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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令他惊疑。便走近她身畔轻抚着她肩头道:“秀珍,我不是在怪你,真的!你别生气了,只是,你是什麽时侯知道他还活着的事?”
穆秀珍堵气的瞪了他一眼,才缓缓道:“两年前的中秋时节,我随孙嬷嬷到圆觉寺上香,墨香眼尖,竟瞧到你在人群中走动,我一时好奇便叫她跟了你,她见你进了百草铺本想就回来报知我,谁知等了一会儿,却看你和小豆子从百草铺走了出来…”
这时,冷颖奇惊的非同小可,他万料不到事情竟早在两年前就曝光了,想到这两年来穆秀珍都是故作睁眼瞎人,他的心就难以平静。
“你知道的,墨香是认得小豆子的,她这一见,差点吓出了魂…”
穆秀珍说到这儿,冷颖奇忽然想到墨香两年前忽然得了急病而死…难不成跟这事情有关系?
“秀珍,墨香她…”
穆秀珍深吸口气,脸上忽然罩上一层寒霜道:“没错,是我赐死她的!”她顿了顿道:“小豆子贱命一条,但事情一扯到你,便可大可小,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做的,竟能让小豆子死而复生,可总归一句,这事是不能传出去,不然你早让我和三哥知道了,因此,只能请墨香成全了!”
冷颖奇早知道穆秀珍是关外女子的俐落性子,与穆凊扬同出一辙,却料不到她如此果断,再加上她为了自己而牺牲了贴身婢女,自己却还在疑心她的鲁莽便更加歉疚。
穆秀珍看出丈夫的意思,总算颇有慰藉的叹道:“墨香毕竟跟了我几年,对她…真有些歉然…”
“秀珍,”冷颖奇现在决定要告诉穆秀珍一切,如此也才能表达自己的坦诚,於是便道:“其实墨香也不算冤,小豆子对你们康亲王府有再造之恩,若让袁莫尔知道这一切是骗局,那小豆子便性命难保…”接着,冷颖奇便和穆秀珍说了四年前傅京华被迫入袁府的事。
穆秀珍如何能猜得到这康亲王府几百条人命竟是小豆子牺牲自己所换来?当场激动的眼眶红润道:“小豆子於我康亲王府有如此重恩,若你真跟我说了这事,我又如何会出卖他?”
冷颖奇正色道:“正因康亲王府受他恩重,他诈死欺瞒袁尔莫的事若被揭开,仍会丢了性命,我不想冒任何风险!”
穆秀珍点点头,似体谅了丈夫的立场,然而转念突想道:“三哥一向疼爱小豆子,如今他还活的事…你总跟他说说吧!当初,他听到小豆子死的时侯,难过了好一阵子,我想,你真跟三哥说,他也会保小豆子周全的!”
冷颖奇倒吸口凉气,心里惴度着是否要向她继续说明穆凊扬对小豆子存有绮想,穆秀珍依着女人的敏感,查觉到丈夫的迟疑,不由得幽怨道:“杉林哥,你我夫妻一场,何以你总对我这麽生份而不信任?”
冷颖奇被她这软箭一戳,情不自禁的卸下防备,打心一横,尽可能的轻描淡写,说起穆凊扬对小豆子种种痴恋行为。
穆秀珍直听的心惊肉跳,面红耳赤,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反应,只怔怔道:“三哥怎麽会…对小豆子生这种情份?!”
“秀珍这件事,事关三爷的名声…你…”
穆秀珍却依然处在恍惚的状态道:“不可能的,三哥风流倜傥…怎麽会和那个袁尔莫一样…你…骗我!”
看着穆秀珍的反应,冷颖奇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时心软,他担忧的等待穆秀珍能尽快恢复理性和自己商椎此事,然而穆秀珍却似乎一直无法接受,整个人无所措足的猛摇头,惶惑的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冷颖奇心一凉,忙握住穆秀珍双肩,厉声道:“秀珍!我求求你,不管你相不相信,都千万不能说出去!”
