子也没有区别。而这戴舒望考了十八年,才考了个乡试三十二名,他现在又身无分文,如若空手面见学政大人,指不定学政大人恼了,给他下下的评荐,将他放到边远苦穷地区。
刘林没有大庇天下寒士的觉悟,只是与这戴舒望相处几日言谈投机,能帮他一点就帮一点吧。
“长云兄,使不得,你手头也不宽裕啊!”戴举人坚辞不受。
“收下吧,就当我借你的。”刘林将银子塞给了戴举人便往前走。
易楠生往戴舒望边上靠了靠说,“拿着吧,有几两总比什么都拿不来好,我这几两银子也是借来的。楚兄以后有机会好好报答长云兄便是。”
刘林他们前面一个身着蓝色锦袍腰佩碧玉长的白胖的举子回头鄙夷的从牙缝里漏出几个字来:“一群穷鬼!”
“你说谁呢?”戴舒望怒了。
“说你,怎么着!”白胖举子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挑衅的看着戴舒望。
“安静,学政大人正在等着,你们想干什么?”一名衙门内身穿七品绿色官服的小吏在一旁斥责道。
白胖举子伸出肥白的食指,在戴舒望的胸前戳了两下撇着嘴说:“小心点大胡子,说不准你要回家种田了。”
白胖举子转身向前摆荡着离去,戴舒望愣在那里,他一个憨厚的老实人,被那家伙这么一说,搞的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中举了还可能回家种田?
“戴兄,这个恶少得罪不起,他叫勾贵,当朝吏部尚书勾程大人便是他爹,这家伙在建康城可是出了名的恶少,没少做坏事,没想到他居然能中了乡试第三名。”楚清华小声的说。
“黑暗!知道又能怎么样?”易楠生轻叹。
刘林什么也没说,他没有因为那叫勾贵的纨绔子弟辱他们是穷而将怒气表现出来,他现在没有能力去不让别人羞辱。暂时这些他只能隐忍,自己是真的穷,要不是中举了,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终日以抄书为业,穷苦度日。现在他看到了希望,他不愿意一时之气便得罪了权贵,而断送了以后的皇粮俸禄。这皇粮傣禄可是他梦想中的一幢房子、一个印刷书局、一个贤惠的妻子的源泉,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舒适生活梦想的第一步希望。
第五章江淮学政衙门里的事(3)
新举人们进到了学政衙门里,这江淮学政衙门早已经粉葺一新。正四品江准学政李维常大人身着绯色的官袍端坐于大堂之上,大堂之后放着一架镂空的花鸟红木屏风。 一名衙役立于大堂门外传话,“有请乡试第一名柴桑刘林,第二名六合易楠生,第三名建康勾贵,三位举人入内。”
勾贵自然所有新举人都认识,就连衙上的衙役都没有不认识这建康一霸的。可这刘林和易楠生名字是听过,人倒是还没有见到。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队伍最后面的刘林和戴舒望、易楠生、楚清华四人。只有这四人他们并没有交流、不认识,众人俱是不敢相信,不会这前三名中,这四个贫寒学子便占了两人吧?
果然,刘林和易楠生从四人中走出,在勾贵不敢相信的斜视眼神中,两人与勾贵一起步入了大堂。
三人纷纷自称学生拜见主考恩师,李维常看到刘林心里喜欢,这个学子虽然贫寒,可文采出众。
“一派青山景色幽,行云有影月含羞。千金纵买明月楼,明日黄花蝶也愁。”这首诗文他是爱不释手,另外他的《少年大唐说》满怀了对大唐的强国的梦想,这是一个有热血欲报国的学子。
李维常平时非常痛恨不切实际的浮华文字,《少年大唐说》句句真切,所言俱是振奋人心,若真如刘林文中所举,那大唐之师从蛮夷手中统一中原是指日可待。
李维常看到了态度傲慢的勾贵,心里暗骂,要不是你老子仗权期人,这草包估计连个秀才都中不了。李维常对于昧着良心批了他个乡试第三,心里甚是自责。可是他为建康乡试多争取了六个举人的名额,这样多了三四个纨绔草包,也没有影响到有真才学的人中举,只是名次稍低了一些。
“你们三人是本届乡试桂榜前三,下月南都殿试希望你们能金榜题名,为大唐效忠,为建康父老争荣。”李维常出言勉励三人,目光只落在刘林和易楠生两人身上,他懒得看那个白胖的恶少。
“李大人,家父让小侄告诉你,大人不日将荣升了。”勾贵不分场合的大声在堂上对李维常巴结。
屏风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咳嗽声。
学政大人听到咳嗽声眉头一皱,额头渗出冷汗,连用绯色的官袍衣袖在额前擦拭。
“替我向勾大人道谢,本官不敢受令尊如些抬举,无论在任何职,同样都是报效吾皇!”李维常说着恭敬的一拱揖,这是对皇帝的尊重。
勾贵轻哼一声,心想你这小小的四品学政竟然把小爷的话不放在心上。回头还不如实禀报父亲,吏部考课给他一个下等,让他告老回乡。他并没有感觉到堂上有什么不对劲,他就是一个不会察言观色,不分场合的傻蛋。
听到那声清脆的咳嗽声,刘林和易楠生见李维常面色骤变,心下知道这勾贵中举,肯定是李大人帮助。两人俱是偷偷朝屏风望去,镂空的屏风后面,只能见到背放着的两张高背红木椅,并不能看到一点人影。可刘林日渐敏锐的听觉,能够听到屏风后有人不均匀的喘息声。
刘林有些疑惑,那人会是谁呢,能让学政大人如此惊慌?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准备下月初八进京殿试,那可是要真才实学,能够得到陛下亲点才能金榜题名哪。”李维常一语双关,同时让刘林和易楠生不要因为家境而气馁。
勾贵似乎没有听出李维常言下之意,自言自语道:“我也没准备进京殿试,就是不参加这乡试,我不还是照样可以做官?这点难不倒我!”
“去不去由你,好了,你们把礼金带回去,长云、沐安,你们的银子都留着做盘程吧!”李维常说罢准备让衙役再叫别的举子进来面见,这时刘林恭敬的站了出来。
“恩师,学生还有话说!”刘林说道。
“要是银子的事,就免了吧,回去准备殿试吧!”李维常拂了拂手。
“学生不想进京殿试!”刘林的一句话让李维常和易楠生都惊住了,堂堂乡试解元不参加京都殿试,这还从未听闻。像勾贵这样的草包,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可以理解,这话出自刘林之口,他们不敢相信。
易楠生轻拉了刘林长衫的后襟,小声的说:“刘兄你糊涂了?还不和学政大人说说!”
“为何不愿意参加殿试,你也有了门路?”李维常气的直瞪眼,怎么自己真正看上的一个举子,竟然和这建康恶少勾贵一样,不求上进?
刘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维常的问话,他哪里有门路,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那是对于想做官想升官的人来说的,刘林所求的只是一口皇粮俸禄,并不求职位的高低,他只把官俸当作是一个台阶。
“你若不愿意入京殿试,举人任职我就算举荐了,也不会有什么好职位,顶多从七品小吏,十年寒窗苦读,你就这点报复?”李维常拉长的脖子问刘林,那声音渐大。
“大人,学生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不想错过举人任职的机会,实是生活所迫。”刘林拱手道。
李维常听出刘林是担心因为进京殿试可能会失去这次任职的机会,而又不能进士及第,那样可是两头都落不到好处。对于刘林的话,李维常也颇为同情,轻捻着胡须微微颔首。他哪里知道刘林不愿意参加殿试,是怕真的中了进士,到时候任官数年后再想退隐不会那么容易了。
“好吧,本官准你不参加殿试,明日来取荐书吧!”李维常心下虽然惋惜,可人各有志,自己也做不了他的主。
刘林正欲谢学政大人,李维常屏风后面接连传出两声轻咳。
已经是第二次了,虽然刘林和易楠生都觉得有些疑惑,可学政大人什么也没说,他们也不敢过问,也许只是大人的护卫和家人。
“谢恩师!”刘林谢李维常。
可是李维常立即便改口,“不成,你若是放弃殿试资格,这乡试也一并放弃了吧!”