穆秀珍被这一吼,总算回了神,抚着狂奔纷乱的心思颤道:“我…知道…”
对冷颖奇来说,穆凊扬偏爱傅京华的事实已成为一个难以排解的心疾,眼见着穆凊扬为了失去傅京华而失魂落魄,身染沈疴,他就深自矛盾,不知该指引他们相见,亦或便就此让他们断了念头和关系。然而,这个决定实在太困难了,似乎是怎麽取舍,怎麽危殆,无论四方八面的如何钻营,竟是没有一条生路。
如今,穆凊扬算是熬过那最痛苦的时期了,但他心头受的伤实在太重太深了,让冷颖奇根本无法视若无睹,而傅京华又失了踪,他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找回来,便在这烦琐两难的处境下,他忽然听到一个男子声正喃喃自语。
冷颖奇定下脚步,四处张望一下,才发觉自己在无意间竟走到白云坡的弯月寺外来了。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馀晖金黄的布满草坡,弯月寺的晚课锺正响亮的传扬着。他定睛搜索着那细碎声音,总算在一株大榕树下,看到了一个身形削瘦,长发长髯,穿着灰袍的道士。
长发道士像在背诵什麽似的,闭着眼,端坐在一颗石上,嘴巴念念有词。冷颖奇正是心烦意乱之际,便也没再理会,只缓步走到道士身边,挨着榕树坐了下来。
“阴根於阳,阳根於阴,独阴不生,独阳不长,阴变阳合,循环无端…”
原来道士在背诵易经,冷颖奇忍不住搭声道:“大易者不言占,即便是卜问出了结果,推演之理仍在於人…”
长发道士忽然住了嘴,可眼睛却张也没张,只微微一笑道:“施主说的潇洒,却不知心头那阴阳不调的事情,该怎麽了断?”
冷颖奇心中一吓,不禁坐直身,严然道:“道长何出此言?”
长发道人摸摸长髯道:“任轮回,业随身,此生不解,来生仍受啊!”
冷颖奇天生便是个捷才,而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不相信这些神妖卜道,因此这长发道人虽似一语道破了他心事,可他一心觉得这道长是故意抓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来和自己攀谈,便当机立断不再说话。
长发道人却像瞧出了他的自负,平静道:“施主莫要多心,贫道并非向你布道化缘,只是你我有一面之缘,贫道才冒犯罢了,若施主心头不快,贫道便不说话了。”
难得冷颖奇被当头戳破了戒心,不由得一阵尴尬,心想,既他自认得道仙人,不如便“将就”的道:“正如道长所言,我心头正是藏了件阴阳失调的难题,既你我有一面之缘,倒想请教道长,虽知…任轮回,业随身,但错体姻缘,违背常伦,恐遭迫害,横招灾祸!就不知该助之,亦或阻之?”
长发道人淡然的笑了笑道:“常伦人定,如何制的了与生俱来之欲念?”
“道长之意竟是要我助之?”
长发道人摇摇头道:“决者非你我者,舍阴取阳似违天意,然天生万物,本通行无阻,其主生,主克皆为咎由自取,自作自受,非你我之力可变之!”
自作自受!
这句话像电一般,当场击碎了一直存在冷颖奇胸口的一块大石,他若有所思般的想了想,即躬身向道长道:“谢道长点拨!”
长发道人瞧他竟一句话便解了疑惑,当下欣慰的笑了起来。
待续…
第十七章
穆凊扬携着四个贴身长随,刻意避开官道回东北,一方面他十分厌烦路过州省时,各道官员相交筵请护送的繁文缛节,一方面想在最短时间赶到黄沙坡驻营,因此在快马走了七、八天荒道後,总算找了家较像样的客栈休息。
客栈接近河口,许多客商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为了避免吵杂,他们一行五人选了十分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菜刚上,穆凊扬拿起筷子要食用,门口便起了一阵骚动,他无意识望过去,不看还好,这一看,五官几乎错了位。
身旁的四个长随看到主子这般失神的模样,忙顺着他眼光瞧过去。
原来进门的是三个卅来岁的客商而另一个则是约莫十来岁,五官雅秀超俗的儒生,他们四个衣着光鲜、风尘仆仆,在柜台要了几个房间後便随便找张桌子坐了下来,七嘴八舌的点着东西。
这时穆凊扬忽然捏住身畔长随连应祥的手,低声颤道:“那边…是四个人吗?”
连应祥跟在穆凊扬身畔四年了,这个青年军门在边关上斩敌杀将是既勇猛又果断,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却只因为看到四个客商举子便骇的手心冰凉,不禁跟着惊道:“主…子爷,是四个人!”
穆凊扬一双瞳子黑晶亮的死盯着客商,吃力的吞着唾液,连应祥与其他三个长随相望一会儿,才齐声道:“主子!您…没事吧?”