李维常的话刚出口,勾贵便放肆的大笑,那胖嘟嘟的脸上肥肉直晃悠,“好小子,你还想跟我比,怪就怪你没有个好老子,哈哈!”
“大人为何”刘林没有理那个恶少,出而反尔这个词生生咽回肚子里去,他不解学政大人的变化竟然会如此之快,刚允了可以放弃殿试,现在又要连这乡试的资格也一并取消了,那自己这数月努力不是全白费了?
“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本官出而反尔啊?”李维常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道。
“学生不敢!”刘林嘴上说着不敢,双目仍然平视盯着李维常,等待着他给一个答案。
“不敢就好,好好的去参加殿试,盘程我可以送你一些。”李维常说完让侍从给刘林送上了二十两白银。
举子拜考师,考师没有收孝敬银子,反而给举子银子,这可算是一段佳话美谈了。
“学生不敢受!”刘林拒绝接受这银子。
“怎么了,你真想回柴桑县种地?你若不拿了这银子去参加殿试,我定连你举人的功名都革了。”李维常有点怒了。
这时勾贵靠近了刘林,肥手搭在了刘林的肩上,“嘿!跟着我吧,怎么着我也能给你弄个七品,叫声大哥就成!”
刘林怎么能受得到勾贵这副嘴脸,伸手推开了他的肥手,此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啐声。
勾贵火了,一是这穷举子不鸟他,二是那屏风后面的衙役也太没规役了,自己是什么人,怎么专捡在这时候啐他?
“李大人,你的衙役怎么这样没规矩,小爷说话他啐什么,你不把他拖出来打板子,我可要自己动手了!”勾贵捋起了袖子大咧咧的说。
李维常脸色忽然变的惨白,哆嗦着手将桌的陶瓷笔筒砸向了勾贵,勾贵被吓了一跳,笔筒在他脚下开花,没有砸中他。这小小学政居然改拿笔筒丢自己?。
“你你!”勾贵伸手指着李维常,开口骂道,“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敢砸小爷?”
李维常站了起来大喝两旁的衙役道:“来人,给我将这狂徒轰出去!”
衙役见学政大人如此大火,还是从来没有见过,可这勾恶少在建康可是出了名的,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你敢打我?”勾贵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问,“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有胆就试试今日打了我,明日你还能否穿着这一身官服?”
“给我打!”屏风后面传来三个干净利落的字。
李维常如聆圣命,指着前排的两名衙役说:“拖下去重重的打!”
两名衙役被吓的跪在了堂前,磕头如捣蒜,他们哪敢打吏部尚书的独子啊,这不是嫌自己活的命长嘛?
勾贵不紧不慢的斜眼蔑视着学政大人,心里有点小满足,他就不相信在这建康城,除了自己的老子还有那个大将军王李凌,还有谁敢动他!这个江准学政,回头有他受的。
“你们敢抗命,这里可是江淮学政衙门,我还是堂堂四品学政。抗命者全部发配西和府边关充军,永不许准返回原籍。”李维常这个文吏学政以近乎咆哮的声调骂道。
西和府位于南唐朝西北边陲,北与渤海国临潼府接壤,西与蛮夷毗邻,那里时有小规模的冲突战斗,发配那里充军就算可以返回原籍,不出三年也是有去无回。
衙役们拖下了叫骂不止的恶少勾贵,李维常一下瘫坐在椅上,这下自己可捅了马蜂窝了,可是不得不捅。
堂外传来杀猪般呼天喊地哭骂声,堂外举士俱被吓的不敢正视勾贵。勾贵被打的并不重,没有衙役敢真的下狠劲,就这样勾贵还在不停的恐吓着衙役,“他能治你,我也能治你们!”
李维常的官帽上冒着白白的热气,他双腿无力的走到屏风的后面,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