这一叫,穆凊扬似乎回了神,便整整情绪站了起来,长随也都跟着紧张的站起来,穆凊扬不管长随的惊愕,缓步走向那四个客商身边。一站定,四个客商八目齐注,登时目瞪口呆。
“军爷…”其中一个客商见他一身军服,体格挺拔,正忙着站起身来哈腰询问时,那少年儒生却忽然惊呼一声,不由纷说,登时就跪在地上,嘴里则因激动过度而说不出话,只道:“主子…主子!主子…”
这一变化让在场食客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现在演的是那一出,而长随及客商则你望我,我望你,呆楞住了。
“主…子…主子…是你吗?”少年欣喜异常,涕泗纵横,连话都已说得不清不楚。
但穆凊扬却只是全身发颤,杏眼圆睁的盯着他,直等了好一阵子才语意艰难道:“傅…京华?”
少年听到穆凊扬喊出了名字,便更加猛力的磕了好几个响头,重得额头都渗出了血迹。
然而这一动作无疑承认了这个身份,穆凊扬登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倒下去。
试想,一个在心里死了三年的人,如今竟好端端活脱脱的出现在眼前,谁能不惊愕呢?
好不容易穆凊扬扶住连应祥站定,忽想到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啊?便赶紧伸出颤动的手要摸摸他,却在当刻,他感到四周一片发怔的眼神,忙停住手道:“你不是…”他本想说”你不是死了吗?”,但又马上转口道:“你怎麽会到这儿?”
“主子…奴才…”傅京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溢满泪水,虽有满腹话想说,却因为情绪过於激动,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你…起来吧!”
傅京华动也不动,只是睁大眼怔怔瞧着他,语意真诚关切道:“…三爷一切安好?”
穆凊扬没等他说完,忽然又厉声道:“起来!”
傅京华被他的突然变脸噤住声,穆凊扬却又怒道:“你早已不是我府奴才,我不受这个礼!”
傅京华当场惊的面目苍白,直颤道:“三爷…奴才…”
这次穆凊扬更是尖吼着:“我叫你起来,你听到没有!”
傅京华想不到与穆凊扬久别重逄,他竟是这般凶狠的口气,心头一热,眼泪终於忍不住掉了下来。
然而傅京华又如何知道,当穆凊扬听到他嘴里叫着”主子!主子”时,就无由的大动肝火,因为穆凊扬忽然惊觉,对傅京华来说,自己在他心里只是个四年未见的主子,而傅京华在自己心里却早不再是康亲王府的奴才,也不是生死至交,更不是什麽恩人,而是一个自己真心深爱的人。
这一切的转折,是他经历了整整一年的伤肝动肠、凄惶失魂的混乱才想清的,因此,他根本无法冷静的、好好的和他说一句:起来吧!
长随们没见过穆凊扬发过这麽大火,连应祥赶紧也凶霸霸的对傅京华喝道:“主子叫你起来,你聋了吗?”
这真是马屁拍在马腿上,话才一落,穆凊扬已迅及返身,提起手“啪啦”就是一记耳光:“要你出什麽口!”
这时不止挨这一巴掌的连应祥吓一跳,在座每个人都莫明其妙,因为看来看去,怎麽都看不出连应祥做错了什麽事。
穆凊扬粗喘着气,怒气冲天道:“大庭广众之下,乱吼乱叫成什麽体统!”说完话,顿了顿,才又冷然道:“京华,你起来吧,现在是在外面,而且你既已非我府家奴,不用行如此大礼了…”
傅京华胆怯的瞧了他一眼,尽管不愿,却仍站了起来。
穆凊扬看了傅京华害怕的眼神,眉头一皱似有些於心不忍,然而众目睽睽下便也没做什麽抚慰,只挺挺身,如同平时的贝勒神气道:“我先走了!”
傅京华默然的点了点头,穆凊扬这时眼不看他,缓缓坐回桌子,四个长随便也巴巴的走了回来,各自拿起箸子吃东西。
客商们对着傅京华七嘴八舌的问着,傅京华却半句未吭,只一双眼远远盯着穆凊扬。
不多时,穆凊扬忽然站起身,四个长随忙跟着站起来,穆凊扬道:“我突然觉得有些累,先上去歇息,你们不用侍侯,吃饱了各自回房吧!”
傅京华见他一站起来,自己也忙不迭的站起身,穆